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樊笼也自然
邀雨对柔然人惊恐的叫声充耳不闻,握着于陟斤脑袋上插着的羽箭,将其头颅高举过头顶喊道,“尔等大将已被魏皇射杀,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子墨此时也落到邀雨身边,一把抓过那个脑袋,直接催动内力,高声重复,“尔等大将已被魏皇射杀,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子墨这一声用了他十成的内力,直接震得周围一圈柔然人向后倒去!七零八落地摔了一地。
子墨话音刚落,墨曜便向天发出一支响云箭。没一会儿,远处便传来一阵号角声。先是西边,紧接着是东边,最后是南面。随着号角声,大片的烟尘滚滚而且,飞鸟受惊,成群飞向空中,东边的林子里,竟然还跑出十几头野猪,显然是受到了大军的惊吓。
还不等柔然人有更多的反应,又是一阵号角声,而且声音比方才明显更近了一些,此时连战鼓声都隐隐可闻了。
子墨再次用内力喊道,“大魏定中军已到!不想死的,立刻弃械投降!”
他一喊完,尉迟单带来的五千人也都跟着喊了起来,“定中军已到!投降不杀——”
柔然人这么多年都被魏军压着打,本身就对魏军有些天然的恐惧心。一听说大魏最精锐的定中军已经到了,当时便被吓得四散而逃!
尉迟单带着人假意追赶了一番,便又立刻撤了回来。
吓跑了柔然右军,拓跋焘刚想松口气,就瞧见檀邀雨一脸怒气地向他走来。拓跋焘觉得邀雨这一身大巫的红服穿在她身上真是漂亮。忍不住裂开嘴笑道,“你刚才飞的真好看!”
“闭嘴!”邀雨抬手就想给他一掌。可看到他拄着已经断了弦的弓勉强站立,右手大约是因为射了太多的箭,还在不停颤抖,邀雨这一掌最终没打下去。
被敌人围了五十重,却依旧苦战至此。邀雨猜想,今日若她没能赶来,拓跋焘怕是宁可战死也决不会投降。单就骨气来说,邀雨还是有些佩服他的。
邀雨回头喊尉迟单,“背起他。咱们走。”
众人上马,转眼就从战场上撤了个干净。方才之所以能诈跑柔然人,是因为他们的大将先被射杀了。可于陟斤虽死,大檀和他的儿子们都还活着,而且很快就会得到消息。此时不走,转眼就会被柔然的主力给围了。到那时,可不是吓唬吓唬人就能了事儿的。
陆真跟着拓跋焘一直力战至此,全身负伤,却依旧骑马保护在拓跋焘身边。邀雨对他道,“你带着魏皇陛下先走。我们来断后。”
拓跋焘哪肯,“你同我们一起走。”
邀雨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实在是气急了,也不管其他将领还在场,嫌弃道,“少在这儿碍手碍脚!”说完狠狠一拍拓跋焘的马屁股,看着他们绝尘而去。
拓跋焘他们一走,邀雨几人便藏身在官道一侧草丛里。她没打算跟柔然大军硬拼。只想趁柔然大军路过时,找到大檀或是他哪个儿子。不管是杀了还是绑了,拓跋焘那边就不会再有危险了。因此她还特意留下了个认识大檀的探子。
可是等了半天,竟然一个柔然追兵都没瞧见。又过了一个时辰,嬴风带着他那一千人跑了回来。
“师兄!”邀雨立刻从草丛中跳出来。
嬴风勒马坏笑,“嘿!我猜你就是藏在哪儿,等着抓人呢。放心吧,柔然人已经都跑了!”
“都跑了?!”邀雨惊愕。
嬴风得意道,“师兄我假扮成柔然的送信兵,跟大檀说魏国的定中军来救驾,正好跟吴提的人马遇上了。吴提那两万五千人已经被定中军打败,吴提人也被击杀了。大檀起初还不信,结果你猜怎么着?”
