作者:沧海暮夜
“一个月之后……”萧璃沉吟:“那我可能没法给阿芫送别了。”她马上又要带兵出去剿匪,如今她越走越远,一个月却是绝对不够她来回的。
“没事,我就在长安等阿璃回来,到时候给你做最好吃的花饼。”阿芫的笑容很明亮。
“也好。”萧璃笑着点头,然后道:“回了长安,我可以叫人照应……”
“阿璃。”阿芫打断萧璃的话,她转过头,看着萧璃说:“我虽然只是平头百姓,可也并不是不知世事,便是那普通的富贵人家,都轻易不会叫家中子女外出受苦,更何况达官贵人?你贵为公主,却要到这穷乡僻壤的南境来……想来同样有自己的难处。”
“……”阿芫所说是事实,萧璃无言以对。
“阿璃,你的难处我怕是帮不了你什么,但至少可以不给你添麻烦。”阿芫笑眼弯弯。
“……好。”萧璃点头。
这时,她们已经走回了阿芫摆的摊子前。阿芫让萧璃稍等片刻,然后转身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罐子,递给了萧璃。
萧璃打开,见里面晶莹剔透的,正是阿芫答应做给她的木槿花花酱。
阿芫看着萧璃挑起一点放进嘴里尝了尝,然后露出了惊喜的笑容。阿芫不由得也笑了起来。
“可好吃?”阿芫问。
“绝顶美味!”萧璃毫不犹豫地赞道:“阿芫,你只需要把花饼做的再精致些,定能在长安卖得好价钱!”
“木槿花既然是你要的,阿璃,帮我取个名字吧,不是说要配上风雅的名字吗?”阿芫说:“玫瑰的那个阿宁已经取了名字,就叫做赤薇。”
“扑哧。”萧璃笑出声,说:“红玫瑰花瓣的花酱就取名叫赤薇,阿宁取的名字与她本人甚是相像。”
“你别嘲笑阿宁了,我觉得‘赤薇’很是好听,快取你的名字!”阿芫说。
“嗯。”萧璃想了想,说:“不如,就叫‘舜华’吧。”
“‘舜华’?有什么典故吗?”阿芫问。
“阿芫可知,木槿花朝生而暮落,只有一日芳华,故称舜华。”萧璃说。
“木槿花那么美,原来只能开一日吗?”阿芫惊讶。
“因木槿开花便花开满树,盛放之花仿佛从未断绝,所以阿芫未察觉,可对?”萧璃抱着这一小坛子的花酱,似是想起了什么,于是说道:“有人跟我说过,虽则这一朵花是朝生暮落,可若以整树观之,却绚烂而无绝,自仲夏而开花,便璀璨而夺目。且,木槿虽然看着娇贵,却可于瘠土寒风中,亦可盛放,是可开遍我大周土地之花。故而,百花皆不可与之比。”说到这里,萧璃笑了起来,眼眸中仿佛落满了星光。
“阿芫生得这样美,又心性坚韧,在我心中,便如木槿。”
阿芫却眨眨眼,面色有些古怪,道:“这话听着忒酸了些,总觉得说话人是个酸书生。”而且什么百花皆不可与之比……怎么听怎么觉得好像不是单纯在说花……
听到阿芫的话,萧璃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说:“阿芫说的对,这话确实是个酸书生说的。”
看着萧璃的笑容,阿芫的表情更加古怪了,半晌,她慢吞吞干巴巴地说:“我还是做我的芫花就好,又驱蚊,又能做花饼卖钱,耐干耐旱,多好。”
最初让阿芫与萧璃和郭宁结缘的就是阿芫做的芫花酱,那花虽然小小的,却会大串大串地开着,也是生机勃勃之花。
“至于这木槿,还是留给阿璃你自己吧。”阿芫拍了拍萧璃手里的小坛子,意味深长地说。
*
“什么?!”王绣鸢捧着花饼的动作顿住了,难以相信地看着自家兄长,又看着自己手中的花饼,说:“这么说,这精致点心不就是……”
“就是那位阿芫姑娘所制。”王放点头,说:“阿芫姑娘离开南境前我也常去买糕饼,当时她的花饼没现如今这般精致,可花酱的味道是一样的。”
几人皆是震惊,相互对视。王放瞥了一样裴晏,见他面色未变,不由佩服他的养气功夫。
“确实,这都快两年了,那姑娘就是爬也爬到长安了。”崔朝远说。
“啊!阿芫姑娘都已经开始红红火火地卖花饼了,阿璃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王绣鸢哀叹:“我好想念阿璃啊!”
