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子哲
“娘亲,我棒吗?”
陆莹笑着塞给她一只草编的小鸟,夸了一句,“不错,知道努力了,若能坚持下来,过几日娘亲给你们做冰糖葫芦。”
圆圆喜滋滋将小鸟放到了怀里,听到冰糖葫芦,圆圆眼睛一亮,口水都有些泛滥,她开心地蹦跶了一下,又兴奋地转了一圈,还不忘同陆莹拉勾。
沈翌也得知了小丫头的转变,晚上归来时,他还忍不住表扬了陆莹一下,“因材施教,不错。”
短短几个字,硬是被他说出一种与有荣焉感。
陆莹:“……”
陆莹不太想理他,“早些歇息吧。”
她说完,就躺在了榻上。
沈翌在她身侧躺了下来,清楚她还没有睡着,他伸手将她的发丝往里拢了拢,忍不住低声道:“你将圆圆教得很好。”
他又在没话找话,不止今晚如此,之前有一晚也是,突然就夸了她一句,陆莹只觉得不自在,宁可他像之前那样保持沉默。
她没有吭声,实际上,她并不觉得她教得有多好,圆圆越大越调皮捣蛋,古灵精怪的,性子还要强,虽然有不少优点,同样有不少缺点。
反倒是安安,被他教得很好。
陆莹不想夸他,权当没听到这话。
沈翌等了等,等来的却是她平稳的呼吸,他有些无奈,温香软玉近在身侧,能看不能碰,他无端觉得燥热,久久没能睡着,翌日清晨,沈翌早早就离开了宜春宫,他并未处理奏折,而是又翻开一本话本。
话本上讲述了一位帝王和敌国公主荡气回肠、虐恋情深的故事,是宋公公特意为他寻来的。
自打发现自家爷在学习哄人技巧时,宋公公就搜集了好几本书,这个话本很得小姑娘们的喜爱,他觉得里面的帝王和公主的相处,与皇上和皇后娘娘有些相似,就将话本买了下来,想让沈翌取取经,学学这位帝王是如何抱得的美人归。
沈翌花了近一个时辰才看完,眉头反而皱得更紧了。
内侍过来给他送早膳时,一眼就瞧见了他手中的话本,他有心卖好,便悄悄将沈翌偷看话本的事告诉给了宜春宫的宫女。
陆莹也得知了此事。
第88章 温柔
莎草偷偷瞄了一眼陆莹的脸色, 小心翼翼道:“陛下日理万机,估计是太过劳累,才瞥了一眼话本,未必就是对六公主有意。”
陆莹神色淡淡的, 令人窥不出深浅。
莎草只觉得主子离京一遭, 性子越发沉淀了下来,早已修炼得令人难辨喜怒, 莎草一时有些恼那个前来禀告的宫女, 没影子的事,也敢乱说。
她的神情实在太过忐忑。
陆莹叹息了一声,道:“不必瞎担心, 忙你的事去吧。”
就连之前爱慕他时, 陆莹也不曾期盼过一生一世一双人,他是帝王, 身边注定会有旁人。
哪怕他说了心悦她,陆莹也不大信,她甚至认为,他之所以放许姣出宫,之所以不想选秀, 皆是因为幼时的阴影, 导致他对房事不热衷。
裴嫣心性纯良,又是个讨喜的性子,接触过几次,连陆莹都很喜欢她,沈翌就算对她另眼相看也实属正常。
单看大晋和大周的关系, 以他的性子定会乘胜追击, 大周被灭势在必得, 若真国破家亡,裴嫣未必肯入宫。
就算她真入宫,一个势单力薄的亡国公主,对她也构不成太大威胁。陆莹只需做好皇后,做好一个母亲就行。
她如今求的并不多。
对上她略显无奈的双眸时,莎草才隐约猜到她的心思,她心中不由一痛,突然很是心疼自家主子,如果可以,她多么希望,时间定格在四年前,她无需经历那一系列事。
内侍和小宫女的碎嘴,并未瞒住沈翌,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得知了此事。
沈翌的眉头紧蹙了起来。
宋公公赶忙道:“奴才已让人将他们带去了警事房,定让他们好生长个记性。”
沈翌:“皇后什么反应?”
宋公公道:“皇后娘娘贤良聪慧,自然不信这些言论。”
沈翌神情黯然,几乎瞬间就猜到了她的反应,就算她信了,只怕也无动于衷。以往她主动时,他始终冷漠以待,如今报应来了。
尽管如此,沈翌也不希望她误会,他想了想,起身回了宜春宫,他过来时,陆莹正在给圆圆做骑装,小丫头喜欢艳丽的颜色,选的布料也是极鲜艳的大红色。
衣服已有了雏形,陆莹正在绣花。
听到宫女的请安声,陆莹才得知他来了,她眉眼一动,起身站了起来,“陛下可是有事?”
