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沈夷光猜得没错,谢灵珠落水的事儿才一传出去,谢三叔自觉拿住天大把柄,活似只斗胜的大公鸡,迫不及待地去找谢弥了。
谢弥人在衙署,刚和陈总督等人议完事,就见谢三叔拎着衣摆冲了进来,一脸激动地道:“小王爷,灵珠出事了!”
谢弥看到他满脸的喜色:“?”
谢三叔这才意识到自己表现的太露骨,遂调换了一下表情,做出一脸愤然悲恸:“小王爷,王妃怎么能做出这样歹毒的事?”
正常情况下,一般人听到这句话,第一反应是问‘她做什么了?’,谢弥却是想也没想就道:“不可能,她一等一的良善之人,没有分毫缺点,就算有不是,那也定是旁人教唆的。”
谢三叔:“...”
他委实受不了谢弥这鬼迷日眼的样子,不由怒声道:“王妃打着比试的名头,逼我家灵珠入水,差点淹死,这难道也是旁人的过失?!”
哪怕谢弥尚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也能一下指出谢三叔话里的漏洞,他对蠢人一向没耐心,不耐道:“第一,凭谢灵珠的身手,七八个大汉近不了身,要不是她自己愿意入水,王妃还能把她捆了扔水里?第二,她又不是不会水,怎么就快淹死了?”
谢三叔给谢弥噎的手足乱颤,竟答不上来:“这,这...”
谢弥的耐心彻底告罄,迫近一步:“三叔 ,”他眉眼泄出冷锐,带着淡淡戾气,从谢三叔脸上冷冷刮过:“最后一次。”
谢三叔打了个哆嗦,垂头讷讷应是。
谢弥这边对出了什么事还一头雾水,不过他也不急,直接把谢灵珠叫来:“王府那边怎么了?”
谢灵珠是个没心眼的,三言两语就把她爹让她找王妃探底的事儿抖搂了个干净。
谢弥一听就明白了,这是谢三叔想当众削潺潺颜面,她身为王妃,刚来益州就被人当众给了下马威,以后还怎么服众?
这背后掺和的估计不止谢三叔,谢弥在心里把可疑人物转了一圈,约莫有了点眉目,打算过几天就把那几个刺头扔去和北戎交战的地方。
他心头冒出几点火气,沉吟片刻,忽然似笑非笑看向谢灵珠:“灵珠啊...”
要不是她一根肠子通到底被人利用,今儿哪里会惹出这场乱象,若非他及时制止,明儿益州还指不定传出什么沈王妃蓄意戕害谢家人的流言呢。
谢灵珠给她哥看的一个激灵:“哥...小王爷,有什么事?”
谢弥足尖一挑,身畔一杆玄铁长 枪入手,他枪尖斜指:“让我瞧瞧你近来练武有没有偷懒。”
谢灵珠:“...”
她哥给她暴揍了一顿。
......
沈夷光尚不知几个姓谢的闹将起来,她正找了个背着人的地方,偷偷抹了把眼泪。
她心里又是懊恼又是慌乱,搁在平时,她断不会因为一时气性,就如此鲁莽行事,幸好谢灵珠没出什么事,不然她岂非害人性命?
自从背井离乡跟着谢弥远嫁,她就一直心神不宁的,对谢家也过分在意,这才导致今日犯了错。
谢弥会不会因为今日的事和她产生什么隔阂?
她还以为自己的不安会随着来到益州而减弱,又怕谢弥胡乱操心,所以也没跟他谈过这件事,但眼下,她在益州立足都艰难,她和这儿简直格格不入。
按照梦里的时间,谢弥约莫四五年之后才会攻入长安,登基称帝,也就是说她还得在益州呆至少四五年,这可怎么熬啊?她闷闷地出了口气,托腮发愁。
门外回廊琉璃灯一盏接着一盏亮起,沈夷光看谢弥回来了,心下一乱,见他进门,她就色厉内荏地抢先告状:“谢家人怎么这样啊!”
谢弥不知道她左右为难的心思,见她叉腰瞪眼的,笑着逗她:“你把人骗到水里,你倒还委屈上了?”