崔吕谢三人跟着点头,谁说不是呢。
说到这儿,王绣鸢悄咪咪看了一眼裴晏,仗着自己兄长在这儿给自己壮胆,于是狗胆包天地说道:“说不定是阿璃不想回来,谁叫长安有让她讨厌的人呢。”
气氛突然安静。
裴晏抬眸,看向王绣鸢。
他的目光平和,但是却没什么温度,眼神幽深见不到底,让王绣鸢一下子就如被卡住脖子的鸭子一般,失去了声音。
王放见自家妹妹被裴晏的目光慑住,只是挑了挑眉,也没帮衬。只觉得他家这个妹妹着实该受些教训。
崔朝远跟王绣鸢虽然私下里时常互掐,但是对外绝不会不给面子,于是立刻开口吸引火力:“是啊,回长安有什么好的呢,这个参那个罚的,有什么意思。”
“对哉,小人太多。”吕修逸跟着追加了一句,说完,还欲盖弥彰地对裴晏假笑道:“裴大人,我不是在说你。”
裴晏:“……”
王放:到底是吕太常不会教儿子,还是你被公主殿下带坏了。
裴晏被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阴阳怪气了半天,却并没有露出任何恼色,他饮下最后一杯酒,放下酒杯,对王放说:“今日唐突叨扰,虽是叙旧,却也是道别。”
崔吕王齐齐闭了嘴。
“陛下又要派你出去?”王放马上问道。
裴晏点点头,道:“江南道已有水患之相,我前些日子已上奏请旨前往江南道赈灾,今日陛下已经准奏。”
裴晏这话一出,崔吕王就算对裴晏再多的不满,挤兑的话也说不出了。毕竟抛开他跟阿璃的恩怨,这实在是一个挑不出什么缺点与错处的人。
王放恍然。天地皆有时,万物尽有数,既然山南道大旱,自然也有地方会有洪涝之灾。只是没想到这两个都会发生在大周。
“清和此去江南,万望当心。”王放郑重说。
裴晏点头,之后便向几人道谢,然后就告辞走了。
眼看着裴晏越走越远,王放收回了目光,对面前四人说:“公主殿下未归,自然是还没到归来的时候,你们做什么拿人家裴晏撒气?”
“对了阿霏,刚才我们一致对外的时候你怎么一声不吭?”王绣鸢扭头质问一直安静如鸡的谢娴霏。
谢娴霏眨了眨眼,慢吞吞说:“话都被你们说了。”一副懒得多说话的模样。
想到谢娴霏一直以来的惫懒模样,王绣鸢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遂放过了她。
见王绣鸢不再抓着此节不放,谢娴霏暗暗松了口气。
*
东市,阿芫又送走了一波客人,正打开蒸笼看还剩多少花饼,冷不防地看见一个青衫公子向她走了过来。
阿芫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来长安也不少时日了,但她还从未见过这样清贵俊逸之人!这简直,就是说书先生口中住在月亮上的仙君。
然后,阿芫看见仙君停在了她的面前,对她开口道:
“姑娘,可还有‘舜华’?”
作者有话说:
裴晏:依旧是扎心的一天
王绣鸢:他蹭我们的酒水点心蹭了整整26章,我还不能阴阳怪气他两句啦?(叉腰)
终于,在今天,借着阿芫把两年前和两年后这两条时间线合并了,从此以后,时间就不会再来回跳(除了青梅竹马回忆杀),就是按照两年后的时间线往下走。
按照正常的叙述时间线就是:
萧璃去南境,融入南境军,因为阿芫的缘故第一次杀山匪,因为接连带出的拐卖女子之事开始剿匪,王放去南境,同时裴晏外派山南道,萧璃暴力镇压当地官员,因为剿匪发现了武器的疑点,阿芫离开南境,来到长安,阿璃开始追查武器的事,扫荡南境(剑南+岭南),差不多这个时候裴晏因为在山南道防治旱灾有功,被皇帝提前召回升职,萧璃收服了王放和吴勉(虽然没正面提,但是行文应该能从两人的心理活动感受到吧?),王放回长安,开始给崔吕王谢讲南境的事,裴晏死皮赖脸过来一起跟着听。
*
芫花是真实的花,有毒性,可入药,但是驱蚊效果只是剧情需要而已。
第77章
听到这位公子的问话, 阿芫先是愣了愣,然后立马回过神来,说:“有的有的, 公子你想要多少?”说着,拿起油纸就想给他打包。
可是那公子却看了看阿芫摊子后的长凳与矮桌, 轻声问道:“两个就好,我可否就在此处用?”
