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乱国 第319章

作者:樊笼也自然 标签: 古代言情

  王鹦鹉有些退怯,可又想到九熹允诺她的好处,便咬咬牙,小心将布偶包好,捧在怀里,悄悄溜出了寝殿。

  刘劭入夜前便遣退了宫人,此时的东宫内一片死寂。大约是宫人都睡熟了,就连院里本该长明的烛火熄灭了,都没人去换。

  王鹦鹉也不敢点灯笼,只能借着月色小心地摸到宫外湖边的柳树下。

  她没有挖土的铲子,只能用手在树下刨坑,边刨还便四下张望,生怕被巡夜的侍卫发现了。

  由于太过紧张,还几次险些将布偶掉了。终于她挖到足够深了,便赶紧将布偶取出埋了进去。末了还找了块石头,压在了新土上掩人耳目。

  见自己做的天衣无缝,王鹦鹉才深深松了口气,刚起身想走,四周却骤然亮起数不清的火把。

  一群内侍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上前问也不问,就将王鹦鹉绑了!

  一名内侍上前,抓过王鹦鹉的手看了看,见她指缝里满是泥土,便对身后的人道:“把东西挖出来。”

  王鹦鹉慌了,她语无伦次道:“不,不是这样的。大人您听婢子解释,婢子是奉了……”

  可她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捆着推进了湖里。

第六百九十六章 、元凶劭

  丑时两刻,喝了安神药好不容易入睡了的刘义隆被内侍唤起。

  不过半刻钟后,太子刘劭便被羽林卫押着带进了寝宫。

  这一路上刘劭还在自欺欺人地自我安慰,说不定父皇只是一时兴起,叫他夜谈。

  直到他看见寝宫的院子里,一张草席盖着的尸体,突兀地出现在院子的中央。

  刘劭虽然看不见草席下的脸,可那露在外面,湿漉漉的绣花裙摆,他再熟悉不过了。

  刘劭脚下一软,人险些跌倒。幸好两侧的羽林军及时架住他。羽林军也没打算给他时间定定神,直接架着他的胳膊就带进了寝殿。

  寝殿内刘义隆正费力地坐着。刘劭也不等刘义隆发问,便疾冲到御塌前,抓着刘义隆的手就开始哭诉道:“父皇,不关儿臣的事,儿臣什么都不知道啊!儿臣是被冤枉的,您要相信儿臣啊!”

  刘义隆恼怒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长子,责问道:“朕还什么都没问,你又在急于辩解什么?”

  刘劭更慌了,的确,若是自己真的毫不知情,此时不明不白地被带来父皇的寝宫,应该是茫然无知的状态。。

  刘劭又慌忙改口道:“父皇深夜传唤儿臣,定是儿臣做了什么错事。可无论如何,父皇都要相信儿臣是无心之失!求父皇看在儿子年幼便不受母后眷顾的份儿上,可怜儿臣,再给儿臣一次机会吧!”

  刘义隆此时心如刀绞,他指着刘劭的鼻子骂道:“朕若不是因为疼惜你,安会将你这等悖宗忘祖、意图杀父弑君之徒养在身边?!”

  “没有!儿臣没有!”刘劭也顾不上别的了,此时只能咬死了不认,方有活命的机会!

  刘义隆怒火中烧,对着跪在一旁的内侍道:“你!将你看见的一一说与这个逆子听!”

  内侍依旧俯身跪着,头也不抬地答道:“回皇上,奴今日子时带着人去巡夜时,瞧见东宫外湖边的柳树下有人行为鬼祟。奴便悄悄藏了起来,见那人在柳树下藏了什么,便上前查问。没想到那婢子做贼心虚,直接投了湖。

  天黑湖深,待奴等将那女婢捞上来时,她人已经断了气。仔细辨认后,有人认出此婢乃是东宫伺候的王鹦鹉。又留意到她指缝皆是泥土,奴等不敢耽搁,四下查看后,在柳树下找到了她埋的东西。此事事关东宫,奴等这才将人和东西都带了过来。”

  内侍说着,推了个木盒子到刘劭身边。刘劭连看都不用看,就知道那里面定是巫蛊的布偶无疑。

  可他这次动了脑子,先是装作不知,看到布偶后还怒不可遏道:“这贱奴,竟敢赌咒父皇,儿臣竟不知自己身边有如此歹毒之人!求父皇明察!”