见邀雨好奇地睁大了一双杏眼,赢风虚荣心得到了满足,乐道,“我才刚说完,于陟斤那边的人也来求援,说是定中军马上要到了,请大檀出兵。不过你们的动作可够快的,我眼见着大檀刚要派兵,就又有于陟斤的人逃了回来,说于陟斤已经被你们射杀了,定中军的大军已到。”
“你竟然混进敌军去见大檀?!”邀雨觉得自己胆子算大的了,没想到嬴风的胆子比她还大。没凭没据的,他也敢冒充柔然人!
嬴风嘴角上挑,邪魅一笑,“你都说了,他们没我会耍手段。那我自然是要好好戏弄他们一番。”
邀雨有些惊讶地微微张开嘴,心想,人坏到师兄这个程度,也是挺厉害的,她拱手诚心道,“师兄真是坏得令人佩服!”
赢风满脸黑线。这丫头是真不会夸人?还是故意嘲讽他?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一夜暴富
等邀雨他们跟镇西军的大部队汇合时,发现吴提的两万五千人马,真的如赢风所言被打败了。只是吴提没死,趁乱被护卫保护着逃走了。
细问之下,竟然是拓跋焘学了邀雨的法子,自己换了套干净的铠甲,谎称大魏定中军已到,于陟斤已死,大檀败走。
吴提见拓跋焘不仅毫发无损,甚至身上盔甲还是锃亮的。再看到于陟斤的人头,便信以为真,不战而逃。可惜他带来的人马没他逃得那么快,几乎全数都被镇西军留了下来。
此一役,镇西军虽说伤亡不少,特别是损失了近四千精锐。可也算是收获颇丰。至少那两千五百套重骑兵的全副铠甲对镇西军这支穷军来说,称得上是一夜暴富了。
得知大檀已经逃回柔然,拓跋焘开怀大笑,“不过一群蠕蠕,还妄图在朕的地盘上撒野!早晚有一日,朕要带着大军,踏平柔然!”
北魏始光二年八月,即公元424年,魏境各州府开始大点兵。九月初,第一批被征召的军户抵达军营。魏皇拓跋焘正式下旨北征柔然。
虽说是全境征召军户,可是大部分被征召来的都被送到了镇西军军营。此次镇西军跟随陛下亲征,以少胜多,打退柔然人的偷袭,可是立下了一大功。原本鲜有人问津的镇西军,一夕之间变成了香饽饽。
不少鲜卑的贵族和宗室子弟都向陛下表忠心,说是愿意统领镇西军北征柔然。还有不少人走了宗爱的关系。拓跋焘孤军深入敌方,若不是宗爱立刻反应过来,向檀邀雨求援,怕是如今拓跋焘的尸体都下葬了。
拓跋焘虽没有明着赏宗爱,可私下的确给了他不少好东西。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此时宗爱已经成了魏皇跟前无可取代的红人。托他说一句好话,可别旁人都有用。
鲜卑宗室各家纷纷派了人来巴结宗爱,想要在镇西军混个职位,宗爱都客客气气地回绝。倒不是他多有气节傲骨,而是宗爱心里清楚,这一仗,魏皇是打定了主意要御驾亲征的。就连崔司徒几番写了奏疏来劝,都被陛下驳了回去。
既然是御驾亲征,定中军就肯定会被调遣一批过来,其余的便是靠镇西军来充当主力。这种时候,陛下要是还不安插自己的人手进军营,反倒又让贵族宗室趁机钻空子,那他这个皇帝也做不长久了。
由于作战有功,魏皇借机赏赐了不少好兵器和铠甲给镇西军。与柔然一战中,又抢了不少好东西。镇西军可算是彻底翻了身,连平日谨慎的陆真,都高兴得大醉了一场!
