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樊笼也自然
可如今他们这群蝼蚁却将嬴风一点点逼入绝境。
只要自己不管他……他就可以消失了。檀邀雨缓慢地向前走着。
银丝所到之处,邀雨很确定自己周围并没有任何一个行者楼的人。
师父是不会知道自己对他见死不救的……
说到底,是嬴风自己寻死。非要帮着刘义隆和刘义季两兄弟。如今人家非但不领情,还让他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只能怪嬴风自己不听劝,毕竟她已经多次提醒过他许多次了,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檀邀雨缓步走在黑夜笼罩的甬道里。嬴风该不会是故意的吧?就只凭她在进宫时微微停顿的那一小下,他就猜到自己是死在那儿的?那现在他拼了命的往那里跑又是什么意思?赌自己会心软?
那几个刺客肯定是看不见她的丝雨轻弦。可嬴风看得见的。他应该知道丝雨轻弦早就找到了他。而自己这么久都不现身,那么嬴风应该也明白自己是什么意图了吧……
“垂死挣扎吗?”檀邀雨脚步有些沉重。
哪怕跟自己说了那么多理由可以不管他,檀邀雨的脚还是不由自主地朝嬴风走过去。
若不是嬴风仗着对宫中地形的熟悉,左钻右蹿地,怕是早就被那些刺客得手了。只是他每次险险地逃脱,身上都会多出几道新伤。
第五百三十九章 、戏中人
这段时间已经有两批禁军往这边而来。檀邀雨都用丝雨轻弦在反方向弄出了噪音,将人引走。
“这些刺客真是不入流……”檀邀雨不快道:“居然让嬴风拖了这么久。”
她要不要自己出手?但是丝雨轻弦的伤口很有可能会被师门看出来……
“啊,终于被捉到了……”檀邀雨通过银丝看到嬴风被围堵在前方甬道的一处墙上。同自己和子墨在幻境中死去的地点几乎一致,这不可能是巧合。
“去死吧!”丝线上传来刺客恶狠狠的咒骂声。
“噗、噗、噗”几声轻响,那刺客的身体僵持在举刀的动作上,片刻之后,一道血线在他的脖颈处渐渐显露出来。
“噗通”几声,九个刺客的头颅落地后,身体才如同失去控制的木桩一样倒了下去。
剩下的一名刺客当场慌了,他紧张地四下张望,明明这里就只有他们和一个快断气儿了的嬴风!他实在想不明白同伴是怎么死的!
可不管是怎么死的,又是谁杀的,眼下他只有一件要做的事儿,那就是逃命!
刺客发了疯一般朝来时的方向跑去,才跑了几步又刹住脚步,惊恐地看着前方的幽暗中,一个身披月光的身影缓缓走过来。
“只能操控九支轻弦也是麻烦呢……”
檀邀雨没有停顿,径直走过刺客的身边,与此同时,九支轻弦如九支光箭洞穿了刺客的身体。
“就赏你个特别的吧……”
轻移莲步,檀邀雨走到嬴风面前。嬴风正捂着胸口上冒血的伤口,抬头灿烂地对邀雨笑着,“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死。”
檀邀雨面无表情地看着嬴风。方才那一瞬间心口锥心的疼痛,让檀邀雨在恢复理智前就已经出手了。
嬴风从袖口里抽出一片竹简,扔到檀邀雨脚边,“长生,我不是师门选出来的知命人……我现在是你自己选出来的知命人。字不老……”
檀邀雨垂眼扫了一下地上的竹片,“原来你知道了。也是……师叔如今也在行者楼,怎么可能不告诉你。”
“长生……我疼……”嬴风突然撒娇道:“浑身都疼……”
檀邀雨闭上眼又睁开,“别装了。我知道你武功还在。若是我方才不出手,你打算怎么办?真的被这群杂碎杀死?”
嬴风费力地抬起手,冲邀雨招了一下,示意她上前。
邀雨在他旁边蹲了下去,看着嬴风嘴角一边渗血一边道:“我想试试看,要是我死了,你身体的里情蛊会不会有反应。”
他说着,手上飞快的一勾邀雨的脖颈,带着血的嘴就印在了邀雨的唇上。
血腥味儿顿时就充满了邀雨的口腔和鼻腔。慌得她拼命一推,将嬴风重重推回墙上!引得他又一声痛苦的呻吟。
邀雨怒起要走,却听见身后传来嬴风压抑着痛楚的低笑,“看来我的血也伤不到那情蛊呢……”
檀邀雨不想再理这人,大步走开。结果才走了不到百米,又气恼地握拳,返了回来,她伸手帮嬴风点穴止住血。用从怀里掏出南尘行者给的药塞了一颗在嬴风嘴里。
邀雨深吸了一口气,“禁军应该很快就会寻来。刘义隆肯定会让你留在宫中。事关实权,他们不会轻易放弃的,你伤成这样,就自求多福吧。若是再有这种情况,就安心付死吧。”
嬴风嘴角微翘,明明痛得快要死了,还依旧不忘了冲邀雨抛了个媚眼,“我会想你的。”
她现在有一车想骂嬴风的话,最终却只挤出两个字,“活该!”