  刘义隆有一丝动摇,面对自己最疼爱和器重的长子,他是不愿相信太子会对自己行巫蛊之术的。

  然而还不待刘义隆细想这此中是否有异,那内侍又道:“奴怕这女婢是受人指使,在来回禀陛下前,特意去调查了那布偶的来源。经查验,那布偶上的字是用人血写成。奴打听到,此种巫术需用血亲的鲜血写下八字,方可行蛊。”

  刘义隆的目光下移,正瞧见刘邵将包了绢布的左手藏到身后,眼神慌乱,气息急促,明显是做贼心虚。

  刘义隆却还不死心般指着太子的左臂问道:“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刘邵心慌气短,依旧不肯认罪,他随口扯谎道:“儿臣……走路时不小心摔了,所以才伤了手!”

  刘义隆看着御塌下这个连谎话都说不好儿子,悲伤、失望、愤怒、懊恼交错而来,他最终冷下声音问道:“你还要狡辩到何时?真要朕宣御医来看看你那手是如何伤的吗?”

  刘邵却像是失了心智般,依旧咬死不认:“不是儿臣!不是儿臣!儿臣不知,儿臣不知!”

  刘义隆此时只觉心灰意冷,他摆摆手,对羽林卫道:“先将太子关于东宫,没有朕的旨令,谁也不能见他。”

  刘邵一听是关在东宫,顿时便不闹了,只要他还是太子,只要他咬死不认罪,父皇早晚会原谅他的!

  刘邵刚被羽林卫押走,抓了王鹦鹉的内侍又道:“皇上,此事怕是另有蹊跷。太子素来仁孝,此事难保不是受人唆使。”

  刘义隆的脸色越发灰败,他想也没想便吩咐道:“去查,定要将者幕后指使之人找到。无论是谁,朕决不轻饶!”

  内侍领命,恭敬地退下,低垂的脸上满是喜色,谁能想到事情竟会如此顺利?竟然都不用王爷亲自出马,便已经完全离间了皇上和太子的关系。

  此时天才蒙蒙亮,宫中的消息便已经传到了彭城王府。彭城王也不顾九熹睡眼惺忪,抱着美人便亲个不停,“爱妃真是本王的贤内助啊!你放心,等本王登基,你便是本王独一无二的皇后!”

  九熹却似乎并不在意,只打了个哈欠催促道:“宫中既已事成,王爷是不是该去拜访檀府了?他们在宫中也不是没有眼线的,若是听得什么风吹草动,提前离京,那昨夜的这番布局可就要功亏一篑了。”

  彭城王也顾不得疲累了,顶着一夜未睡的黑眼圈,随意用冷水洗了把脸,便带着府上的亲兵前往檀府。

  彭城王心急如焚,出王府时连看都没看,就撞到了正从外面归来的青衣男子身上。

  彭城王张口就骂了一句,“哪个不长眼睛的!”待看清了对面的人,便又不耐烦地挥手道:“去去去,一边去,别耽误了本王的大事!”

  檀府门上的人一大早才刚开门,就被这队人马唬了一跳。

  得知是彭城王带人来寻将军,赶紧通报给了蒋氏。蒋氏此时睡得正香,显然来不及梳妆打扮,便让人去唤檀承伯先去迎接彭城王,切莫怠慢了。

  檀承伯知道自己以后升官发财的登云梯全要靠这位王爷,自然是不敢轻忽。他匆忙赶到正门,见彭城王身后一队人马,心里就有些犯嘀咕。

  只可惜还没等他笑脸相迎地拍几句马屁,彭城王就已经一声令下:“来人!给本王将这个意图弑君的反贼拿下!”

