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池小苔
翌日,翟无期看了她写的文章,点点头:“言语虽朴着了些,但言论独到,算得上一篇佳作。”
“真的吗?”姜知柳眸光大亮。
“自然是真的。”
见他笑意温煦,不似作伪,姜知柳欣喜不已,同时鼻尖有点酸楚。以前她做文章时,所有先生都说她写的很一般,就连昨天陆行云也说,她文笔稚嫩,切入点也和题目不符合。
她忍住泪意,朝他行了个拱手礼:“不论先生说的是不是真的,我都要谢谢先生。”
未料到她的反应,翟无期立即扶住她:“世子妃言重了,翟某所言绝无虚假。”
吸了吸鼻子,姜知柳浅浅一笑:“好,既然先生这么说了,那我就信了。”
“对了,我看你写的是小楷,你练了多久了?”
“有两年了。”
在嫁入陆家之前,她从未认真练过书法,所以严格论起来,只有两年。
盯着她的字沉吟了片刻,翟无期道:“我观你的字,颇有几分洒脱之意,不如你教练草书试试。”
“草书!我能行吗?”姜知柳的眼睛瞪得老大。
“可以,只要你用心。”
他看着她,温和的眸子沉静坚定,似黑濯石一般,给了姜知柳莫大的勇气。
“好,那我试试!”胸口处,似乎有什么蓬勃欲出。
不远处,陆行云望着二人言笑晏晏的模样,平阔的眉头蹙了蹙,尔后走到近前,拉住姜知柳的手。
“天色已晚,回去吧。”
“嗯,好。”
姜知柳嫣然一笑,又朝翟无期行了个礼,这才跟着他离去。
行了片刻,到了一处拱门,陆行云停住脚步,朝她睨去,眸光轻若烟云,似无意般问起:“方才你们好像聊得很开心。”
“嗯,是很开心,你知道吗,翟先生他说我的文章是佳作哎,从来没有人这样夸我的文章。”
提到这个,她兴致勃勃,双眸似闪亮的星子,灼灼生辉。
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皱,陆行云淡淡觑着她:“不过是客套罢了。”
“不,翟先生不是客套!”姜知柳异常肯定。
“好吧,你说是就是。”陆行云慨然一叹,转身往外走,没有牵她的手。
凝神打量了他片刻,姜知柳飞快地跟上去,挽住他的胳膊。
“行云...”
刚想说什么,陆行云就把胳膊抽掉,神色清淡:“有人。”
眸光微黯,姜知柳的手不自然地垂落。
这晚歇下后,陆行云连着折腾了她两次,只动作粗暴了许多,不见往日的温存。
滚烫的掌在她腰上游走,姜知柳感觉身子就跟窗外的树枝一样,几乎要断了。
“嘶。”
耳畔传来她隐忍的声音,陆行云抬头,阴暗的光线中,女子红着眼,远山眉紧蹙。他眸光一震,身体里的血液骤然凉了下去。
她素日是最能忍疼的,便是凌云寺那次,她被砍伤了胳膊,都不曾吭声。
像是泄了气,陆行云拳头一紧,躺在床上长长吐了几口气,胸口在黑暗中快速起伏。
姜知柳有些委屈,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这样,拢好衣服,朝里侧躺下。
侧头望着她背影,陆行云眸中泛过一丝幽浮,抬起手,往她肩上伸去,却又握成拳缩了回去。
幽幽一叹,他起身,穿好衣衫,悄无声地出去了。
回头望了望他远去的身影,姜知柳眼眶骤酸,心中的委屈更盛了。咬着唇想了片刻,她蓦地坐起来,眸光一灼,悄声跟在他身后。
却见他一路前行,径直进了文景阁。
抬眸望了望门上的牌匾,姜知柳心口似被打了一拳。
新婚第二日,丫鬟曾说过,陆行云和李静姝是在文景阁相识的,当时他们在这里相谈甚欢。
且成亲那晚,他就是来的这里。
难道这两年的时间,每次欢好后,他都是来这里的吗?
刹那间,身上像是被浇了一盆冰冷的水,寒气从头顶径直钻入四肢百骸,指尖、发丝无一不是渗凉。
他说过他不喜欢李静姝的,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可以却别的地方,为何非要来这里?
不,她应该相信他,应该信他...
她一遍遍告诉自己,思绪却如野草在脑海里疯涨,缠得她脑仁疼,胸口处泛起丝缕般的痛意,腿脚也像灌了铅似的,她想逃离这里,却半寸也走不动。
最终她还是伸出手,推开窗缝,融黄的烛光泄入眼底,陆行云跪在香案旁,闭着眼眸,念念有词,墙上孔孟的画像肃穆沉静,在缭绕的烟雾中静静俯视着他。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 ,令人心发狂... ”
是老子的《道德经》!
