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乱国 第149章

作者:樊笼也自然 标签: 古代言情

  胡茬老兵嗓音发哑道,“东城我们没去过,不过西城我都查看过一遍,每一座马面楼里都几乎是满的。”

  范融此时叹气道,“你们都是外来人,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外面大多流传的是统万城的城墙坚固。然而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当初建造完城墙的工匠,并没有解脱,而是又被逼着去打造兵器。”

  范融看着眼前数不清的兵器,就如同数不清的累累白骨堆在他面前,“当时皇室检验兵器,一刀一盾为一组,刀不入盾,则刀匠死。盾不抵刀,则盾匠亡。二人之中,必死一人……”

  范融说到这儿,原本心中对于夏朝灭亡仅剩的那一点儿疑虑都不在了。

  饶是云道生这种平日里气定神闲的人,此时都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盖吴却冷着脸,周身都带着与他小小的年纪并不相符的戾气,“你们以为拓跋焘攻下统万城,事情就会不一样了?这些皇帝,但凡有一个是爱民如子的,我们的族人也不会落到只能用命换粮食的地步。若不是我们同仙姬有言在先,我是绝不会帮着他们任何一方的。”

  云道生多少知道一些沪水胡人的艰难,此时也不便相劝,只是告知他们道,“仙姬定了三日后的行动之期。你们记得要做好准备。”

  盖吴有些不情愿地“嗯”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

  云道生无奈地摇了摇头,天道正统,何时才能回归呢?或许那时,天下间所有的百姓才能脱离苦海吧。

第三百零九章 、迷惑

  拓跋焘坐在帅帐中,案桌上堆满了从平城发来的朝臣奏折。但他似乎对这些丝毫不关心。

  在拓跋焘看来,朝中如今还算稳定,汉臣和鲜卑贵族相互制约,虽然偶有纷争,但实际上闹不出什么大事儿。这些奏折,无非就是他们闲得没事干,拐弯抹角地找自己抱怨和攀诬。

  拓跋焘此时真正关心的事儿,全在他手中的这卷竹简上。

  这是奚斤发来的奏疏。奚斤带着三万人马围攻长安,虽然本意也只是拖住赫连定对统万城的驰援,但拓跋焘没想到,赫连定竟是块这么难啃的骨头。

  奚斤带着能围不打的指令,却依旧几次险些吃了赫连定的亏。

  前几日奚斤带人突袭了长安附近几个小的村落和城镇,算是暂时把粮草的困扰解决了。

  虽然围攻长安的将士死伤超过了预期,可总算是将赫连定给围住了。如今只要掐断统万城和长安的通信,便可说是稳操胜券了。

  拓跋焘正想着,就听见帅帐外的花木兰道,“陛下,有探子传来消息。”

  “送进来。”拓跋焘放下手中的竹简。

  花木兰一掀帐帘,将一个小羊皮卷双手呈给拓跋焘。

  拓跋焘快速扫了一眼,嗤笑道,“赫连定写信让夏皇无论如何都不要开城门。这赫连氏也算有个明白人。只可惜了,他远在长安,解不了统万的困局。”

  花木兰有些担心檀邀雨。她跟在拓跋焘的身边,对邀雨的布局也有些了解。只是她还是觉得檀邀雨胆子太大了,那可是敌营!如此堂而皇之地跑进去,当真就没有任何危险吗?

  她试探着问拓跋焘,“陛下,自从上次的信烟,已经过去三天了。咱们装作瘟疫而死的尸体都用完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拓跋焘习惯性地用手指敲击着桌面道,“让大家把涂脸用的黄栀子都准备好。赫连昌本就不是个有耐性的人,大约也就是这几日了……将长安方向的探子再加一倍,绝不能让赫连定传递任何消息进统万城!”

  花木兰点头,心里暗暗打算,若是城破,她一定想办法先冲进去,谁知道那赫连昌会不会狗急跳墙。

  ——分界线——

  三日之前,地宫的门被关上以后,没来由的心慌如同虫蚁般,顺着邀雨的脚爬满她的全身。

  她不喜欢地宫。

  之前为了方便监视她,地宫的门始终是开着的。如今邀雨借口闭关,那石门便被重重地合上了。

  昏暗的地宫让邀雨产生了一种幻觉,仿佛她又回到了檀家地下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而子墨此时又不在她身边,仿佛唯一能让她安心的东西都被剥夺走了,邀雨此时才意识到有些恐惧早已附骨。

  “赶紧找。只有三天时间。必须要在三天内找到密室的入口。”

