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再枯荣
恐怕没有一个男人能坦荡接受她那样的过去,尤其是像董墨这般自幼学习诗书礼乐的男人。她不安起来,站直了,回握着他的手。
走到门上,叫那煦风一吹,又吹散愁闷,吹来离别的忧思。梦迢复笑起来,两只手都塞到他手里,面对面地仰起脸,“我过两日就来了,你可得给我把屋子腾出来一半,我的东西可多着呢。”
“唷,这样讲,你是不打算单独住一间屋子,要贴着我睡了?”梦迢翻个眼皮,捶在他胸膛上。他又笑,“知道了,我还要吩咐人去打个妆台来,要不你的胭脂首饰可没处放。”
梦迢垫着脚在他耳边嗡嗡唧唧地不知说了些什么,给董墨拉在门后亲了一阵,适才放她去。
这厢乘轿归家,进屋瞧见已装了两口大箱笼在那里,彩衣在外间招呼着几个仆妇收拾。梦迢捉裙过槛,因问彩衣:“我叫管家给我寻出来的那一对翡翠镯子呢,搁在哪里的?”
彩衣回身过来,满脸的官司,拉着她往卧房里去,“真是的,太太前脚走,后脚老太太与梅卿就过来了。老太太说她还有好些东西在这府里,这几日也要过来搬,使唤了几个婆子去替她装点。后走到这屋里来,刚好管家取了镯子来,给老太太瞧见,非说那颜色正配她,说您过于年轻了些,压不住那水头颜色,就给戴走了嚜。”
说话间捧了茶,梦迢正吃着呢,听见这话,给烫了一嘴,忙吐舌头,“她就给拿走了?那是我寻出来送给银莲做谢礼的呢!你们也是,怎么也不等我回来?”
“老太太那性子您还不知道?我也不敢拦呐,我多说一句,她老人家就给我排场一顿。别提了,您有一对嵌红宝石的压鬓钗也给梅姑娘拿去了一支。”
梦迢在榻上怄了片刻,将手一挥,“算了算了,就算送给她们去好了。这两日我可是不能出这门了,得瞧着东西都装好!”
“就是呢,收拾东西,最是让人钻空子的时候。东一件西一件的,好些东西不收拾都不知道有,岂不是白给人拣了便宜去?”
梦迢只得叫管家另寻了她一对琥珀镯子出来,装在个精致匣子里,端着往银莲屋里去。撞见银莲那边正摆晚饭,桌上几样精致小菜,只一碗饭摆在那里。梦迢因问她:“老爷不回来吃么?”
银莲忙邀她坐,笑答:“老爷传话回来,说李大人设宴,他到李大人府上去了。”略想想,又添补一句,“恐怕老爷这几日都有些忙。”
是为了避开梦迢搬家,梦迢心领神会,含笑点头。银莲忙请她,“太太还没吃晚饭吧?在我这里一起吃些?”
“也好,我那头乱糟糟的。”
两个人相请入席,梦迢想起来将那个匣子递给她,“谢谢你替我劝玉哥,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银莲诚惶诚恐地推辞几番,“不敢受太太的礼,我也没说什么,也没为太太出什么力,还一向受太太的照拂。连我妹子那年出嫁,还是太太一手操办的呢,要谢也该我谢您。”
“拿着吧,推来推去的,我最不喜欢这样子。”
银莲只得收下交给丫头,两人对席用起饭来。
窗外黄昏如醉,绿荫生寂,满庭慢条条的光阴。梦迢捧着碗看,有些说不出的芜漫之感。似乎纷繁的一切与她再不相干,她要到另外个世界里去,像一个没有故土的旅人,从一处漂泊到另一处。
临别的此处虽然并不是家乡,但因为落脚久了,也难免生出些离境的怅然。
她笑着回首,声音几如天涯的风,迂回而翛然,“做了这样久的家人,咱们俩还从未两个人坐在一处吃过饭。这世间的缘分真是奇怪,我有娘有姊妹,却在大事上都没帮我什么忙,倒是无亲无故的你,帮了我一把。”
“太太别这样讲,我当不起。”银莲将碗贴着下颏,有些怯怯的不好意思。
梦迢不再说话,笑着沉默,她知道银莲这样的女人,习惯把自己放得很低很低,然而对于她心里的爱,总是能昂首挺胸。
在这一点上,梦迢倒十分佩服她。
比及入夜,梦迢歪在榻上看满地的箱笼,托着烟杆,隔着烟雾检算她半身的荣耀,都是她绞杀了许多男人的心缴获的战利品。他们还好不好呢?或许有人恶疾缠身,有人考取功名,有人娶妻生子……
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记得某段日子曾上过一个女人的当,并终身难忘。可旋即又想到,要一个人永不遗忘自己,这太奢侈了。
她喷出一口烟,在烟幕里看待她的过去与未来,模糊不清,犹如冒险。
次日老太太也要来搬她的东西,因为梦迢与孟玉全没了干系,她这位岳母自然就与孟玉再无关联,没道理再将行礼寄存在他府上。
大约这日倒霉,她出门时咂了袋烟,给呛了嗓子,说话有些喑喑的发哑。倒倏然令她想起位故人,也总是喑默着不讲话,捧着书看到天昏地暗。等她将身子挨过去,撞他一下打趣,“唷,真预备着考状元呀?”