他没急着和她说今天如何处置的那几个刺头,故意板起脸,双手抱臂:“我们谢家人怎么你了?”是不是忘了她夫君也姓谢啊~
沈夷光见他这般态度,心头一下凉了半截,谢弥果然还是更偏心谢家,可她一点不想走上辈子的老路啊!
她强撑着没让沮丧失意表现出来,抬了抬下巴:“是你们先惹我的。”把谢弥也捎带进去了。
她咬了咬牙,没什么底气地威胁:“你要再来惹我,我也把你撵出去,不准你进门。”
潺潺生气,谢弥倒是可以理解,可她这通火气明显是冲着他来的,这就古怪了。
谢弥指尖叠敲手臂,眼珠子一斜,不紧不慢地激她说实话:“整个益州都是我的地盘,到底是谁撵谁?不撵你就不错了,瞧把你能的。”
这话当真说到她痛处,沈夷光怔了怔,想到自己和谢弥吵架,万一被他撵出去,居然连个可以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她呜地一下哭出声来。
谢弥面色凝滞,一下慌了手脚。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沈夷光擦着眼泪起了身, 带着哭腔恨恨道:“我知道益州是你的地盘,用不着你提醒, 我这就离开益州, 你总不必亲自来撵了吧?!”她扬声唤摇翠和扶风收拾东西。
谢弥竟稀罕地手足无措起来,顿了顿才慌忙从后搂住她:“说话就说话,你跑什么?”
她鼻尖哭的通红, 泪珠子啪嗒而落,砸的他心尖都疼了起来, 笨手笨脚地用手背给她擦泪:“别哭了别哭了,是我不好, 我不该嘴快的。”
谢弥不安慰还好, 他一出声,沈夷光眼泪怎么收也收不住, 她觉着又委屈又丢脸。
既然人已经丢了, 她索性把想说的都说开,吸了吸鼻子:“你是嘴快吗?你分明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她声音不由拔高:“是不是你三叔找你去告状, 说我蓄意害灵珠落水了?你就是为了谢家来发落我的, 你就是想撵我走!”
谢弥听的叹为观止,女人的想象力能充沛到如此地步!
他忍不住屈指弹了她一下:“你的小脑袋瓜里都在想什么呢?”
沈夷光还挣扎不休,谢弥干脆把她按坐在自己怀里,手掌按住她的细腰, 不让她乱动:“好了好了, 都告诉你。”
他颇是心疼地帮她擦着被泪水沾湿的脸蛋, 摆出一副愤愤的表情:“下午三叔是来告过状,说你心思歹毒, 红颜祸水, 真是岂有此理!”
他为了哄她高兴, 一脸的正气凛然:“我直接跟他说,我家潺潺才不是那样的人,我家潺潺,然后给他骂一顿骂回去了,就连谢灵珠那脑子不灵光的我也给揍了一顿,他们这才消停!你放心,他们之后没胆子再来烦你了!”
他说完,两只狭长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像是一只卖命认错的大型犬。
沈夷光被迫靠在他的臂弯,眨了眨泪眼:“真的?”她很快又一脸不信,用力咬了咬下唇:“你少来哄我了,方才你一进来就骂我!”
谢弥冤的想撞墙:“哪有?还不是你先骂我的。”
沈夷光回想了一下两人拌嘴的场景,发现好像的确是自己先开的头,她抿了抿唇,略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她脸上还挂着泪,神情也恹恹的,好像一朵遭了暴雨的娇花,谢弥心疼得要死,搂着她晃了晃,哄小孩似的:“你到底怎么了?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他声音里明显存了丝小心,沈夷光鼻子一酸,眼泪再次落下,一滴滴在裙摆洇开。
她死命忍着泪,有些呜咽:“谢家那些人都是你的亲人,我在他们眼里只是个外人,我在这儿一个亲人都没有...”
谢弥没想到她居然因为这个,他仔细回忆了下,来益州之前,沈夷光就有些惶然,对谢家也格外在意,只是他当时没多想。
他不免懊恼:“该死,是我疏忽了。”他正了神色,搂着她小声哄着:“夫妻一体,你才是我的人,在我眼里,除了你之外的所有人,都是外人。”
他没再嬉皮笑脸,带了小心地道:“潺潺,我十六岁打下益州,谢家也是那时候来投奔我的,于公于私,我对他们都得照拂一二,可也仅止于此了,这是责任,而非情义。十六年未见,别说只是叔父姨母之流,就算是至亲父母子女,怕也不会有多深的情义。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待谢家,绝不会重过你。”
沈夷光闭了闭眼,有些僵硬的身子终于和缓下来,谢弥亲了亲她的额角:“好了,这下不心慌了吧?”有些事光嘴上说说也没意思,谢弥侧头想了想:“我抽出两天,带你在蓉城各处逛逛,多熟悉熟悉这里,怎么样?”
