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子哲
皇后叹口气,示意她起来说话,秦臻顺从地站了起来,坐在了她身边。
皇后娘娘握住了她的手,谆谆教训道:“你这丫头也是糊涂,姑娘家的清白比什么都重要,你倒好,竟胆敢算计太子,就算事成,以他的脾气也未必会娶你,说不准还会与定国公府闹掰,你那晚当真是吓死姑母了,每每想来,我都一身冷汗。”
她说着还拿帕子擦了擦额,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她这话倒是引起了赵氏的共鸣,赵氏同样心惊胆战的,一想起这事就后怕得慌,只觉得这死丫头胆子忒大,竟敢算计太子。
皇后娘娘道:“得亏魏嬷嬷也去了护国寺,有她在,才拦下你,你别怪姑母多管闲事就好。”
秦臻连忙道:“侄女知道姑母都是为臻儿好。”
她表面恭敬,内心却不以为意,只觉得姑母是怕她与太子成亲后,父亲会支持太子,才阻拦她与太子的好事。
毕竟她的亲生儿子已然十四,再过几年,也有争夺储君之位的可能。
在秦臻看来,太子之位只会是太子表哥的,旁人想都别想,她打小没少被赵氏教导规矩,当着母亲的面,秦臻可不敢瞎打听,直到快走时,才旁敲侧击道:“那晚,姑母是怎么收的尾?太子表哥中的药必须与女子亲热才行,一个姑娘丢了清白,竟是没闹?”
说起这事,皇后就有些堵得慌,她分明让嬷嬷绑的礼部侍郎的女儿赵茗馨,赵茗馨乃赵大人的掌上明珠,又是三皇子的嫡亲表妹,与三皇子情投意合,太子若强了她,她势必会闹个天翻地覆。
届时,太子不仅会背上抢夺弟媳的坏名声,也势必遭到文人的唾弃,本是一箭多雕的好计策,谁料嬷嬷一时慌乱,竟是记错了东西寮房,给陆莹下了药。
这个陆莹也不知怎么想的,好好一个姑娘丢了清白,不仅没寻死觅活,竟是跑去与旁人议亲去了。
皇后娘娘虽觉得匪夷所思,却只能装作不知此事,她道:“本宫能怎么收尾?将你带下护国寺后,嬷嬷也离开了护国寺,太子身边有暗卫,许是寻了一个青楼女子吧。”
这话秦臻自然不信,护国寺附近可没什么青楼,那药发挥药效后,两刻钟内需与人结合,否则肯定挺不过去,以为暗卫随便寻了一个侍女,又花高价封了她的口,秦臻也没再纠结这事。
赵氏带着秦臻离开后,皇后娘娘才叹口气,忙活一场,倒也不算无用功,起码收获了兄长和嫂子的感激,她也有了能拿捏他们的把柄,只要他们想保住秦臻的名声,日后只能跟她绑在一起。
皇后自然不清楚,赵氏和秦臻离开后,一道身影就悄悄去了乾清宫。
乾清宫内,皇上正端坐在案前批阅奏折,他今年四十出头,眉眼俊朗,气质儒雅,一双眸却深不可测,周身也满是上位者的威压。
听到暗卫的禀告时,皇上眸中闪过一抹不快。
武安伯府,待陆莹做好一只鞋子时,已暮色四合,大片的云霞,将梅苑照得通红。
见主子还想继续做另一只,莎草劝道:“天色已晚,主子还是用点晚膳吧,就算没胃口,多少吃一点,坐久了对身子骨也不好。”
陆莹一向听劝,闻言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成吧,摆膳吧。”
为了给她开胃,莎草还特意让小厨房给她熬了开胃的鲫鱼汤,鲫鱼汤熬成了奶白色,里面还放了鲜嫩的豆腐,上面飘着一层葱花,因熬得久,汤汁浓郁。
陆莹喜欢吃鱼,也喜欢鱼汤,莎草给她盛好,端到跟前时,她便舀起喝了一口,鱼汤顺着喉咙下滑时,率先感受到的并非鲜香,而是一阵反胃,早上的反胃,被压了下去,这一次,却没能压下,陆莹干呕了一下。
木槿手脚麻利,赶忙给她端来了痰盂,她竟是一阵呕吐,吐到最后只剩清水。
莎草吓了一跳,又是给她拍背,又是端茶倒水的,这次再顾不得夫人,赶忙让小丫鬟去喊了大夫。
第8章 隐藏
陆莹吐了一阵,才缓过来,她瓷白的面容,脆弱的几近透明,唇上也没半分血色,模样楚楚动人。
莎草和木槿一左一右将她扶到了榻上,“小姐现在觉得怎么样?”