这时他才会放下书来搭话,“等我考了状元,要你做状元夫人。”
她知道那是句玩笑话,从未当真,但还是不禁心跳一下。这恐怕这是连她自己也忽略的秘密,今日冷不防想起来,大概是稳定了几年,又再飘零的关系。
起了风,墙头卷来漫天柳絮,老太太将才刚拉开的门又阖上,“这破济南,栽那么多杨柳做什么!”
恰好柳朝如要往衙门去,在廊下瞟见她走出来,又俏皮地缩回脚,沙哑的在门后詈骂。他便走到东厢门前搭腔,“絮风天就是如此,这巷里柳树也多,过几日就好了。你不是要到孟家去搬东西么?要不要我在衙门里叫几个差役给你帮手?”
老太太复开了门出来,把插钗戴翠的宝髻扑了扑,“不用了,那头有下人帮着搬抬。”
“你犟得很。”柳朝如剪着胳膊笑,也不多劝,歪下眼窥她,“你嗓子怎的了?”
“给一口烟呛的。真是倒霉,大早起的就给呛了下!”老太太朝墙头遥望一眼,天边微明,底下绵延这青山暗影,“我头先搬了些过来,这会去,今日约莫就能搬完底下的。”
两人一齐走出门,柳家没有车轿,妈妈现去请了顶软轿在巷口候着。柳朝如一向是行步到衙门。难得两人一处出门,在朦瞳的天色里,柳朝如一直睐望着她。
老太太斜挑了一眼,“到底有哪里好瞧的,你日日偷么瞧还瞧不够?”
柳朝如穿着青绿的补服,在天色里是一团黑影,绸上滑过月的光,“都说女人如花,我一直在想,该将你比作什么花。”
要是往常,老太太才没有心情搭他这些风花雪月的话茬。但今日不同,日未出,夜未褪,露还深重,压在心头,不免有些闷郁,需要挥散。
她勾起唇角,轻蔑又骄傲,“花有什么趣味,你非要拿什么比我,倒不如将我比作一株寄生草。我前两年闲时翻书,翻到两句诗,‘似嫌树底泥涂滑,应爱梢头雨露多①’仿佛是在说我。我从前寄生在玉哥儿那里,如今他那棵树靠不住了,只得又寄生在你这里。不知你这棵树什么时候也靠不住了,又往何处安身。”
迎着将落的月光,将人照得神清目明。其实她更知道,她是寄生在两个女儿身上,吸取她们的养分。她心下无比清楚这很无耻,也很自私。但她自私自利惯了。
这世上人同人的关系左不过就是你欠我我欠你,因为欠着,才能维系。互不相欠的往往都是陌路人。她流下泪来,幸运天色太暗,柳朝如没看见,何况她嗓子本来就有些哑,也听不出来。
柳朝如自顾着笑道:“这你大可放心。就是我真与梅卿哪日散了,你也能长久住在这里。那间屋子原本就是为你预备的。”
老太太的虚荣心得到满足,戏谑地飞了个眼风。正好走到巷口,妈妈迎上来搀她,她便捉裙猫腰钻进轿里。轿子往右面去,柳朝如驻足目送了片刻,朝左面走了。
一轮鸡蛋黄似的金乌在曲巷的尽头冒头,照得连绵的青瓦泛起乌油油的光,天彻底放亮。
遐暨到孟家来,老太太的东西都装点在她先前住的屋里。她使妈妈盯着小厮们搬抬,自家托着烟杆往远浦居去与梦迢说话。
梦迢的东西倒多,这才收捡出七.八个箱笼,老太太进洞门时,听见她在廊下吩咐,“先将这些装好的抬到清雨园去,到那门上自有管家接引,放在哪里他们会告诉。你们搁下就成,不用归置。”
管家领命,招呼着小厮们将箱笼一个个往外抬。老太太侧身让一让,一壁回首望一壁走到廊庑底下,“你的东西收拾起来倒这样多,还有多少没收拾?”
