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樊笼也自然
“侧翼换长弓!中段围剿!”杜闻则高喊着,提起一把大刀冲进中段城墙的战场。城下待命的武都守军也杀了上来加入围剿。
方才的须臾混乱,竟让胡夏军冲上来了不少人,一时间竟没办法歼灭。
杜闻则大吼着连斩了两人,紧接着就被人在身后一刀从肩砍倒腰,他想都没想,回身一刀砍掉了偷袭者的脑袋。
城下的守军完全冲上来时,中段才逐渐压制住敌人。胡夏的长弓队被左右翼放出的远箭压制住,没有了掩护的胡夏军也无法再填命一般往城下冲。
一炷香后,胡夏鸣金收兵。
“清点死伤。”杜闻则用袖子抹掉眼睛上的血,他感觉四肢已经开始发冷,看来后背的伤比他想象的重,估计流了不少血。
军医很快就上来急救,待要将杜闻则抬入城中治疗时,他挥手否决,“还不能掉以轻心。”
杜闻则剑眉深锁,看着清点战场的士兵将死人一个个分开,按着军服,胡夏的扔下城,仇池的抬入城内集中焚烧。
他心里盘算着,这一波夏军死伤大约两成。虽说西秦那边胡夏派了八千人进行拦截,可城下的胡夏军也要防着死伤过大时,西秦和仇池真的两向夹击。
刚才的进攻只能算是探探路,以杜闻则的经验来看,接下来的一场胡夏很可能会调整阵型,然后不顾死活地强攻一次。”
杜闻则趴在担架上,军医在伤口上撒了麻沸散为他止疼,但血流得太凶,伤口的药几乎都被血冲散了。军医只能让他挺着,将伤口缝合。他没有关羽的神勇,此时只能做到不大喊出声,头上却是一头冷汗。像是想起了什么,提着一口气问,“何大人呢?”
“胡夏人冲上来后就没见着了。”
“是吗。”杜闻则眼神暗了暗,难得有个文官敢冲锋陷阵,也这么没了。
“将军。”军医抹了把头上的汗,他已将杜闻则的伤口缝上,撒了止血白药,又用布缠了,却还是满脸担忧,“将军还是入城吧。这伤动不得了,再说您肩上的箭伤也要治。”
杜闻则甫要开口,却听城墙那边有人喊了句,“何大人!”
杜闻则赶忙撑着头往那边看,果然见几个士兵从一堆尸体里拉出了一个人。
此人浑身上下都被血浸透了,要不是眼睛睁着,根本看不到血以外的颜色。他手上还拎着铁锤,爬起来后四处望了望,就向杜闻则这边走过来,身后拖了条血路出来。
杜闻则见了他的样子,不知怎么的竟觉得好笑,“何兄可伤了?”
何卢憋了一肚子的火却没处发,咬着牙恶狠狠道,“没,被埋了。”他说完望向城外胡夏的军营,“他们退了?”
杜闻则轻“嗯”了一声。
何卢似乎是气大了,讲话时喘着粗气,“你去养伤。我守着,这回换我埋他们!”
杜闻则吃力地摇头,“知道你勇冠三军。可是你连这指挥的令旗都不知道舞,我怎么放心下去。”
“杜郡守安心下去治疗。孟某来帮何大人守城。”孟师因为肩膀有旧伤,没办法打仗,所以方才只是随平民百姓一起留在城中躲避。此时见武都军伤亡如此惨重,他也顾不得自己的伤病了。
孟师轮了轮胳膊,“老小子是提不动刀了,但是舞个令旗还是可以。杜郡守请放心,一旦生变,我们即刻差人去请您。”
杜闻则略微犹豫了一会儿,才在军医的催促下点了头,“成。有劳二位了。”
说完就任军医带人把他抬下城墙,下城墙前,他又嘱咐了何卢一句,“能守到明天晚上,咱们就算尽了力了。”
何卢没闻言并没回身,只点了下头。
待杜闻则下去了,何卢和孟师才趴到城墙上观察对面胡夏军的动静。
胡夏军大约没想到武都会有如此激烈的反抗,第一波攻击显然是轻敌了。此时他们整顿队伍,并开始砍树制成更多的云梯。
明明打退了敌人的进攻,武都守军将士们的脸上却都没有丝毫喜色。大约所有人心里都有数,最迟明早,胡夏真正的进攻便要来了……
武都受困之时,阴平王宫也不太平。背插三面通行令旗的传令兵在王宫笃政殿进进出出,络绎不绝。听闻武都被围,梁翁和秦忠志的脸上虽略显焦虑,却也透着些意料之中的意思。
殿中一些文官则乱了阵脚,望向梁翁道,“左丞,仙姬已祭天七日,这胡夏军依旧长驱直入。您看……”
梁翁沉声镇住局面,“慌什么?你们以为神旨是能信手拈来的?仙姬七日不眠不休,如此诚意,天必为所动,救我仇池于水火,尔等看着便罢。”
笃政殿上,只有梁翁、秦忠志与姚正三人知道护国仙姬祈福之中的玄机,但因顾忌军机秘要,因此三人皆守口如瓶。
以姚将军为首的武官虽不似文官般不经战事惊吓,可大多数人也都同杜闻则一般,不明真相的情况下,很难对祈天求福有所期望。