第六百九十七章 、子虚乌有

  檀承伯被捆住后,还是完全茫然的状态。他第一个反应竟然是檀邀雨造反了。可是不对啊,昨天父亲还在筹备去青州为皇上延请神医……

  难道?!难道父亲是骗他的?!难道父亲早就知道檀邀雨造反了,然后只带着大哥和二哥逃走了?!檀承伯此时只觉得五雷轰顶!越想越觉得定是这样没错。

  他立刻喊冤道:“此事与下官无关啊!王爷您是知道的,下官对您,对皇上一直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檀府的下人虽不明缘由,可也不能任由彭城王上门就把小郎君带走了。一面拦住王府亲卫不让他们带走檀承伯,一面赶紧派人给蒋氏传话。

  蒋氏听说儿子被彭城王绑了,也顾不得仪表了,裹着个斗篷就冲了出来,还想着是不是门上的睡迷糊了。见人果然被绑了,蒋氏也慌了。

  “王爷!这是怎么回事啊王爷?!我们家承伯可从未做过什么错事啊!妾身前几日还见过侧妃娘娘,娘娘还夸我们承伯可担大任呢,怎么今日就将人绑了?”

  彭城王冷哼一声,高坐在马上,俯视着蒋氏道:“檀家幺子檀承伯,教唆太子对皇上行巫蛊之术,如今太子已经认罪,尔等还敢狡辩?!速速让檀道济出来见本王,否则就休怪本王不客气了!”

  蒋氏此时早就没了主意,教唆太子,谋害皇上,这是多大的罪名!她一心救子,此时也不会思考了,想也不想就道:“我家将军……我家将军忧心皇上的身子,昨夜接到圣旨,便收拾了东西,今天天不亮,便已经去码头了啊……定是搞错了!定是哪里搞错了!”

  彭城王没想到自己起了个大早,却还是扑了个空,焦虑和懊恼接踵而至,生怕檀道济就这么跑了。

  他顾不得围观百姓越来越大的议论声,直接下令,绑着檀承伯去码头,打算用檀承伯逼檀道济就范。

  檀道济提前出京的事儿,还是朱圆圆的主意,青州一带的疫病还没消停,走陆路难免会沾染上。恰巧朱家今早有艘船要去青州,顺流直下,怕是比骑马还要快些。

  于是天还没亮,檀道济便带着檀植同檀粲前往码头,这才同彭城王的人马错过了。

  檀道济才刚离开不就,彭城王便带兵围了檀府。朱圆圆原本安排在檀府附近的人立刻便将消息传到了朱家铺子。

  朱圆圆隔夜的宿醉瞬间就被吓醒了,跳上了一辆马车就往码头赶!这一路上车夫就差把马的屁股都抽开了花,必须要赶在彭城王之前见到檀道济。

  可朱圆圆没想到,自己还是晚了一步。子墨持剑站在码头上,正让檀道济同他走,“水闸和城门全都收到了彭城王的指令,今日不论是谁,都不能出入城门,直到大将军您被擒。请将军速速上岸,随我先躲避一时,再设法出城。”

  “不可!”朱圆圆一见子墨的背影就立刻高声喊道:“绝不可听信此人!”

  随身保护朱圆圆的两位行者还要更快一步。朱圆圆的话音还未落,他二人已经直奔子墨而去!

  子墨动作也很迅速,只是他虽挡住了两位行者攻来的招式,却并不反击,亦不躲闪,只对檀道济连连喊道:“请大将军速速上岸躲避,再迟片刻,彭城王的亲兵就要到了!”

  与子墨对招的一位行者立刻道:“你早已投靠了彭城王,做了拜火教的走狗,梁翁如今尸骨未寒,你还要惺惺作态?!若今日檀大将军跟你走,怕是直接就被关进地牢了吧!”

  檀道济疑惑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子墨从小陪雨儿长大的,与我们如同家人一般,怎么会是彭城王的人?彭城王又为何要抓本将军?”