梦迢回身进屋,“下剩的装上,起码还有二十几口箱笼呢。都没要这些家私,要连家具也搬,简直不晓得要搬到什么日子去。”说话间,她把那张暗红雕芍药花的妆台抚一抚,“可惜了,这都是我使了好几年的,连漆也没掉一点。”
老太太落在榻上,丫鬟奉茶上来,她呷了一口,继而笑道:“有哪样可惜?你到那头去,名分虽然没有,银子总不少你的,要使什么现买就成。我看董墨那个人,倒不是吝啬的人。只是以后回京,他的家人却麻烦。”
那些小厮都搬着东西离了庭轩,一般婆子丫头也到库里收捡东西去了,显得此刻日初人静。
梦迢不欲打算北京的事,淡淡笑过,绕过几个箱笼款行过来坐下,“我倒不是图他的钱,也不是非要他买什么给我。我自家又不是没钱,要什么,我自己也能去买。”
屋里乱糟糟的,横七竖八的东西堆放着,床上案上堆放若干成匹的料子,鹅黄的,粉缎的,黑莨纱的……五光十色乱花迷眼。
老远的,老太太一眼瞧中铺上的一匹宝蓝妆花锦,忙捉裙过去抱起来摸,“唷,我正缺匹这样的蓝料子裁裙子,这颜色你穿着未免显老气,我拿去了啊。”
梦迢在背后乜兮兮地不情愿,“您昨日才拿去我一副我翡翠镯子,今日又来拿,我东西再多,也禁不住你们这样东一样西一样地拣啊。再说了,娘还缺料子?您那头收拾出来的料子也不少,当我睁眼瞎呢。”
“料子倒有,只是缺这样的颜色。”老太太不管不顾,强抱了那料子搁在炕桌上,拂裙坐下。
观梦迢不耐烦的脸色,她便笑着将料子拍一拍,“还跟娘计较这些,你往后要什么没有?人家比玉哥儿还有钱呢。不过我看他那个人,丁是丁卯是卯的,决计是不愿意帮衬我们这些亲戚的。他们那样的家世我还晓得,一向是不愿与我们这些人打交道的,连你进门都不易,何况于我。且又不是我名正言顺的女婿。我做娘的靠不住他,难不成自己的女儿还靠不住?”
“您要就拿去,哪来这么多话说。”
“唷,你还不高兴我说他?人还没住到那头去呢,先护起来了。”
太阳照透纱窗,屋里因收拾东西,老是灰蒙蒙的。梦迢拐手将窗户推开,使更明媚的光折进来,将那匹宝蓝的料子照得如海幽寂,不用去摸,单是眼瞧着都是冷的。
老太太瞥她一眼,提着一丝风情袅袅的冷笑,“我知道你决心一改你从前的日子。你以为有了新日子,就能做个新的人了么?你常觉得你比梅卿聪明伶俐,那是你自以为,实则你们俩不过是半斤八两。你当我做娘的不想你们好么?我比谁不巴不得你们好?可好不好,在命,不在一张嘴空谈,也不在一颗心空念。”
梦迢晨起随明日初升的一片信心被她三言两语轻轻摧折。仿佛是才走到新的路口,就有人来告诉前方是怎样的坎坷荆棘,即便不信,心里也不免笼上一点阴影。
她娘就是有这种本事,有时候梦迢真是恨她得不得了,但这恨里,又有着深切悲哀的爱与依恋。她想梅卿一定跟她有同样的心境。
见梦迢久不应答,老太太只好抱着料子起身,“我那头约莫搬完了,我瞧瞧去。”
语毕曼搦腰肢,莲步款动,走出来,日头业已浮上檐角,照着翠影扶疏,花木苍郁。看了几年的亭台楼阁,林花蕙草,早映到心上去了。而今依旧什么都在向上攀升,她却觉得绣履沉重,坠着一颗空心。
梦迢真正离园那日,亦有一点相同的感受,连她自己也费解。
银莲到门首来送她,她交代了些无关紧要的话,无非旧家的账目开销之类,银莲诺诺应答。说定半日,梦迢捉裙登舆,掀开再望她,仿佛有些被鸠占鹊巢的形势。
她心里觉得好笑,怎么会这样想?分明是她自己一门心似思要往别处。
但细细点算,她的确是曾有过在此处长久驻扎的念头。只不过命运暗中有一只手,推着她向前走。
清雨园那头早给收拾腾出地方来,又专门给扫出一间空屋子充作梦迢的库房,专管锁她那些暂且使不着的金银瓷器家伙并料子衣裳。
里头有些裁了没穿的衣裳,压在一个箱笼里。梦迢翻了几身出来,有两身提着比在斜春身上,“都是我往时裁了没来得及穿的,你晓得有的师傅手脚慢,等衣裳裁出来,季节都过了,还如何穿?放在那里,第二年就浑忘了。你不嫌弃就拿去穿,你的身量倒与我差不多。”
都是些上好的料子,有一件狐毛领大氅,那毛出得油光水滑的,斜春细摸着,好生喜欢,“这样好,姑娘留着自己穿得了,又给我做什么?”