沈翌伸手扶住了她的手臂,真正来到她跟前后,他却不知如何解释,偷看话本,并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沈翌咳了一声,才一本正经道:“话本是宋公公让人寻来的,朕没看。”
陆莹怔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他回来竟是为了这事。
室内无端有些寂静,沈翌偏开了脑袋,目光落在了窗前那盆君子兰上,低声道:“朕也不会纳什么公主,你且放心。”
他说完,一时没敢看她的神情,正欲转身离开时,莎草便入了宜春宫,赶忙禀告道:“陛下,娘娘,太皇太后身体不适,适才晕厥了过去。”
她是长辈,不论是沈翌,还是陆莹,都理应第一时间过去探望,沈翌闻言,让人备了步撵,两人乘坐步撵去的慈宁宫。
他们过来时,萧太医也刚到。
李嬷嬷等人赶忙请了安,沈翌径直越过她们,来到了床头,道:“好端端的怎么晕厥了过去?”
前几日,沈翌便解了慈宁宫的禁足,不过她身体一直不太好,根本不曾出去过。
李嬷嬷哽咽道:“今早上醒来时就有些头晕,她之前就有头疼、头晕的毛病,也没在意,奴婢帮她按摩了一番,用完早膳,她本想歇息会儿,谁料倒下去就没再醒来。”
萧太医翻开太皇太后的眼皮瞧了瞧,又帮太皇太后施了施针,她这才悠悠转醒,陆莹时不时会过来探望她一番,前几日过来时,她面色还不如此刻憔悴,这会儿形容枯槁,唇色发白,显得异常苍老。
陆莹倒了杯温水,亲自喂她喝了一些。
太皇太后喝完水,不由攥住了陆莹的手,低声道:“陛、陛下是、是不是也来了?”
她声音虚弱,断断续续的,一句话说完,自己先喘了起来,陆莹连忙顺了顺她的背,温声道:“陛下来了,萧太医才刚为您诊治过,皇上担心您的凤体,就去外间仔细询问了一番,皇祖母只管好好养病就成,旁的有孙媳在。”
老太太紧紧攥着陆莹的手,低声道:“你、告诉陛下,哀、哀家没有怪罪他。”
她没有老糊涂,自然也清楚,沈翌只是不像先皇那般纵容她,她心中有落差,才骂他不孝,刚刚栽倒时,她甚至以为自己再也醒不来了,脑海中闪过不少过往的事,一时之间心中只有懊恼。
因为她的疏忽,才害他小小年龄没有了母后,也是因为她,才害他养成了这般性子,先皇出征时,沈翌年龄尚小,当时先皇也将沈翌托付给了她,是她老糊涂,识人不清,才让先后害他至此。
“皇祖母快别说了,您好生休息一下吧,陛下心中都清楚,刚刚得知您身体不适,晕厥时,他担心坏了,第一时间就带妾身赶了过来。”
太皇太后闻言,才勉力露出个笑,随即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年龄一大,身体不适,是在所难免的事,萧太医将她的情况大致说了说,老太太身体不容乐观,就算这次挺过去,顶多也就熬个一两年。
陆莹出来时,萧太医才刚说完自己的诊断。
沈翌朝她看来时,陆莹道:“妾身喂她喝了水,这会儿睡着了,皇祖母的身体怎么样?”