陆莹斜靠在引枕上,弯眸笑了笑,“已经没事了,你们不必担忧。”
她嘴上说着没事,巴掌大的小脸却染了憔悴,莎草拿起一侧竹报平安纹瓷杯,给她倒了杯水,陆莹不想喝,轻轻摇头。
室内光线已逐渐暗下来,莎草让木槿点了灯,自个则守在了陆莹跟前,时不时触碰一下陆莹的额头,见没有起热,方松口气。
等了近三刻钟,莎草才听到脚步声。
这位大夫姓秦,他两鬓发白,眉眼慈和,今日着一身苍青色宽袖直裰,脚上是黑锻软底布鞋。因医术高超,有不少高门府邸的夫人和小姐生病时,皆是喊他看诊。
他随着丫鬟入了梅苑,进来后,便瞧见了矮榻上的姑娘,少女一张小脸仅有巴掌大,因神色倦怠,瞧着病恹恹的。
近来府上没那么顺遂,先是陆父摔断腿,再是老太太大病一场,秦大夫已登门几次,陆莹也曾让他诊治过,尚记得他,她含笑打了声招呼,“劳烦秦大夫走这一趟。”
秦大夫摇头,“应该的。”
他仔细询问了一下陆莹的症状,随后才为其把脉,少女将手臂放在了案桌上,露出的一小截儿皓腕细嫩白皙。
秦大夫凝神把了一会儿,眉头微微蹙起。
莎草一颗心提了起来,“秦大夫,可有不妥之处?”
秦大夫没答,又凝眉把了片刻,脉象是滑脉无疑,他不着痕迹打量了一眼陆莹,少女乌眸澄清,面容坦然,根本不像知情的模样。
见丫鬟神情紧张,他才道:“陆小姐身体没有大碍,你们不必担心。”
他又不经意扫了一眼室内,里面足足有四个丫鬟,除了莎草和木槿外,檀香和银杏也在,外面还有守门婆子,人多眼杂,出于为其考虑,秦大夫正欲说可否借一步说话时,一个黑衣女子,恍若从天而降一般,身影一闪,就出现在室内。
她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乌发高挽,腰上束玉带,一侧还挂了一把弯刀,她进门后,就抱了下拳,“秦大夫,我家主子有点事需要您帮忙确认,还望秦大夫随我走一趟。”
她说完,就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搁在了案桌上,对陆莹道:“多有打扰,半个时辰后我会将秦大夫给你送回来,这是给小姐的补偿。”
她话音落下后,就拎起秦大夫的衣领,竟是直接施展轻功带他离开了室内,两人的身影转眼就消失在众人眼前,根本没给陆莹拒绝的机会。
丫鬟们不由面面相觑,陆莹也有些懵。
莎草最先反应了过来,走到院中,对守门婆子道:“你怎么看门的?那么大一个活人闯了进来,竟没瞧见?”
见婆子神情茫然,莎草才意识到,刚刚那位姑娘许是施展轻功进来的。她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少女足足在陆莹的院子躲了一个来月。
室内,木槿扫了一眼银票,不由咋舌,“还真是一百两,真是财大气粗,也不知是哪个府邸上的人。”
秦大夫也在猜测究竟是谁请他,被拎着衣领并不好受,秦大夫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换个脾气不好的早发飙了,好在这少女只是将他拎出了院墙,外面则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落茗做了个请的手势,低声道:“多有得罪,秦大夫上马车吧。”
秦大夫的脸色这才稍微好看些,冷声道:“不知道姑娘的主人是谁?”
落茗却没答:“您到了就知道了。”
少女说完,身影就消失在跟前,另一个人驾车带秦大夫驶入了一条小巷中,七拐八拐,最后马车停在了林府。
林大人乃当朝首辅,近来身子骨都有些不适,秦大夫还以为是林大人有请,心中的不安散去一些,毕竟众所周知,林大人刚正不阿,对圣上也忠心耿耿,是位为民请命的好官。
谁料,这人竟是畅通无阻地带着他来到了林府的后门,随即又让他上了另一辆马车。他们这谨小慎微的态度,令秦大夫不由拧眉,心中也无端有些打鼓。
马车晃晃悠悠行驶着,最终竟是在东直门停了下来,前面的男子掏出腰牌后,便直接带他入了宫。秦大夫生平头一次入宫,内心的忐忑可想而知,待走上台阶后,他才瞧见“乾清宫”三个大字。
廊下已点了宫灯,这几个字,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很是气势奔放。秦大夫彻底懵了,无论如何也没料到,要召见他的会是当今圣上。
守在门口的侍卫,瞧见他们,进去通报了一声,室内很快传来一个威严低沉的声音,“进来吧。”
秦大夫两腿打颤,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稳住心神,他进去后,就赶忙跪了下来,恭敬地请了安。
领他入宫的男子,也跪了下来,低声将陆莹的情况说了一下,才道:“这位大夫刚给陆小姐把完脉,属下将人请来时,按您吩咐刻意绕到了林府,太子殿下的人追到林府后,没敢进去,目前在门外守着。”
皇上闻言,微微颔首,他低咳了一声,才道:“林府戒备森严,他们不敢乱闯,一会儿你们还走林府,做戏要做全,不能引起太子的怀疑。”
男子应了一声“是”。
皇上这才看向秦大夫,声音很是温和,“秦大夫快起吧,来人,赐坐。”
秦大夫诚惶诚恐地道了谢,始终没敢抬头,他心中也一片惊骇,只觉得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后背也出了一身冷汗。
皇上的下一句话,更是令他诧异万分,“你刚给陆家那丫头把完脉,她可是有了身孕?”