沈夷光轻轻扑闪了几下眼睛,慢慢地嗯了声。
他神色终于带了几分悠然,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谢家要真有本事左右我,我也不会娶你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怎么想不明白?”
沈夷光含着泪雾的眼睇了他一下,瓮声道:“谁让你不跟我好好说的!”
这他可没什么好解释的,谢弥嘴巴尴尬地动了下:“我嘴贱,我嘴贱行了吧?”
他忽然伸出手,捂住她盈盈一双明眸。
沈夷光不满地扒拉他的手:“你干嘛呀!”
“别这么看着我,”谢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都把我看硬了。”
沈夷光:“...”他到底是怎么做到既不好意思又没皮没脸的!
谢弥底下鼓鼓囊囊地挺立起来,搂着她又蹭又亲的,修长手指也不规矩地游移。
沈夷光含羞忍怒地看了他一眼,推开他起了身。
要是谢弥一开始能好好说,两人今晚上何至于吵架?作为对他嘴欠的惩罚,她施施然撂下一句:“你不准碰我。”然后就去洗漱上床了。
谢弥硬挤在她身边,本来想仗着脸皮厚占便宜,谁料沈夷光摆出一副敢碰她就翻脸的架势,谢弥只得委委屈屈地在床上缩到了天亮。
第二天早起,他眼窝都青了两圈。
潺潺不陪他睡觉,他就耍起了无赖,没皮没脸地赖在床上不肯起,懒洋洋地侧身撑着脸:“我今天不大舒服,下不了床,估摸着没法陪你逛蓉城了。”
沈夷光一改昨天的撇嘴白眼,态度堪称春风拂面,心疼地捧住谢弥的脸:“你瞧着是不大好,怎么憔悴成这样了?”
她纤纤手指抚过他的面颊,指尖有意无意擦过他的耳垂,身上那一缕淡香,柔柔地裹缠住了他。
谢弥喉结上下滑动了两下。
沈夷光更凑近了,徐徐兰息落在他耳畔:“要我帮你更衣吗?”
谢弥身子酥麻,不由自主地下了床,伸手要去抱她:“潺潺...”
沈夷光当即翻脸,往后退了几大步,学着他平时阴阳怪气的神态,桃花眼一乜:“哟,你这不是下床下的挺利索吗?还不赶紧滚去穿衣服。”
中了美人计的谢弥:“...”
沈夷光决心要治一治谢弥的臭毛病,把他撩拨的火烧火燎的时候,又及时给他泼一盆冷水,两天下来,谢弥简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幸好衙署出了紧急军情,谢弥从来没有这么热爱过工作,出去忙活了一天,直到深夜才归。
沈夷光特意给他留了灯,却还是放心不下,披着衣裳等到他回来。
她见他面色沉肃,揉了揉发饧的双眸,轻声问:“怎么了?”
谢弥拧了拧眉:“边关战况有变,我得赶去一趟。”
沈夷光心下担忧,轻轻问:“要去多久。”
“快则半月,多则一月。”
这对打仗来说,当然算不得长,不过两人自成亲以来还未分开过这么久,沈夷光有几分不舍,还是问道:“你放心去吧,什么时候动身?”
“本来即刻就要出发的,不过我放心不下你,特意赶回来说一声。”谢弥握住她双手,蹙了蹙眉:“你自己...”
潺潺尚未适应益州,身边本就只有他一个,现在连他也要走了。
而且他也怕他不在,那几个刺头趁机欺负她。
“没事啦,”沈夷光总不可能为自己的一点小情绪耽搁大事,佯做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你只管去,我会照料好自己的。”
谢弥心下忧虑,生怕自己回来,媳妇就变成一颗霜打小白菜了。
他静默片刻,重重捏了捏她的手,这才转身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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