姚正老将军虽然知道仙姬此时在北魏,却并不知晓更多的细枝末节。
此时他见梁翁和秦忠志都稳如泰山,略略安心,却依旧犹豫地开口问道,“二位丞相,胡夏虽然来势汹汹,但举全国之力,并非不能与之抗衡。与其坐以待毙,我等大可开城迎敌,与贼子拼个你死我活。”
梁翁和秦忠志虽表面镇定,其实也没有十成十的把握。秦忠志道,“姚老将军莫急,如今城墙上有祝融校尉镇守,非到万不得已,无须老将军出马。此时老将军只需守卫王宫,以防不测。”
梁翁也颔首道,“正是如此。姚公且再耐心等等,今日若再无消息,再倚仗姚公出城迎敌。”
仇池如今国力空虚,若是倾举国之兵与胡夏抗衡,也只能是两败俱伤。就算打走了胡夏,很快就会有其他国家前来,到那时便再无翻身之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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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过渡章完结,加个新人物总结:
这二十章新出场的人物:
北魏方面――拓跋破军之妻:娇娘(假扮宫中嘉禾夫人);平城执金吾:叔允
南宋方面――细作:细珠儿;
女主方面――假身份:舞姬念儿
仇池方面――使团官员:何卢;使团官员:姚中建(姚正儿子);武都郡郡守:杜闻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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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出场的人物:
北魏方面――将军:拓跋破军;新魏皇:拓跋焘;司徒:崔浩
南宋方面――先皇:刘裕;皇帝:刘义符;荆州宜都王/三皇子:刘义隆;七皇子:刘义庆(与三皇子刘义隆同住荆州)
赢风(伪装身份王大夫章、巴拉;目前是刘宋三皇子刘义隆的暗探)
南宋四大辅政大臣:徐羡之;谢晦;傅亮;檀道济(女主父亲)
女主方面――父亲:檀道济;亲哥哥:檀植;檀植;亲母:谢氏(出家);庶母:蒋氏;庶弟:檀承伯(蒋氏子)
檀家在北魏的眼线:孟师
仇池方面――左相:梁翁;右相:秦忠志;大将军:姚正;贴身丫鬟:盈燕
夏朝方面――夏王:赫连勃勃
第七十六章 、破局(一)
得知武都守住了夏军第一波攻势之后,前线便没了什么大消息,一直等到晚上,宫中掌起宫灯,殿内更是灯火通明。所有的朝臣都等在殿中,没有一个人敢走。
一直到第二日天大亮时,才有传令兵跑进殿来,“报――有斥候来报――胡夏军有异动!”
在座之人皆从迷糊中惊醒,难不成胡夏要再攻了!
秦忠志立刻问道,“可有详报?”
“说是天快亮时,中军帐附近突然混乱,紧接着各营的人马都有走动,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梁翁反常地从坐垫上站起来,在笃政殿内来回踱着步子,是事成了吗?何以没见信号?
秦忠志见梁翁摇摆不定,知其所虑,开口道,“无论如何,都是机不可失。如今成败,在此一举啊。”
梁翁深深吸了口气,转身吩咐道,“传话给胡夏军,说我护国仙姬已请得神助,胡夏必遭天谴!若其再不撤兵出境,必定万劫不复!”
武都郡的清早,何卢被士兵钢刀反射的第一缕日光晃了眼。春日晴好,本该是以文会友,踏青访春的好时候,他却一身干血块,狼狈地站在武都的土墙头上,望着对面胡夏军的动静发呆。他吸了吸鼻子,除去土尘味儿,血腥味儿,铜锈味儿,还有干饼和稀米粥的香味儿,啊,该吃早饭了。
何卢抓了张饼,叼在嘴上继续盯着胡夏军看,似能把对面看出朵花来。
“怎么样了?”杜闻则的声音自何卢身后响起。
何卢回头扫了他一眼,见杜闻则的脸色虽依旧惨白,却比昨日抬下城时好上了许多。
“不知道。天快亮的时候似有动静,还以为他们要攻上来了,一直戒备,也没见对面有什么反应。”何卢嘟囔着,连道了几声声,“太奇怪了,太奇怪了……早该攻上来了。”
杜闻则又问,“孟师呢?”他总觉得这位北魏来的商人不简单。
何卢皱眉,“早上那阵动静之后,他突然说仙姬大约神旨了,他要去准备。”
“什么神旨?准备什么?”
