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燎原 第73章

作者:松下有鹤 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古代言情

  都是自己人,南音只稍微点了下胭脂,发髻和衣着都很是简单,歉然道:“叫你们久等了。”

  郑璎笑说也没有很久,他们还借机去御花园游玩了番,关切道:“看你眼下青黑,可是昨夜没睡好?”

  “嗯。”南音面不改色道,“我酒量不好,偏偏又未完全醉,昨夜辗转难眠,临到天亮才眯了会儿。”

  郑璎不疑有他,提议说:“我阿娘原先也是这样的,她说要么就滴酒不沾,要么就干脆喝醉些,总之比不上不下得好。”

  南音领受好意,二人如此先说了好些贴心的话儿。

  相如端耐心坐在旁侧,不急不躁地等待。

  他已第二盏茶见底,南音感觉郑璎还有滔滔不绝之势,不得不暂止住她,轻声道:“今日该是阿兄有事来寻我罢?”

  好友眸中略含笑意,郑璎不好意思道:“是,我方才一见你就忘了,正是行止说有要事找你。”

  作为外臣,相如端无由单独求见皇后总是不妥,便拉了郑璎一起。

  “嗯,有何急事吗?”南音侧首询问。

  相如端任大理寺少卿以来的短短十几日,已经审了不少人,对于观察人心方面,小有心得。方才他看自己这位表妹,形容、目光、姿态都有了皇后的威仪,远不再是一个青涩稚嫩的小女孩儿。

  对即将要说的事,也更有了把握。

  他先看向郑璎,郑璎立刻了然,方才二人就约好,给他一刻钟和南音私下谈话。

  会意地找了个理由起身溜走,相如端再请南音将左右屏退,定了定嗓,“娘娘应该知道,我近日奉陛下之名在查案。”

  “嗯。”南音颔首,“听说有些陈年旧案,也被翻了出来。”

  “是,那些旧案了结得很是仓促,陛下命我等重启再查。”相如端停顿了几息,续道,“有一案,慕家在其中……牵扯甚深,此来,只是提前告诉娘娘,请娘娘届时莫要慌乱。”

  作者有话说:

  吼吼,都要开始了~

第71章

  在相如端被任命为大理寺少卿之前, 原大理寺卿刘青已主动致仕,正卿之位由原范阳节度使卢鸣担任。

  据相如端所知,英国公世子、左卫上将军韩临前往范阳时, 便是与这位节度使里应外合, 攻破了卢氏私兵。如今卢鸣调任至长安,原节度使一职则变成了观察使,再无军权,只有纠察当地官员的权力, 大都由京中分派。

  如此,范阳成了首个真正撤去节度使一职的地方。

  刘青其实也并非主动致仕, 而是先前在卫氏和户部尚书严家一案中循了私情,被勒令卸职。不过是天子给他留了分颜面, 让他走得光彩些。

  这些,都是相如端进入大理寺后慢慢知晓的事实。

  他道:“严卫两家看似结了血仇, 实则早有勾结,和澜州那边一直在暗中往来。那桩案子,也是为掩盖双方来往而被人有意造出。哎,可惜刘廷尉怜惜卫氏孤儿寡母, 被表象所欺,未能洞察其里,若非内卫林统领敏锐,此事恐怕就要不了了之。”

  南音听过这桩案子,当时深觉严家子可怕,爱而不得便行凶,没想到背后竟有更大图谋。

  “此事与慕家有甚么干系?”

  进宫之前, 相如端已理清了所有能够对南音道出的事实。正在查的案子, 本不该对他人说道, 但一来南音身份不同,二来他不希望南音毫无所知之时,被慕家人有意引导,做下错事。