当禁军抬着嬴风返回时,在场的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能携家眷出席今日的大典后的夜宴的,自然人人都认得嬴风。
有人偷偷去看刘义隆的反应,早就回到花园中的檀邀雨却着意留意了一下彭城王的反应。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恼怒时,檀邀雨就对自己心中的猜测无比肯定了。
今日的刺客和下毒虽然都是贪墨案的残党所为,不过彭城王在其中肯定起到了顺水推舟的作用。
刘义隆因病无法理政,所以朝政连带着贪墨案都交由彭城王主理。若没有彭城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么可能让残党混进来这么多刺客入宫。
嬴风交由太医包扎后,刘义隆沉着脸看了一圈众人的表情。由于七皇子出事,宫中又混进了刺客,所以这些官员,家眷和学子就都被扣押在了这里,除非洗脱嫌疑,否则谁也不敢擅自离开。
“查!朕今日就坐在这里,不查出下毒之人,一个都不准出宫!来人,将太子先护送回宫。多派一倍人手守住永福宫。”
藏毒的药瓶很快就在一个宫女身上搜了出来。虽然她大呼冤枉,可此时已经没人会听她说了。
太医给嬴风包扎完,便被刘义隆传唤了过去。
太医垂头如实以告,“七皇子和嬴统领的伤势都颇重。嬴统领稍微好些,只要安心休息,迟早会康复。但是七皇子……恕臣无能……七皇子中的乃是奇毒紫绀花,此花毒发时会使人面部青紫,血管崩突,如此花的纹路一般。此毒原是无解,且中之二十息内必死无疑。臣不知是哪位高人先一步为七皇子解了毒。如今七皇子暂时性命无虞,只是体内尚有余毒未能彻底清除,怕是日后会成隐患。”
太子册封之日发生这种事,刘义隆的心情简直奇差无比。他略一思考就道:“将七皇子和嬴风暂且都安顿在宫中,方便太医诊治。彭城王也先留下。其他人且先散了吧。”
刘义隆说完又对彭城王道:“五弟先随朕来吧。”
檀邀雨看着彭城王一脸关切地跟着刘义隆,他还趁大家不注意,扶住了刘义隆的胳膊。一幅兄友弟恭的样子。
檀邀雨心中冷哼,这都是会演戏的名角啊!彭城王在演,安知刘义隆没在演?檀邀雨可不相信,以刘义隆的城府,他会看不出彭城王同此事脱不开关系。
看刘义隆的意思,显然是打算把今日的事儿也交给彭城王去查。贼喊捉贼,这事儿怕是最多牵扯出几个刘礼的残党,然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第五百四十章 、你给我跪下!
檀承伯是被檀植和檀粲夹着,坐着马车回到檀家的。一进府,檀道济立刻吩咐田叔:“关门。把夫人请回房,没我的同意,谁也不许靠近书房。”
蒋氏哪儿肯,今天的事透着各种古怪!檀承伯方才一下马车就冲自己求救:“娘!您救我!”
蒋氏此时伸手就要去够儿子,却被田叔招来的两个仆妇抓住,连推带搡地往屋里拽。
蒋氏的尖叫声离了好远都还能听见,可檀家的人,除了檀承伯,其他人就像是充耳不闻一样。
尽管蒋氏管着檀家后宅这许多年,可檀道济才是府中真正的主子。谁也不会傻到忤逆他替蒋氏求情。
见仆从们纷纷低下头,震慑作用显然已经起到了,檀道济对檀植和檀粲两兄弟挥挥手,“你们两个也去吧。这儿没你们的事儿了。”
檀粲惊讶地睁大眼,“爹,这事儿我们都是知情的。有什么好背着我们说的。”
从前檀粲虽然经常欺负檀承伯,可事后每次挨揍、挨骂的肯定都是他。难得今天有机会看到檀承伯挨骂,檀粲是真的不想就此错过啊……
可檀道济眼睛一横,直接冲檀粲吼道:“你给老子滚回去睡觉!”