何卢摇头,他虽然是跟着邀雨一起出使北魏的,但实际邀雨如何安排,他也不知情。
杜闻则是被人抬上城墙来的,此时他往墙边上凑了凑,从墙上凿的窥探孔观察了一会儿对面才向身后吩咐道,“传令全军,速速吃好早饭,准备随时迎战。”
何卢和杜闻则两人就这样守在城墙上,一会儿探下脑袋看看对面,苦等到日上三竿,却惊讶地发下胡夏人拔营撤军了!
“就这么撤了?”杜闻则似乎在问何卢,又像是在问自己。他起初以为自己睡昏了梦见的,拍了下脸才确认自个儿还醒着。
何卢也怔怔问,“可要追击?”
杜闻则沉思片刻摇头道,“以防有诈。”胡夏撤离井然有序,后变前,前边后,急促中却没显出慌乱。
“难不成是西秦或是北魏有变?还是阴平出兵来援了?”何卢又问。
“不应该。”杜闻则此时剑眉紧锁,“武都阴平相距不过十里,一直有狼烟通信。青烟为胜,红烟意退,黄烟令守。若是武都有变,姚老将军定会焚狼烟相告。”
“难不成是仙姬……”何卢自言自语,杜闻则也听见了,却也未置可否。
对于不知内情的何卢和杜闻则来说,护国仙姬究竟是如何退敌的,实难想象。
与何卢和姚中建分开后,邀雨在北魏偷偷隐藏起来,硬是又等了三日才出发。
一则是为了避开各方的眼线。二则她也是贪心了,想要向拓跋破军借兵,一举吞了胡夏的军队。可惜魏皇强留拓跋破军在宫中,邀雨就算有无数理由说服拓跋破军也徒劳无用。
邀雨怕仇池撑不住,最终还是放弃借兵的计划,和子墨一路向南,沿着胡夏军进攻仇池的路线,几乎是尾随着他们向仇池靠近。
胡夏其实对仇池窥探已久。夏朝奢靡,这是众所皆知的事情。起初有奢延水里打捞的黄金供给,赫连王室想怎么挥霍无度都可以。可是这几年,能打捞上来的黄金越来越少,王室的花销却越来越大。
于是赫连勃勃便看中了仇池这个南北交接的通商重地。只要拿下仇池,再提高关税和商税,那便是金山银海无穷无尽。
起初赫连勃勃还担心,自己跨过北魏攻打仇池会引火烧身。可如今魏皇刚登基,内局尚且不稳,又何谈外政?
而仇池使节在宴会上当众开罪魏皇一事更坚定了赫连勃勃攻打仇池的信心。于是胡夏皇亲自领兵,一路所向披靡,攻下汉阳之后,直接杀到武都城下。
邀雨和子墨跟上了胡夏军后,躲在暗中观察了胡夏王赫连勃勃几日。此人刚过不惑之年,人长的虽挺拔伟岸,却残暴嗜杀,狂妄自满。行军途中,他常常坐于马上,如见有奴隶倦怠,便一箭射死。又或手执长剑,掠军而行,若有兵士头盔歪斜,则挥剑直取其首级。
邀雨觉得自己的“嗜血成性,草菅人命”跟赫连勃勃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就这么个人,也敢妄自称帝?”邀雨有些不屑地望着胡夏军的队伍,“想与宋魏分庭抗礼,这赫连勃勃未免太过夜郎自大了吧。”
“此人虽德行有缺,但看他身量,应是孔武有力之人,于此乱世之中,未尝不是人君之选。”
许是赫连勃勃杀戮无度,麾下兵士因惧怕他,周天都绷紧了一身皮,不敢有丝毫懈怠。邀雨想要于行军途中刺杀一军主帅可谓天方夜谭。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儿邀雨可不干。
而军队扎营后,又因对营中地形不熟,更是难以动手。一时倒是难为住了二人。
其实邀雨要救仇池的办法简单且直接。所谓群龙无首则乱,军无帅难行。只要暗中杀了赫连勃勃,便是再强大的军队也会军心涣散。而这也正是梁翁同意邀雨为护国仙姬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