“我都穿了好几回你的衣裳了,你也穿穿我的,有什么要紧呀?”
这日池馆清和风色软,斜春领着这屋里小丫头们拜见。梦迢又一人赏了套衣裳穿,并各放了五两银子。众人得了东西,自然欢喜,无不殷勤地归置她那些东西。
幸而董墨的屋子大,惯常使用的东西插插放放,竟也显不出拥挤来。董墨将架子床朝一头挪了挪,靠着墙,那一头腾出好一块地方,有一扇轩窗,窗下搁着新打的鸡翅木妆台,敞亮又不占地方。
不知几时又换了个偌大的橱柜,占了大面墙,用作他们两个装当季常穿的衣裳。梦迢站在底下,仰头一瞧,橱柜比她还高出大半身量去。她触手摸一摸,打磨得十分光滑,便笑,“这柜子几时做的,我那日来还不见呢。”
斜春在边上应答:“就那日姑娘来,爷就吩咐叫做了。我男人别的本事没有,倒是听吩咐快,当日就请了十几位木匠师傅一齐赶做,没日没夜的,想不到赶着就做出来了。姑娘往后有什么事大可吩咐他去办,他也有他的好处。”
“自然了,我看章平很会用人,他将你们带在身边,你们必定是比常人有本事。嗳,章平人呢?怎么不见他?”
“衙门有事,他要耽搁一阵。恐怕晚饭时才归家。”
谁知才说了这话,就听见外头丫头们问安的声音。梦迢忙打帘子跑出去一瞧,果然是董墨回来,恐怕走得急了些,起了一额汗,正脱外头银霜色的氅衣,单穿了里头苍色的道袍。
那是一种灰茫茫的天色,阴翳,古朴,陈旧。却在他的笑颜底下翻了新。仿佛云翳将散,腐旧在阳光里暴露出沉闷的味道,那味道开始变得清新起来。梦迢离开孟家时的那点恹恹情绪也就化开,迎面朝他奔过去。他正好将衣裳递与丫头,扭头来对她张开双臂。
梦迢扑得他退了两步,他连呼,“哎唷哎唷,慢点慢点,我一身汗。”
她摸了帕子给他搽额,“斜春才说你恐怕晚饭十分才能回来呢。”
“嗯,原本是那时候才得回来,招了几个衙门的长官集议。我叫他们少说废话,拣要紧的说来,省了不少功夫。你的东西都搬来了?”
梦迢拉着他踅入卧房,里头彩衣斜春领着四五个丫头还在忙,一派欣欣景象。梦迢笑着回首,“午晌就全部搬过来了,库房都收拾好了,只剩这屋子。我不喜欢你那帐子,能换么?”
董墨托着她一只手站在身后,捏着嗓子学她细软的声音,“当然能啦。”
梦迢抽出手捶了他一下。他便笑,去将那帐子从月钩上撒下来,“你想换什么颜色就吩咐她们去换。我记得库房里有好些没用的纱罗,你去拣个颜色。”
梦迢不由吐舌,“我才刚去你的库房瞧过,怎么那么些料子?你才离京多久呀。”
“都是在山西时人送的,送礼嘛,转来转去无非是这些东西。我带来带去的还嫌累赘。你去拣一拣,有喜欢的裁了做衣裳穿,不喜欢的赏人送礼,都随你。”
“我自己还好些呢,穿也穿不过来。”
“给你娘和妹妹送些去,你们女人总是裁不完的衣裳。”
梦迢却将嘴角微撇,“谁要给她们。”
董墨辩其语调意思,将她拉近了,歪下脸温柔窥她,“怎么,你似乎同你娘与妹妹关系不太好?她们得罪了你了?”
“嗨,说不上得罪不得罪的,三个女人在一处,总是时时吵嘴。”梦迢不愿多说,眼睛四下里乱转,“嗳,小影子呢?我来就没见它。”
“大约搬抬东西动静太大,吓得它躲起来了。或者到园子里逛去了。”董墨也四下里睃一眼,“梦影梦影”地喊了两声。
他非得连名带姓地叫,说是叫猫,实则是逗弄梦迢。梦迢恨了一下,绣鞋踩到他靴上碾了一脚,翻着白眼欲到外间去寻。
刚走到帘下,听见低低的一声“喵呜”,听着又像是在卧房里。两个人躬着腰在家具底下找。一个丫头贴着橱柜门听了听,笑道:“像是在柜子里。”
拉开柜门,一团白影子跳出来,碧青的眼睛横了梦迢一眼,跳到董墨怀里去。似乎怪是她把它关在里头,或者怪她侵占了它的领地,谁知道。
反正梦迢伸手要抱它,它将脑袋前爪一齐缩在了董墨臂弯里,下剩条白羽鸡毛掸子似的尾巴,在梦迢手心里扫了扫。扫得人痒痒的,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