这着实出乎姜知柳的意料,她愣住了,曲翘的睫毛忽闪忽闪,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念的是什么意思。
他这似乎是在鞭策自己,要克制己欲,不可过度放纵。
联想到方才二人做的事,她脸颊忽地滚烫,嘴角一扬,下意识想躲起来,却踢到了什么,发出了细微的响动。
静谧的夜,一点声息也非常醒目。
陆行云转身望过来,见她脸颊通红,一副娇羞的模样,他面上一滞,知道她都看到了。
“柳...”他下意识站起来,姜知柳却忽然跑开了,微凉的夜风从耳旁呼呼刮过,脑海里他克欲清心的样子与他在床笫间的挥洒交相辉映。
指尖攥得紧紧的,一口气跑回屋里,靠着门喘了几口大气,心口处怦跳滚烫的厉害。
颊上泛起红晕,她快步钻回床上,脑子里依旧是他的身影。
片刻后,身后传来脚步声,一股夜露的微凉从后背传来,陆行云贴了过来,滚热的修长手掌握住了她的腰肢。
身子一僵,骤然烫起来。
晦暗的夜分外宁静,耳畔只有他渐渐加粗的呼吸。
这一次,他温柔了许多,连吻都是细密柔软的,姜知柳像是踩在浮云里,飘忽迷蒙,每一寸肌肤都得到了极大的舒展。
当云霄破月,霜花绽放时,细密的雨轻轻洒下,他们紧紧地搂着,两颗跳动的心紧挨着,炙热发烫。
尘埃落幕,姜知柳靠在他胸口,眼眸微闭。
他是喜欢和她在一处的……
萦绕的结终于解开,心口处饱胀而满足。
随着时光的流逝,之前的伤痛渐渐被充盈的生活掩盖,她每日里跟着陆家子弟读书,每次的课业都得到了翟无期的肯定,练习的草书也从缭乱无章变得初具模样,翟无期道她进益颇深,于草书一道很有天分,若能勤加练习,必有所成。
说这话的时候,他琥珀色的眼眸澄澈温宁,身上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在姜知柳的瞳孔里灼灼生辉。
她第一次觉得做学问、练书法,也有别样的趣味。
当天散学后,一回翰海苑,她就起字帖认真练习,连陆行云进屋都没发现,还是绿枝进来提醒,她这才反应过来。
“啊,你怎么来了?”
今日,他比往常来的早些。
嘴角一抽,陆行云不自然地道:“城东新开了家戏院,听说不错,不如今儿个去看看吧?”
“可是翟先生给我布置了两篇课业,还让我多练几幅字,不如...改日吧?”
往日她倒是经常去看戏,可现在她更想把字练好。
第21章 你会不会喜欢别人?
怔了怔,陆行云低眉,默了片刻,再抬眼时,神色平静如常:“好,改日吧。”
说着,扫了扫她写的字,随口道:“草书太过张扬外露,女子还是写楷书更好。”语毕,负手去了。
一旁,书庭跺跺脚,气恼道:“世子妃,这家戏院一票难求,是世子托了旁人,好不容易拿到的,可你却...哎...”他一拍脑门,长吁短叹地追出去了。
眸光一怔,姜知柳转头望去,尽头处,青衫隐隐,渐行渐远。
她抿着唇,垂目望着案上的字,眸底浮浮沉沉,握着笔的手缓缓收紧。
若是以往,她必定欢喜的追上去,可这一刻她没有。
翌日,翟无期看到她交来的课业,神色一凝,朝她打量了几眼:“怎么又变成楷书了?”
揪着手指,姜知柳摇摇头没有言语,宁静的脸上露着些许暗淡。
沉吟片刻,翟无扬唇,眸光温和:“也无妨,无论哪一种,只要好好练,都会有成效的。”
“嗯。”
姜知柳浅然一笑,眸底依旧淡淡的。
其实她还是更喜欢草书一些....
转眼年关将至,姜知柳上街置办用品,见到一套上佳的文房四宝,就定下来,准备送给陆行云。准备离去时,见到一只狼毫笔,毛发鲜亮,柔韧顺滑,看起来很不错,就买了下来。
之后又去成衣坊给陆行云、老夫人他们各挑了几身衣服,临走时,把角落里的白狐裘买了。
傍晚,姜知柳把文房四宝拿出来,陆行云摩挲了两下,薄唇一弯:“质地倒是不错,只比起湘东石墨还有点差距,下次买那种吧。”
“哦,好。”
姜知柳眸光微黯,挽着他胳膊的手也垂下了。但陆行云并未察觉,目光落在床上的冬衣上,走过去,拿起来试了试。
“大小正合身,布料也不错。”
扯了扯唇,姜知柳的笑意未及眼底。
饮食和衣物,她是经常给陆行云准备的,自然不会出什么差错,只书房里的东西,她以前不懂,都是让书庭给置办,现在亲自置办一回,他却不甚满意。
她心里多少有些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