  朱圆圆边擦汗边摇头,“具体如何恕我不知,只知晓彭城王包围檀府时,抓了檀承伯,还说他‘教唆太子,对皇上行巫蛊之术’。”

  檀道济脑子“嗡——”地一声,虽然知道幺子这几年行事越来越离谱,可他以为檀承伯已经从贪墨受罚一事中学乖了,没想到这小子竟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是我对他疏于管教了……子不教,父之过……若承伯真犯下如此重罪,我理当随彭城王入宫向皇上请罪。。”

  朱圆圆的小眼睛都瞪大了,哪儿见过自己去送死的人啊!她刚要劝说,子墨已抢先道:“这都是彭城王设计好的圈套!今日不管将军您认不认罪,彭城王都打算斩草除根,再将罪名都推到檀家头上。此事檀承伯也是被陷害的,大将军请速速上岸,即便您要到皇上面前理论,也当先躲过了此劫再说!”

  此话一出,到让朱圆圆疑惑起来。分不清子墨究竟是敌是友了,只是此时时间不等人,她忙道:“无论如何,大将军先请上岸,到朱家铺子里暂避风头,之后如何我们再行商议!”

  “不行!”子墨立刻否定,“彭城王既然已经决议发难,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他若是在码头寻不到人,定会全城搜捕。朱家早就同女郎绑在了一处,若是将大将军藏在朱家,最终只会鱼死网破。”

  朱圆圆虽然知道子墨说的话不假,可又难以全然相信。她看向两位行者,见他二人也是眉头紧锁。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听不远处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子墨郎君是清白的!当初出卖了梁翁,让拜火教找到红龙的人是梁禄!”

  朱圆圆扭头寻声去看,就见墨曜飞奔而来,将一卷竹简交到朱圆圆手中,开门见山道:“这个梁禄是梁翁的嫡孙,当初被免去仇池领军之职后,便被送来了建康求学。后来他频频同三教九流往来,才被拜火教盯上了。他为了从拜火教换取致幻的丹药,便将仇池水牢的事儿说了出来。此人吃了太多幻药,怕是没几日活头儿了,这一卷便是他的供状。”

  子墨大约是没想到,在此危急之时,竟是墨曜替他洗脱罪名,他先是微微蹙眉,随后向墨曜轻点了下头表示感谢。

  墨曜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奖励,消瘦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朱圆圆知道,如今必须当机立断。她看了看两位行者,又看了看子墨,最终道:“我信你绝不会伤害女郎。你当清楚,若是大将军有任何闪失,女郎会受到多大的打击。”

  子墨的瞳孔渐渐深邃,“我从未背叛过她。”

第六百九十八章 、自毁长城

  彭城王带着人马赶到时,码头上繁忙依旧,装船的,扛包的络绎不绝。

  彭城王一声令下,亲卫立刻将人群驱赶聚集,接着开始搜船。然而哪怕将码头所有的船都搜了个遍,依旧不见檀道济的踪影。

  彭城王怒不可遏,他没想到自己精心准备的圈套,连皇上都成了棋子,却还是让檀道济逃脱了!

  他直接命人将檀承伯推到码头的栈桥上,举着手中的宝剑大声吼道:“檀道济!本王知道你就在这附近!你若乖乖束手就擒,本王便饶你这幺子一命,如若不然,本王便将此弑君作乱的反贼就地正法!”

  檀承伯吓尿了,他撕心裂肺地喊着:“冤枉啊!冤枉啊!下官冤枉!下官只是偶尔同太子饮酒戏耍,从未唆使太子弑君啊!爹!爹!儿冤枉!您救救儿啊!救救儿啊!”

  跟着同来的蒋氏此时早已蓬头垢面,她冲过来紧紧抱住儿子,绝望地边喊边四处张望,“将军!将军您在哪儿?!您快出来!救救咱们的儿啊!他是被冤枉的!他真的是被冤枉的!您快出来同彭城王解释,放了吾儿啊!”

  码头上的人看到这一幕,都不忍心地低下头,众人心中疑窦重重。

  檀道济好歹是朝中重臣,便是要治罪,也该由羽林军或是禁军来抓人。可任谁看了,彭城王这一队都是王府的亲兵,且这架势显然不是来抓人的。

  人群由于不安,开始隐隐骚动起来。

  彭城王眼见四周毫无动静,一心求成的焦急和错失一步的恼怒让他失去了仅剩的耐心。他下马直接踹开了蒋氏,一脚将檀承伯的脑袋踩在地上,高喝道:“檀道济!本王只数十声,你若再不献身,便等着给你的儿子收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