  律法亦能容情,在己身能力之内,他也希望护住这位小表妹。

  “此事要从差不多二十年前说起。”相如端将先帝时期户部混乱,许多人家向国库借银子的事详细道出,直到现在户部尚书都换了三四位,那件事造成的动荡仍在。

  因为绥朝国库从没那么穷过,当初要不是新任户部尚书到位,迅速理清钱财,并上报先帝,以铁血手腕追回七八,只怕连先帝都要开始节衣缩食。

  再观大部分世家,揽了地方八成赋税,自己富得流油,仍旧不放弃薅朝廷的银钱,叫先帝都要气乐了。世家子弟个个豪奢放逸,他一个皇帝倒差点要吃糠咽菜。

  这让他如何不恨。

  便是如此养了好些年,到绥帝这儿,也不能说是个很富有的皇帝。国库每年的进账有三成都被他用来养兵,四成用于赈灾、修缮水利等民生之计,剩下的三成,才能够被稍稍自由地动用。

  别看清乐宫被改建得奢华无比,银子可不是绥帝自己出的,而是那些世家起初为了讨好刚登基的绥帝而掏的银钱。

  南音皱眉,隐约明白了甚么,“慕家也借过?”

  “嗯,只不过当初垫了上去,没被追究。但无论是先帝还是陛下,都借此事清算过朝堂。如今此事过去好些年,部分从未被查到的人家不知怎的被现任户部尚书严礼发觉,他用此事暗地威胁了好些人,利用他们往澜州那边运银子。”

  据相如端推测,慕家是其中一家。

  慕怀樟原先是地方节度副使,运送的银子但凡经过他的地盘,就有出力的地方。

  可以说慕家是一步错,步步错。若不是当初跟风贪了那么几万贯,如今也不会因被人捏住把柄,做这等险事。

  不过这段时日以来,慕怀樟调任到了长安,且慕家出了位皇后。他怀疑,严礼应当不敢再威胁,慕怀樟应该也未再参与这些事。

  相如端素来执着,抓住一点蛛丝马迹就要彻查到底,这才叫他发觉蹊跷。

  他踟蹰了下,“虽然你那位伯父慕怀樟隐藏得深,刑部那边目前暂找不出任何证据,但我有把握,他十之八()九牵涉其中。”

  只要追查下去,就一定能有结果,区别在于时间的长短。

  “等等——”南音脑中突然闪过甚么,像是发现了甚么奇怪的地方,却一时迷雾横生,话滞在了哪儿。

  好半晌,她终于发现到方才一直就很在意的关键,“我记得祖父官职虽较高,但一直是在清水衙门,哪来的银子垫上去?”

  相如端因她这提醒,也回想起来,朝廷追回银子的时候似乎是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慕家发生了何事,能够得到那么一大笔钱财去填补空缺?

  电光火石间,俩人齐齐对望了眼,登时明白过来。

  那是南音的娘亲温泠,嫁到慕家的一年。

  意识到某种事实,南音眼神恍惚了瞬。所以说,阿娘嫁到慕家不是因甚么恩情,而是彻彻底底的一桩交易?

  慕怀林清楚吗?他一直道娘亲是挟恩图报、意图攀附之人,所以肆无忌惮地打压、冷落她,甚至不允许她与扬州传信。

  娘亲又知道此事吗?她知道……自己是被送到慕家作为交易的凭证吗?

  相如端剑眉紧皱,也愈发为姑母和小表妹感到不平。分明是钱权交易,慕家竟这样欺负人,若非小表妹运气好,只怕她也要和姑母一般,无声凋零在慕家的后院之中。

  他看了眼南音,见她薄唇紧抿的模样,便知心情。

  原先他担心南音对父兄仍有亲情,尤其对同胞兄长慕致远,那毕竟都是血脉相连的人。如今顺着此事抽丝剥茧下来,方知的确是他多虑了。

  此时此刻,他都恨不得立刻把慕家的罪证尽数挖掘,呈到陛下面前。

  “只可惜慕怀樟老狐狸扫尾干净,如今到长安来与严尚书未有过丝毫来往……”他沉眉,“如果要查他的证据,恐怕要从其任节度副使的河西开始查起。”

  河西山高皇帝远,且原先被节度使掌握,查起来并不容易。

  但有时候,刑部和大理寺想要故意针对某一家,也不是一定得实打实的证据。

  相如端似下定某种决心,低声道:“南音,你放心,我定会让慕家付出代价。”

  南音情绪确实有些没缓过来,但听了相如端的话,还是勉强让自己平复下来,摇头道:“不用,我既不会请阿兄为我宽待慕家,也不希望阿兄为我刻意报复他们。刘廷尉是因徇私而被免职,阿兄更不该犯这种错。”