一转眼,阻截柔然的一战就过去了十日。这几天拓跋焘都尽量躲着檀邀雨。生怕再惹怒了她。
拓跋焘心里知道,这一次他赢得十分侥幸。可他同时也觉得,自己是受命于天的真龙天子,运气自然是好的。便是老天爷也不会看着他输给一群蠕蠕人。
加之这几日朝中送来的贺表,都是颂赞他神机妙算,英勇无畏,以少胜多,出其不意。特别是他阵前一箭击杀敌军大将,更是被大肆渲染吹捧。夸得他也飘飘然,觉得事实就是如此。
心里觉得自己是对的,拓跋焘就不再犯怵,拿着一把御制的宝刀,满面春风地去寻邀雨。
见拓跋焘进帐,邀雨只是冷冷抬眼扫了一下,便又低下头去看手中的竹简。
“朕听说仙姬当日力战蠕蠕时,手里竟没有趁手的兵器,今日特为你送来了一把好刀。”拓跋焘说着将宝刀从刀鞘里抽出来,递给邀雨看。
邀雨瞧了一眼,确实是好刀。魏刀刀身颀长,有些像剑。但是刀背宽厚,刀尖略弯。在战场上拼杀起来,比剑要实用得多。至少不会像棠溪的那把宝剑,杀到后来卷边了不说,最后剑尖也断了。长刀又比铁槊更便于携带,邀雨贴身佩戴亦可。
“多谢陛下。”邀雨点头,算是收下了。
拓跋焘摸摸鼻子,有些尴尬,他满心以为邀雨会很高兴,可邀雨却只是不咸不淡地道了谢,便不再多言。
“你可是生朕的气了?”拓跋焘试探道。
邀雨依旧一言不发。
拓跋焘有些恼火,这些日子,所有人都捧着他夸,哪有人像檀邀雨一样,连个好脸色都不给他!
拓跋焘一拍案桌,吼道,“朕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如今赢的是朕。被打退的是蠕蠕人!”
邀雨却不怵他,“既然如此,陛下又何必恼羞成怒?”
拓跋焘站起身一甩袖子,气道,“朕这是气你无礼!哪里是恼羞成怒!”
邀雨漫不经心地点头,“好。便当作是如此吧。”
“你!”拓跋焘气得指着邀雨说不出话,“朕懒得同你计较!”说完便急冲冲离开邀雨的营帐。
邀雨冷哼,“如此沉不住气,可见他并未从之前的一战中吸取教训。”
墨曜有点儿后怕,“仙姬明知这位魏皇是一点就着的脾气,您还刺激他。”
姐姐棠溪却笑着对墨曜道,“你放心。如今魏皇可还指望着仙姬稳定军心,他不会做任何伤害仙姬的事儿。”
邀雨看着棠溪道,“你倒是看得明白。”
棠溪俯身施礼,“仙姬过奖了。咱们营门口每日都有来叩拜的士兵。此时若仙姬有了什么意外,军心不动摇才怪。”
墨曜也点头,“昨天入营了一批新兵。到了第一件事儿就是来咱们营门口叩拜。可见他们如今对仙姬有多信服。”
邀雨也没想到事情误打误撞地就变成了今天这个局面。她可真没想过要帮拓跋焘开疆扩土。若不是怀疑师傅在柔然境内,邀雨早就跑了。
邀雨望望外面,有些焦急道,“你们去营门口看看,怎么子墨去接何卢还没回来。莫不是被守卫给拦住了。”
棠溪笑道,“守卫们拦谁也不会拦仙姬的人的。”不过她还是依言,出去营门口等子墨。
没一会儿,棠溪便返了回来,还带着一名拓跋焘的传令兵。
“仙姬,仇池国派使节来探望仙姬。此时已经被请去帅帐。陛下派小人来知会仙姬,若仙姬有空,可往帅帐与仇池使节叙话。”
邀雨皱眉,拓跋焘这是什么意思?她连同自己的臣子私下讲话的权利都没有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耍无赖
想着何卢和子墨还在帅帐被人扣着,邀雨也无心同一个传令兵分辩,就由棠溪和墨曜陪着出了营帐,往帅帐而去。
一进帅帐,邀雨有些讶异。居然各军大小将领都在里面,挤得本来宽敞的帅帐满满登登的。
“仙姬——臣可算是见到您了!”还没等邀雨反应过来,何卢便哭天抹泪地扑倒在她脚下。
邀雨差点没忍住把他踢飞出去。再确认是何卢才奇怪道,“何郡守这是怎么了?”