沈翌怕她担心,道:“近来无碍,萧太医已开了方子,需要慢慢调养。”
生老病死乃人生常态,以她老人家的身体,最多也就拖个几年,陆莹也没再多问,怕他难受,她将太皇太后的话说了说。
沈翌闻言,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只轻轻颔首,也不知是不介意,还是早已料到她会如此。
陆莹道:“陛下政务繁忙,您去忙吧,慈宁宫有妾身。”
沈翌也确实有不少事,他点了点头,离开前,他挥退了宫人,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慈宁宫有不少宫女、嬷嬷,你不必事事操劳。”
太皇太后一病,她身为晚辈,理应留下侍疾。
见他竟是在教她如何偷懒,陆莹眸色微动,这实在不像他会说的话,她一时竟忘了收回手,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陛下不必担心,您快去忙吧。”
沈翌也没再过多交代,转身离开了慈宁宫。回到乾清宫后,他就将话本丢给了宋公公,“烧掉吧,将此类书禁掉,荒唐。”
他是真觉得荒唐,他之前不曾看过话本,自然不清楚,各种类型的话本都有,有一贫如洗的书生为了搭上贵女,抛弃糟糠妻子的,怕妻子登门,能狠心毒死发妻,还有精怪化成人形,本想吸书生的阳气,却爱上书生的,最后书生得知她的身份后,却让道士将她打的魂飞魄散。
宋公公找来的这个话本,是帝王和敌国公主之间荡气回肠的爱情,公主被灭国后,成了帝王的贵妃,还诞下一位小皇子,她因国仇家恨,只想逃离皇宫,并在侍卫的帮助下,成功逃走,帝王寻到她后,将她囚禁了起来,各种折磨,公主命悬一线时,他才幡然醒悟,最后成功抱得美人归。
沈翌自然不信,女子被囚禁,被摧残后,还能爱上帝王,除非有被虐倾向,宋公公根本没认真看,这话本因情节跌宕起伏,还算有名,宋公公曾听宫女们提起过,说公主出逃后,帝王最终原谅了她,最后结局是好的,他才寻了过来。
他看了个结局,觉得不错,才将话本呈给沈翌。谁料竟导致这话本被禁。
宋公公多少有些心虚。
镇国公府,裴夫人再次来了裴渊院中,为了裴渊的亲事,她也没再舞刀弄枪,近来又参加了两个宴会。
好在付出总算有了回报,在宴会上她倒是结识了几位妇人,其中一位姓魏的妇人性格很是爽朗,她夫君是国子监祭酒,她有个外甥女恰待在闺中,她父亲官职虽不高,她却知书达理,是个好姑娘。
魏氏有意为裴渊做媒。
裴渊的亲事至今没个着落,不仅是因为他挑剔,也跟老太太要求多有关,她对门第一直有要求,之前总希望裴渊娶个高门贵女,身份太低的,她怕对方小家子气,也怕委屈裴渊。
适龄的高门贵女数来数去也就那些,性情骄纵的老太太又瞧不上,她瞧得上的,家世、相貌、才情皆是一流,全是家族倾尽全力才培养出来的,对方要求自然也高,裴渊这般年龄,却没个一官半职,就算女方死活要嫁,她们的父母也不会同意。
他的亲事这才拖了下来。如今裴渊都二十七八的年龄了,老太太自然有些急,干脆松了口,不再要求高门贵女。
门第低的,自然有不少人家想将女儿嫁给裴渊,就算他不学无术一辈子,只冲着他能继承国公府,也依然吃香。
魏氏这个外甥女,除了门第低一些,旁的样样都能拿得出手,裴夫人也远远瞧了一眼,心中很是喜欢,她直接做主将相看地方定了下来,正是护国寺。
今日她来裴渊这儿,就是想将他喊去护国寺。
裴渊实在无意相看,闻言颇有些头疼,裴夫人苦口婆心说了一通,“这小姑娘生得美,性子也极好,再懂事不过,依她的脾气,成亲后,根本不会管你,也不敢管你,届时,你还不是想怎样就怎样。”
裴渊依然没有点头的意思,只觉得多个媳妇多个麻烦。
裴夫人这才发飙,她冷声道:“今日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来人,将这孽障给我绑上车。”
护卫虽领命现了身,却不敢绑裴渊。
裴渊若想走,裴夫人自然拦不住,他不想爽快地点头,是怕她日后没完没了地让他相看。
他打了个哈欠,才提要求,“去也可以,这是今年最后一次,你若同意,我再去。”
裴夫人只能点头。
护国寺古树众多,风景甚美,因景色天下一绝,还吸引了不少人前来赏景,京城也有不少年轻男女都是在护国寺相看。
裴渊随着裴夫人来到护国寺时,才刚巳时三刻,他们约的时间是一刻钟后见,因并非初一、十五,前来上香的香客并不多,一路上他们只遇见两人。
来到相看之地时,裴渊远远就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裴嫣坐在凉亭内,今日的她一袭浅紫色高腰襦裙,她身姿纤细,容颜昳丽,往那儿静静一坐,只略垂着眉眼,都美得似一幅画。
几日不见,裴渊早已忘掉有这么个小姑娘,今日乍一瞧见她,他脑海中就浮现出了母亲的话,“这小姑娘生得美,性子也极好,再懂事不过,依她的脾气,成亲后,根本不会管你,也不敢管你。”
裴渊挑了挑眉,心中无端一动,将这么个小丫头娶回府,仔细想想也并非多麻烦,想到她傻乎乎的模样,裴渊唇角勾了勾,他扯了扯裴夫人的衣袖,道:“就她吧。”
裴夫人才刚瞧了一圈,并未发现魏氏的身影,她们来的有些早,许是需要再等等,听到儿子的话,她才顺着儿子的眼睛,往右边看了看。
凉亭里虽坐着一个貌美的小姑娘,却并非魏氏的外甥女,她只觉得儿子是有意气她,恼得直接一巴掌拍在了他肩上,“什么就她,对方还没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