秦大夫怎么也没料到,皇上请他来竟和陆小姐有关,难道他竟是孩子的父亲,秦大夫震惊之下,不由抬起了眸,扫见圣颜时,他瞳孔不由一缩。
皇上五官立体,单论相貌是副极为俊朗的骨相,他明明正值壮年,然不论是从眉眼看,还是从唇色看,都显得有些憔悴,竟隐隐呈现枯萎之势,身上的生气也好似流失了大半,但他从未听闻皇上身体有恙的传闻。
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的面部,面上透出医者的担忧来,皇上笑道:“都说秦大夫医术高超,看来传言果真可信,朕的身体朕有数,还请秦大夫如实回答朕上一个问题。”
武安伯府,莎草瞧了一眼天色,道:“暮色已四合,再等会儿,天肯定彻底黑了,小姐,不若我再去喊一个大夫吧。”
陆莹道:“不必喊了,现在舒服多了,她既说了会带秦大夫来,应该不会失约,等一下就是。”
她话音落下后,就听丫鬟进来通报,说母亲身边的红杏来了梅苑,原来是章氏得知了她请大夫的消息,有些放心不下,就让人过来问问。
怕她担心,陆莹自然没说呕吐的事,只说最近休息不太好,干脆请大夫过来瞧瞧。
等红杏离开后,陆莹才松口气,还特意叮嘱了一下身边的丫鬟,“你们几个都瞒着点,别什么都往母亲那儿学,她最近太过操劳,别再让她为我烦心了。”
丫鬟们应了一声。
莎草怕她饿着,干脆让丫鬟去了小厨房一趟,让厨娘给她熬了点粥,粥是养胃的小米粥,里面加了莲子和红枣,这次陆莹并未呕吐,一碗粥喝了一半,就没了胃口。
丫鬟将粥收拾走时,天已彻底黑了下来,那位少女果真将秦大夫带了回来。
陆莹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银票你收回去吧,不必给这么多补偿。”
落茗只摇了下头,鬼魅般的身影直接遁入了夜色中。
陆莹无奈,这才看向秦大夫,“不知秦大夫可知她的身份?她的主子又是谁?”
秦大夫自然不敢说,只道:“这是对方给您的补偿,陆小姐还是收下吧。”
莎草更担心陆莹的身体,赶忙问道:“不知我们主子的身体可有大碍?这段时间,她胃口都不大好,傍晚喝鱼汤时,吐得很严重。”
陆莹也看向了他。
秦大夫早已平复好心情,这会儿怕泄露眸中的情绪,都没敢直视陆莹,只是看了莎草一眼,才正色道:“陆小姐脾胃弱,体质虚,加之睡眠不好,身体才会有所不适,你不仅会反胃、恶心,经期估计也会有些紊乱,好在不是大问题,好生调养一番即可。”
莎草闻言,这才松口气,只觉得秦大夫果然名不虚传,连小姐经期紊乱都看了出来。
见他提起了经期,陆莹有片刻的不自在,低声道:“那就劳烦秦大夫了,我需要喝多久的药?可以不喝药吗?”
陆莹有些怕苦,这才忍不住问了一句。
秦大夫正在思忖怎么提出食补,闻言,心中不由一松,“陆小姐尚年轻,问题本不大,不喝药也成,毕竟是药三分毒,先食补吧,这样吧,老朽先列个食补方子,接下来一段时间,陆小姐饮食清淡些即可。”
陆莹闻言,很是欢喜,连忙道了谢。
秦大夫迟疑道:“不过食补见效慢,陆小姐的经期应该还会紊乱一个多月,这样吧,食补一段时间后,您的反胃症状若没有缓解,就派丫鬟往医馆走一趟,我再给您调一下食方,期间,您若身体不适,也可以随时去寻我。”
陆莹赶忙道了谢,少女一汪水眸,清澈见底,眸底满是感激,秦大夫有些羞愧,匆匆提出了告辞,“时辰已早,老朽先告退了。”
陆莹让木槿给他拿了赏银,他却没要,只道:“待小姐好时再说吧。”
陆莹让丫鬟送了送他。
秦大夫离开后,莎草才道:“小姐定是精神绷得太紧,才经期紊乱,这下可好,又是脾胃虚,又是体质弱的,您可得谨遵医嘱,务必好好补补。”
陆莹嗯嗯点头,“知道啦,大夫说了没有大碍,你们几个一定要谨言慎行,别让母亲知道这事。”
坤宁宫内,皇后娘娘也得知了陆莹喊大夫的事,她不由蹙了蹙眉,又让人将张嬷嬷喊到了跟前,仔细询问了一下,陆莹可有喝避子汤的事。
张嬷嬷拍着胸脯保证道:“娘娘尽管放心,她确实喝了避子汤,清野躲在暗处,确实瞧见了这一幕。”
皇后娘娘心中还是有些不安,低声道:“你让人暗中去一趟秦大夫的住处,仔细审问一下,必要时可施酷刑,必须确保他没有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