“仙姬啊——您快同微臣回仇池吧!那杨盛,居然从南宋借了五万兵马,驻扎在武都郡外,扬言若是国中众臣不出城迎接他回国,他便领军攻打进去!”
“哦?”邀雨挑眉,这倒出乎了他们原本的安排。没想到杨盛真的这么快就借到了兵。
邀雨抬眼去看拓跋焘,见他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就知道他是打算袖手旁观了。
邀雨假装犹豫片刻,点头道,“既然如此,本宫这就随你回仇池。本宫曾在祭坛前起誓,要守护仇池百姓,断不会让他们因我再受兵祸之苦。”
“不行!”还未等拓跋焘发话,就有两名将军站了出来反对。
其中一位,是之前同邀雨一起去驰援拓跋焘的重骑兵队领军尉迟单。他抱拳道,“陛下,仙姬此前几番相助我军,在军中已有威信。如今大战在即,若是仙姬突然离去,军心必会动摇。请陛下三思!”
柔然这一仗,尉迟单收获其实最多。他的重骑兵队一下从原本的一千骑,扩充到三千五百骑。连带着他在军中说话都有了底气。
他一带头,立刻又有几名将军也站了出来请求道。
“请陛下三思!”
邀雨心里不爽,自己的去留竟没人想过要询问她,反倒都去征求拓跋焘的意见。难不成自己是北魏的附属吗!若不是邀雨自己本身不想走,她早就翻脸了。
其实邀雨一直在等杨盛借兵来攻,很多事情,必须干干脆脆地做个了断。因此眼下莫说拓跋焘不会放自己走,便是他同意自己走,邀雨也不会走。
不过,邀雨也没打算毫无体面地留在镇西军。她附身施礼,“诸位将军。本宫并非是北魏的臣子。眼下本宫的子民受难,魏皇陛下断没有扣下本宫不放的道理。”
“正是如此!”何卢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拔高了声量道,“护国仙姬只是受魏皇邀请来大魏做客。如今国中有事,仙姬自该回返!魏皇陛下此前已经下诏,承认仙姬乃仇池之主。既然如此,大魏断没有无故扣留他国主君的道理!”
见邀雨和何卢一唱一和配合默契,拓跋焘终于开口道,“何大人,此前仙姬已经应允朕,为镇西军祈福。如今镇西军大战在即,实在无法临时更换军中大巫。”
何卢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哀嚎,“你们的士兵需要祈福,难不成我们仇池的子民就不需要吗?我不管,你们不把仙姬还给仇池,我就在这儿不走了!要么你们还仙姬,要么你们解决仇池的困局!”
邀雨一直觉得何卢虽因从小打铁,体格健壮,但长得还算文质彬彬,性格也是粗中有细,没想到何卢耍起无赖来,也满有一套的。想来定是秦忠志言传身教。
拓跋焘当下就明白过来,原来这君臣两人是在这儿等着他呢。不过他仔细想了想,自己刚下诏承认邀雨没多久,刘宋就借兵给杨盛来逼国,这不是赤裸裸地打他的脸?
“来人。传朕旨意。”拓跋焘一声吩咐,中书舍人忙准备好笔墨记录。
拓跋焘道,“朕月前已下明诏,檀氏邀雨乃仇池正统之主,非杨氏可替。若仇池臣公另拜新主,他日朕定会率军亲征,为仙姬夺回仇池。”
拓跋焘一句话就为邀雨的身份定了性,如果仇池国的老臣还妄图接回杨盛,或是杨氏其他的子嗣,立为国主,那么北魏必将出兵攻打仇池。
杨盛可以带兵压境,檀邀雨自然也可以。单以武力来说,邀雨可是高出杨盛不知多少段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