  檀邀雨忍不住自言自语,仿佛这样同自己说话,能减少一点儿孤独感。

  可是当两天过去,她依旧没有丝毫线索时,檀邀雨觉得自己脑子里绷紧的弦已经到了随时会断掉的地步。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两日她在祭坛之中时,总觉得祭坛的四面墙壁好像在不断收缩,似乎要将她困在其中一般。

  可当她再次用步数测量每一面墙的长度时,又发现这祭坛的大小根本没有变化。

  檀邀雨实在不愿意在祭坛里呆着了,索性跟个游魂一样,来回在冗长的走道上反复地走来走去。似乎只有这样,那些会让她忍不住抓狂的记忆才会被甩在身后,追不上她。

  “我这就是贪财的报应吧。自己挖了个这么大的坑给自己跳,困在这里跟被活埋了有什么区别?”

  她被走道上的烛火晃得头晕。白壁上明明是自己的影子,却一重重地跟鬼魅缠身一样,让檀邀雨有飞奔的冲动,看看能不能把影子也甩掉。

  她又开始自言自语道,“檀邀雨,你还没疯呢。等你疯了,再为了甩掉影子而拼命跑吧。”

  墙壁上一盏盏口眼血红的牛头灯身似乎都在盯着她一样,让邀雨有一种莫名的窒息感。眼前的东西没有一样看了不让她心烦,邀雨索性把双眼闭上,数着步子往前走。

  邀雨第一次跟着赫连昌下地宫时,便出于谨慎地数着步子。

  从地宫门口到祭坛的方室一共是一千零五步。祭坛的大小她反复量过,是二十步正好。邀雨便数着步子,打算走到一千零二十五步的时候转头往回走。

  由于对自己的测算很有自信,所以当她走到一千零二十三步就撞到了墙时,檀邀雨忍不住“咦”了一声。

  她睁开眼,适应了一会儿烛火的光线,才发现自己的确是撞在走道尽头的白墙上了。

  “我数错了?难不成在这儿呆了两天,连数数都不会了。”

  邀雨转身,反正无事可做,再走一遍好了,“难道是我步子大小不一?不会啊,我明明是按昆仑阵的步宽来走的。”

  这一次她刻意控制着步伐,但当她的脚再次迈到一千零二十三步时,邀雨已经能明显感觉到,面前有从一丝从白壁上发散出来的寒意。

  檀邀雨睁开眼,疑惑地看着前面的白壁,“是这墙往前移了?还是我又产生错觉了?”

  邀雨烦躁地用脑袋狠撞了石墙一下,想让自己清醒清醒。白壁却在她用力地撞上去后,发出来一声极扩散的“咚”声。

  邀雨楞了一瞬,随即就反应过来。她赶紧掏出匕首在走到尽头的白壁上敲了敲,“是空的!”

  邀雨惊喜地又跑回祭坛门口。

  祭坛的门是开在一堵墙上的,而这堵墙又同走到尽头的白壁相接。正是由于这堵墙的阻挡,才让邀雨这么久都没发现,祭台的方室和走道尽头的白壁,两者在深度上有着细微的差距。

  尽头的白壁是个障眼法!檀邀雨兴奋起来,“这里其实并不是走道的尽头!”她随即又一拍脑袋,“地宫的出口和祭台的方室都是用青石板加固的,这里若是尽头,理应也用青石板才对!”

第三百一十章 、八字专克拜火教 (一)

  看着走道尽头的白壁,邀雨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现在才发现线索。

  她立刻跑向两侧的白壁,挨个牛头灯拧过去。

  “都怪我,居然认定了密室就在祭台之中,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天!”

  扭到离尽头的白壁相距五个牛头灯时,整个牛头灯身随着邀雨的扭动竟然转进了白壁内,随之而来,一张青面獠牙的鬼脸从后面被反转了出来,吓了邀雨一跳。

  随着鬼脸的翻转出来,走到尽头的白壁发出一阵与地面的摩擦声,颤抖着打开来。

  白壁之后,更多烛火逐一亮起,照亮了一条完全望不到尽头的甬道。同样是白壁的墙面,只是墙上的烛台却不再是牛头,而是古朴的碗状灯身。

  邀雨这两日本来就在地宫里呆得心烦气躁,刚才被个鬼脸烛台吓了一跳,登时就气儿不打一处来!连找到密道都不能让她高兴多少。

  檀邀雨举起削铁如泥的陨星匕首,对着鬼脸的嘴就是一刀,“让你吓唬我,先给你拔个牙!……再剃个头!”