阿芫又愣了愣, 然后连忙点头说好。
也不怪她觉得奇怪,自她来了长安, 便觉得这长安人大都行色匆匆, 比之南境, 少了几分闲适,多了些许急躁。这公子一看便知道非富即贵, 像他们这样的人,多是派下人来排队, 怎么会亲自来这小摊子买点心?又怎么会要坐在她那简陋的长凳上进食?
这许多想法也不过是在脑中一闪而过, 阿芫娘听见了公子的问话,连忙引那公子到后面坐下。阿芫捡了两个印着舜华的花饼,拿油纸托着, 走到后面放在那公子的面前。
“多谢。”公子轻声道谢。
阿芫看着自家这打磨的并不算光滑的桌椅,再看看这谪仙一般的公子,第一次理解了何为‘蓬荜生辉’。
那公子尝了尝,然后看向阿芫问道:“原来是木槿花所做, 又为何叫做‘舜华’?可是有什么典故?”
听到公子的问话, 阿芫这一直以来被这公子清俊风姿所蒙蔽的头脑瞬间清醒了过来。她面上并未流露出什么情绪, 心里却在嘀咕, 这么个谪仙一般的公子, 原来竟然是个草包不成?
阿芫没读过书不知道,可这长安读书人多啊。出摊卖花饼的这些时日,她没少听见来买花饼的客人吟上一两句“有女同车,颜如舜华”,以至于她现在都知道了,舜华便是出自郑风,专用来指代朝生暮落的木槿花。
这公子看着是个读书人,结果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当然,不管这公子是不是个草包,阿芫看在他出身富贵的份儿上,还是尽职尽责地解释道:“木槿花朝生暮落,一瞬芳华,所以叫舜华。”她也没有引经据典,当然,她也不知道怎么引经据典,所以就照搬了阿璃的话,给这草包公子解释。
“朝生暮落,倒是有些凄凉了。”那公子感叹,不知为何,面上竟好似有些哀伤。
阿芫心想你一个草包公子怎么也学人家读书人悲春伤秋的,但是这公子生得实在太好看了些,阿芫见不得他这伤感的模样,于是就把从萧璃那里听到的话给重复了一遍。有可能是萧璃声音太过好听,也可能是因为那段话带着莫名的美妙诗意,阿芫记得清清楚楚,几乎能一字不差地重复出来。
“……所以,百花皆不可与之比。”阿芫说到这儿,就停了下来。接着,她就看见面前这位公子,睫毛轻颤了颤,然后,蓦地笑了。
这一笑,就如冰河乍破,一弯春水直接流到了人心上。
阿芫也不明白,她不过给他重复了一下阿璃曾经说过的话,他在这里高兴个什么劲儿。现在她不觉得这公子像谪仙了,只觉得他奇奇怪怪。
笑了一会儿,那公子才说:“这话听着,不像在说花,倒像是在诉衷肠的。”
这句话一下子就引起了阿芫的共鸣,她当时便有这样的感觉,当即一拍手,道:“对吧,我也这样觉得。”说到这儿,她不由得低声嘀咕:“也不知是哪个酸腐书生说的话,倒是会哄人。”阿璃提起时,脸上那明灿的笑容,让人想忽略都难。
那公子听见阿芫的嘀咕,面色微微一僵,仿佛有些难以相信一样,重复了一遍:“酸腐书生?”
阿芫对这公子的反应有些不明所以,就见他又重复了一遍:“酸腐,书生?”一副很想继续追问究竟哪里酸腐的模样,令阿芫很是不解。
毕竟事涉阿璃,阿芫也不想再多说下去,正好此时又来了客人,她笑了笑,转身招呼客人去了。
等阿芫招呼客人,那公子已经无声无息地离开了,只在他所用茶杯之下,压了一片金叶子。
自打来了长安,阿芫没少见到怪人,为了两个花饼而留下一个金叶子在怪人怪事中也不算特别怪,阿芫撇撇嘴,把金叶子收进了钱袋。看在金叶子的份儿上,她便不叫他草包公子了吧。
果真,还是赚钱最令她快乐啊!
*
南境,岭南道
这两年来,他们一路剿灭山寨,一路调查,探查被贩卖女子的下落与兵器的来源,越走越远。最后,竟然出了剑南道的地界,进入了岭南道的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