  “秉公执法,如此即可。”

  道出这句话的同时,她心中渐渐有了个想法。

  慕怀樟谨慎,定不会再私下同严礼来往。严礼那边如今既然被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三方盯上了,只要……

  约好一刻钟,实际上南音和相如端谈了近乎小半个时辰,郑璎来来回回给他们打掩护,倒也不觉得烦。

  远远看去,她只感觉这表兄妹俩都严肃认真得很,像在商议甚么大事,便十分贴心,在内殿坐得远远儿的。既不叫他人知晓只有他们俩在说话,也不会听到二人议事。

  等二人聊完,看到郑璎兀自在那儿喝茶尝点心的模样,都不由莞尔。

  “棠棠。”南音对她道,“今日就留下来同用午膳,如何?”

  郑璎眼眸一亮,她早就馋御厨做的八宝鸭了,自是兴高采烈应下。

  在椒房宫待了这些时辰,长安城又飘起了濛濛细雨,起初青丝般淅淅沥沥,而后转大,在园中、低洼出汇出道道小水潭。立在廊下,便能感到扑面而来的湿润气息。

  听雨声,赏美食,本十分惬意。但对郑璎而言,没有甚么事比膳桌对面坐了个皇帝更可怕。

  行止不是和她说,近日国事忙碌,陛下都不得空闲吗?郑璎嘀咕,还是说再忙,陛下都得赶回椒房宫用这么一顿午膳?

  她不敢问出口,自是不得而知。

  绥帝虽然没怎么露出气势来,膳桌上和南音的交流也仅限于亲自帮她盛了一碗汤,更多是在同相如端说话。但郑璎就是觉得君威如山,有种难言的压抑感。

  午膳一结束,她就拉着相如端迫不及待告退了。

  南音好笑,一回头,绥帝便问她:“身体可好?”

  她笑意一僵,登时想起昨夜的事,先前甚么淡然、沉稳通通没了,唯有面上的薄红透露心绪。

  “挺好。”她缓慢地道,用帕子试干指尖水渍,飞般地往内殿走。

  绥帝想了想,还是往架边去,轻车熟路地取了一罐药膏,走向床榻。

  “我要歇息了。”南音听到脚步声,把自己闷在被褥里,想起早晨醒来的事就觉得无法面对绥帝,“先生不是还有事要忙,快去罢。”

  “国事忙不完,不急。”绥帝坐在榻边静静等,很是沉着道,“刚饱腹不要躺,起来上些药膏。”

  “我好得很,不需要上药。”

  是么?绥帝眉头微皱,想起昨夜,语不惊人死不休,“你昨夜,用力很……”

  后半句被南音飞速起身捂住了。

  她感觉到了绥帝要说甚么,几乎是以揭棺而起的速度扑过去,生怕他说出甚么孟浪的话。挽雪她们离得虽然有点远,但也不一定甚么都听不见啊。

  绥帝丝毫不觉自己的话出格,顺势抬臂稳住南音,“当心腰疼。”

  不说还好,一说,南音就感觉腰那儿的确在不住传出酸疼,牙都跟着泛起酸来。

  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最后只能恨恨咬了口绥帝,自暴自弃地往被褥上一趴,“是有点酸,先生帮我上药罢。”

  她也不想在外行走时露出腰疼的姿态,那岂非明晃晃和众人说做了何事。

  绥帝目中闪过微不可见的笑意,承认自己有故意的成分。

  南音易羞,在行夫妻之礼时,多是顺从于他。昨夜微醺后做出的那些举动,不得不说令他惊了番,亦格外喜爱。

  她高居于上,迷离目光睥睨而来时,更有种难以言喻的鲜活感,仿佛娴静羞涩的花苞突然绽放,妍妍风情使人惊艳、沉迷。

  当然,作为配合之人,其中微妙的享受,自不可为外人道也。

  心中想着这些,绥帝面上毫无异样,认真帮南音上药。

  掌心和指腹温热,揉动的力道刚好,让南音起初的不适渐渐淡去,抬首回看向绥帝。

  “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