  邀雨向后几步又打量了一下鬼脸,依旧不满意似的,伸手握住鬼脸的两只犄角,催动内力,直接将鬼角掰弯了,像两只大耳朵一般垂在脸边,看上去像只没角的山羊。

  檀邀雨报复完鬼脸灯,这才满意了,拍拍手转身走到下一段的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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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之后,当檀邀雨闭关结束,从地宫里走出来时,两排内侍和女婢都恭敬地在出口迎接她。邀雨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晒了会儿太阳。

  三天没照过太阳的檀邀雨,皮肤似乎比以前更惨白了一些,乍一看上去,就觉得毫无生机,只有她那一双杏眼闪着的光芒,让人确认这位仙姬应该还是个活人。

  檀邀雨招手唤来了负责监视她的那位内侍,见他依旧脸色青黄,差点没忍住笑,这人到底是吃了多少巴豆啊。

  “云道长现在何处?本宫需要同他一起做法,才能事半功倍。”

  内侍忙恭敬道,“云道长已经先一步离开皇城了。皇上说仙姬要筹备的事情太多,还是不要为云道长的事儿分心好。等作法开始时,自然会有人将云道长带到的。”

  居然还防着自己?邀雨心道,看来这位夏皇还没傻到令人发笑的地步。

  内侍回话时,心里直打鼓。生怕仙姬因此不高兴就拿他泄愤。没想到檀邀雨却不似十分在意地又问,“草药都准备好了吗?”

  内侍忙引着邀雨去看一辆辆堆满了的草药车。

  邀雨走过去,满意地点点头,“你们做的不错,这些草药处理得很好。接下来,只要找一些戾气重的人来搬运草药去东城就可以了。”

  “戾气重?”内侍一脸茫然。

  邀雨点头,“城墙上没有祭坛,本宫只能先在此对草药施一次法,然后用红绸掩盖,再让戾气重的人搬运,方可保证草药上的法术不会消散。”

  内侍没想到还有这么多讲究。幸好檀邀雨要的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况且皇上已经下旨,无论檀邀雨需要什么,都必须满足,内侍自然不会在几匹红绸上斤斤计较。

  他皱眉道,“这红绸好办。只是戾气重之人,该怎么衡量?”

  这里少说也有一千车粮草,每个都要戾气重的人来推的话,可不容易那么快就找齐。

  檀邀雨想都没想,似是随口道,“上过沙场的人自然戾气就重。东城太远了,你到西城的城墙上去,让西城的中郎将挑些手上沾过人命的,待本宫施法之后,就将草药搬走。”

  内侍愣了一下,随后也没觉得这提议有什么不妥。西城的城门军跟宫中的守军一样都属于禁军。让他们入宫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于是内侍没多犹豫,点头就去办了。

  内侍走后,檀邀雨便煞有介事地在每个草药堆前念念有词。还让宫人将草垛卸下来,重新按她要求的摆放。

  待一切就绪后,檀邀雨便在草药车围成的圆圈内踩起了八卦阵。她起初很是缓慢,随后脚下便越来越快,肉眼看上去,似乎都出现了残影。

  她的内力带动起周围的风沙,渐渐地,草药车的四周便沙尘漫天,周围站着的宫人都被卷进这风沙中,被吹得睁不开眼。

  待风沙渐渐停歇,众人看见檀邀雨正气定神闲地坐在圆圈中心打坐。

  此时宫人们都暗暗松了口气。方才有一瞬间,他们以为檀邀雨要御风而逃了。

  胡茬老兵带着盖吴和一千个沪水胡佣兵来到时,有些奇怪地看看周围灰头土脸的内侍和女婢。

  檀邀雨却没多看他们一眼,拍了拍盖着红绸的草药车,“搬运的时候小心些。千万别把红绸弄掉了。”

  一群泸水胡人也没说话,上前就抬起药草车往外走。

  等泸水胡人都走了,内侍才忍不住拍拍自己心口,明显有些后怕道,“这些都是什么人啊?怎么以前没见过呢?一个个的长相都这么凶恶,果然是煞气重。”

  檀邀雨没理会内侍的抱怨。这些泸水胡人一直过得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经历的生死,怕是多过任何一个国家的军队。说他们煞气重,倒真不是瞎话。

  草药运走了以后,檀邀雨又以要焚香沐浴为由,在宫中拖延了两个时辰才出发。

  盖吴等人一出西城,就乱哄哄地聚到一处,一边大声抱怨得了份苦差事,一边笑着说一会儿送完了草药就去找个地方偷个懒,甚是随意。

  随行押运的内侍催了他们几句,他们才冷着脸极不情愿地推着车向东城而去。

  只是走到一半时,趁那内侍不注意,其中两辆车便直接转进了一个街角不见了。而前面的路口,又有另外两人推着车,加入到队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