他说完就往书房走去,“承伯跟我来。”
檀粲眼见父亲带着檀承伯走了,而大哥竟然一句都不问。
檀粲偷偷拉了拉大哥的衣袖,想让他开口,檀植却毫无反应转身就走。
檀粲急了,追上去问道:“大哥,你真不管啊?你不好奇爹怎么骂檀承伯?”
“不好奇,”檀植扭过头对檀粲道:“但我却好奇,爹要跟檀承伯说什么?”
“你是说爹还有事儿瞒着咱们?”檀粲听弦知音,很快反应过来。
檀植从自己的院子后面快步兜了个圈,作势已经回房的样子。然后就悄悄潜到檀道济书房的院子背面。
檀粲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家平日里一本正经的大哥,此时正小心翼翼地从院墙上轻敲了一下,就拔下一块石头。
然后一块接一块,直到院墙上出现了一个半臂宽的洞口。
“大哥……这,你什么时候挖的啊?我以前怎么从来不知道?!”
檀植一边试着往里面钻,一边小声答道:“就像你说的,以前都是你在里面挨训。我怕你出事儿,就挖了个洞,躲在暗处看着。”
檀粲鼻子一酸,他之前都不知道檀植如此关心自己。
檀植白了二弟一眼,“少在那多愁善感,赶紧进来,不然什么都听不见了。”
檀粲赶紧依言钻进去,两人蹑手蹑脚地摸到书房旁边,正听檀承伯声泪俱下地控诉檀道济偏心。早知道檀邀雨是秦十二,就不让他去求学。
“爹!您仔细想想,檀邀雨再厉害,学会再多东西,她也终究是个女子,连家业都继承不了,您还指望她什么?!”
檀道济一直等檀承伯发泄玩,才开口问道:“你可知为什么我这几年很少再过问你的功课了?”
檀承伯没想到父亲听他说了这么半天,开口第一句竟是反问他这个?
檀承伯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道:“因为当年母亲对那妖女……不是,对姐姐……”
檀道济难掩恼怒和失望地看着檀承伯,痛心疾首道:“别把过错推到你娘身上。我之所以不再教你,是怕自己真有一日会教出个白眼狼!你们买通了押送你姐姐和子墨的官兵,威胁他们若不在途中杀了你姐姐,就让他们家中永无宁日。”
檀道济看着一时露出慌乱的檀承伯摇头道:“你们会威胁人家,就没想过人家会反击?他们几个怕你姐姐未死的事儿暴露,到时被你们母子二人报复。所以来找上了我,求我救命。”
檀道济带着难掩的失望和疲惫,“你可知为父乍听此事时的心情?”
檀道济这么多年从没提及过此事,檀承伯怎么也没想到会在此时得知背后的隐情,可他此时只能咬死不认,“爹!您别听那些人混说!他们不过是为了讹诈您一些银钱,以后也能以此不断要挟您,才故意诬陷儿子的!爹!所有人都知道您最疼我!所以他们才故意如此恶意中伤我!他们一定是受人唆使,其心可诛!”
檀道济没想到檀承伯居然此时还不认错,话里话外地又攀污起两个兄长,引着自己去怀疑是檀植、檀粲为了谋取伯位陷害幺弟。
檀道济怒喝一声,“你给我跪下!”
檀承伯原本想装成被诬陷的样子,然而檀道济一吼,他还是心虚地跪了下去。
檀道济上去一巴掌扇在檀承伯脸上!他本是武将,下手的力道又极重,这一巴掌下去,直接把檀承伯掀翻在地上,左脸顿时就肿起了半边。
檀道济横眉怒目地指着檀承伯骂道:“你的心是怎么长的?!你大哥、二哥对你虽不算亲,却也从未刻意诬陷你什么!好!我今日就让你死心!”
檀道济走到书架上,从一卷竹简中抽出一张羊皮。丢到檀承伯面前。
看羊皮上的文字开头,就能知道这是一封信,可檀承伯显然很迷茫,因为这写信人的名字他并不熟悉。
他忍着脸上的疼痛,努力分辨着羊皮纸上已经有些模糊了的文字,结果竟是越读越心惊!
檀道济冷声道:“押送流放的兵丁或许知道你是谁?那一个仇池国阴平郡守的谋士,是如何得知你姓甚名谁的?!”
他指着那张羊皮痛心道:“我曾经也侥幸地以为……以为是那些兵丁是为了骗取钱财,你当时年纪那么小,怎么会有如此阴毒的心思?可直到此人写信来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