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少地瓜
谢钰可不觉得她会去心平气和地拜祭。
她疯了吗?
擅闯皇陵者,杀无赦!
所以她才会下药,因为自己一旦知道,一定会阻止。
谢钰回想起自己彻底失去意识前听到的那句话,感受到的那个吻。
什么喜欢,什么情分,都是骗人的!
你一声不吭就去赴死,把我当什么?!
帝庙。
马冰花了老大工夫才爬上横梁。
她迅速调整呼吸,将一半炸药包塞在横梁衔接处,小心地让长长的引线顺下去,然后沿着粗壮的横梁,慢慢爬向另一端,如法炮制。
上来不易,下去也难。
等从梁柱上顺下去,马冰两条胳膊都没了知觉。
她直接躺在冰冷的地上大口呼吸,强迫自己尽快恢复体力。
好累,真的好累。
但又太过兴奋。
她的全身都在颤栗,血液在血管中奔流翻滚,不断叫嚣。
仅仅休息了片刻,马冰便翻身爬起,将几乎完全干瘪的包袱系在胸前,自腰间掏出火折子,轻轻一吹,橙红色的火苗燃起。
成败在此一举。
马冰用力做了几个深呼吸,将通往外部的大门打开,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依次点燃了两根引线。
之后,掉头就跑!
帝庙太大,她尚未彻底跑出去,大殿就炸了。
“轰!”
“轰轰!”
巨大的声响混着强烈的气流自背后冲来,地动山摇,天崩地裂!
马冰根本来不及反应,脑袋就跟被人狠狠抡了一锤一样,嗡的一声,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顺势抱头向前扑倒,只能感觉到身下地面连续不断的颤抖。
紧接着,浓烈的烟尘裹挟着硝烟味和大大小小被炸飞的杂物噼里啪啦落下来,打在身上,划出几道血口。
她的眼前一阵阵发黑,脑袋里嗡嗡作响,根本听不见外部动静。
待到烟尘稍过,马冰立刻爬起来往后看,就见尚未散去的烟尘之中,原本金碧辉煌巍峨耸立的正殿塌了大半!
什么先帝,狗屁的皇家颜面,终于被她踩在脚下!
她放声大笑。
额头微微刺痛,似乎有温热的液体滑下来,马冰一边笑,一边抬手去抹。
是血。
也不知是刚才摔破的,还是被落下来的砖石碎片划破的。
马冰笑着笑着,突然感觉脑后一股劲风袭来,多次与死亡擦肩而过历练出的本能让她立刻低头,就地向一旁滚去。
一支羽箭擦着她的肩头掠过,带走一片血肉,深深地扎到地下。
马冰闷哼一声,鲜血立刻顺着手臂流下来。
爆炸的动静太大,发现异常的守陵人瞬间就赶了过来,而爆炸造成的暂时失聪让马冰没能在第一时间听到守陵军队赶来的动静,失去先机。
擅闯皇陵者,杀无赦。
射来的箭矢足有十多支,马冰躲开了第一支,却没能躲开第二支。
她翻身爬上墙时,后背已经中了一箭。
马冰咬牙跳下去,反手挥剑斩断箭杆,避免碰撞后二次受伤。
原本她是跑不了的,但坍塌的大殿把后面一堵墙也给压垮了,马冰只看了一眼,就顺从求生本能翻了出去。
接下来,一片混乱。
她甚至不知自己为何要跑。
不是早就决定同归于尽了吗?
她觉得有些滑稽,原来我也不是全然不怕死。
说的也是,如果能活,谁想死呢?
她还想看看满朝文武和皇帝得知消息后气急败坏的样子呢。
守陵队伍人多势众,但马冰的功夫本就以灵巧诡秘为主,此时空前的亢奋和刺激感支配了她的全部心神,竟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出了帝庙就是松林,她一进林子,简直比回到老家还自在,反倒把追捕队甩开一段。
但她受了伤,虽折断箭杆,仍留在皮肉内的箭头随着跑动反复摩擦,进一步撕裂伤口。
血流的越来越多。
马冰都不用摸,就能感觉到后背一大片湿透了,而这片湿意还在顺着往下蔓延。
大量失血带来的后果初露端倪:
她开始失温,还出现了一点晕眩的症状。
马冰苦笑一声,这么下去,也不知会被围捕而死,还是流血而亡……
早知如此,还不如不跑。
但若束手就擒,未免太过憋屈了些……
“铮铮!”
远处隐约有熟悉的声音传来,马冰脚步一顿,幻听吗?
“大人!”
“都住手!”
“什么人?”
“站住,不许靠近!”
身后的追兵甚至也分出一部分折返,马冰心头一跳,不是幻听!
为什么?
不可能的,他现在应该还没醒。
马冰很想回头看。
左右都是个死,要不,再多看他一眼?
但剩下的守卫还在追,而且看上去一点儿都不想听她废话,抬手就射。
毕竟照马冰刚才的所作所为,依大禄律法,九族都不够砍的,也实在没必要废话。
“都住手!”
本该在昏睡之中的谢钰确实赶了过来。
方才他本来是打算先去皇陵的,可还没进去,就听见远处一阵爆炸声,他立刻就肯定是马冰做的,于是马上改道。
奈何还是来晚一步。
守陵人在这附近分布很密集,饶是帝庙守备次一等,一里开外也有一支小队常年驻扎,远比谢钰靠的近。
“什么人也敢阻拦我们拿人!你是她的同党吗?”
后面几个追兵转头将矛头对准谢钰。
谢钰知道他们的职责,也明白劝他们放弃追杀毫无希望,当即将心一横,“我乃宁德长公主之子谢钰!”
众人一愣,拿弓的、持剑的,都略略收敛。
后面走上来一个小头领模样的人,似乎认识谢钰,见状拱了拱手,“公务在身,请恕下官不便行礼,不知小侯爷来此,有何要事?”
谢钰向他身后看了眼。
另一半追兵还在继续,他完全看不清上面的情况,甚至不知道铮铮到底怎么样了。
“我来,自然有要事。”谢钰沉声道,“让你的人住手。”
“什么要事,”那头领并不轻信,“是公务,还是密旨?”
“先让他们住手!”谢钰很急,却不能表现出来。
头领抱拳,“小侯爷可知那逆贼犯下何等滔天大罪?若无手令,下官恕难从命!”
谢钰情知无法智取,索性抬腿就往上走。
“拦住他!”
“谁敢动我!”
谢钰冷声喝道。
安神药的效力尚未完全过去,他的情况其实并不算太好,又顶着晕眩一阵疾驰,死命甩开元培和霍平一大截,现在额头上满是冷汗,双唇泛白,不见血色。
见他这样,那首领也不敢轻举妄动。
谁都知道陛下对这个外甥疼到骨子里,宁德长公主和驸马又护短,万一这祖宗在这里有个什么闪失,只怕他前脚斩杀逆贼,后脚就要被人斩杀。
“小侯爷,”那首领下意识放软了语气,“您素来公正严明,同为朝廷命官,您比谁都清楚法不容情,为何一定要让下官为难呢?”
谢钰脚下微微打晃。
他略定了定神,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口吻道:“要杀她,先杀我,让你们的人停手!”
“这……”首领顿时两难。
这到底是怎么话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