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脆桃卡里
薄朔雪也回去洗漱,再去衣香园时,见宫人们忙忙乱乱的,到处进出,个个脸上都是慌张样。
他忍不住叫住一个,问:“出什么事了?”
“殿下练马太久,体弱不耐,身、身上……”
薄朔雪霎时紧张了起来,直问道:“到底如何了?”
“磨破了。”
薄朔雪失语。
这也能磨破?他今日还特地在马鞍上垫了软垫,以为自己垫得够厚了,再厚的话那殿下定要嫌热的。
薄朔雪沉吟,这伤他是不方便去看了,只能口头问候一下:“上过药了没。”
宫女摇头:“殿下不肯用药。就是因为没用药,上回本就没好全的,再加上这一回,就出血了,好大一块呢。”
薄朔雪胸腔里像是被谁掐了一下,上回就没好全?
难怪殿下如此抗拒练习马术之事。今日长公主受伤,再想到她的推拒,薄朔雪登时觉得,自己那威逼利诱的手段实在是有些上不得台面。
“为何不上药?”薄朔雪蹙眉。
“药膏粘乎乎的,殿下厌恶,自己不肯涂。而那等伤处,殿下是不会肯让奴婢们近身的……”宫女多少知些规矩,说到此处也觉得同侯爷讨论殿下的那般伤处是极为不妥,赶紧掩住后面的话头,福了福身,赶紧跑了。
是了,那殿下有洁癖。
薄朔雪负着双手,十分头疼。
明日王杰要进宫,就顺便问问他有什么膏药能用吧。
因一直记挂着这件事,薄朔雪一直心神不宁。
长公主极少用晚膳,此时负伤躺在榻上,更懒得用饭。
因而这一晚衣香园里也没再传唤过薄朔雪,薄朔雪自是不可能主动前去。
也不知怎么的,晚间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睡着,梦里却净是些奇形怪状的景象。
梦中他又在衣香园里,操心着殿下的骑射之术,哄劝殿下同他一起去练马。
好不容易说动了,长公主要走下榻来,他又一个激灵想起长公主的伤,连忙反过来劝阻,叫长公主先不用着急,养好伤处再说其它。
郁灯泠抬起眸,清清冷冷地扫他一眼,似乎开了口。
浅粉的唇瓣轻轻碰触,开合,问他说:“不涂药怎么能好呢。”
他也在想这个问题,就跟着重复说,是啊,不涂药怎么能好呢。
再看长公主殿下,她又软软倒在榻上了,指着自己的裙摆说,我不喜欢别的人,唯独薄小侯爷不同,请薄小侯爷帮我上药吧。
薄朔雪满头大汗地醒来,懵了好一会儿,才发觉自己是被衾单缠裹住,热得发燥醒了。
醒来在荫凉月光底下坐了一会儿,热度渐渐散去,模糊的梦境也渐渐消退,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方才是梦到了什么,薄朔雪才抓了抓脖子,倒头重新睡去。
作者有话说:
=3=
第24章 沉怒
后半夜起了风,第二天一早醒来时,郁灯泠睁开眼,感到鼻子有些堵,身上也比平日更绵软无力。
帘帐外,宫人静静站着的身影到处都是,却没有一个是郁灯泠想看到的。
她腿疼,干脆躺着不动,盯着顶上的床帐,开口喊道:“薄小侯爷。”
薄朔雪比她起得早,一般这个时候,都已经在殿内候着了。
可外面却没回音。
郁灯泠不高兴,又换了个称呼喊了两遍:“薄朔雪,薄朔雪。”
外面总算有脚步声靠近,却是个宫女,小心翼翼地朝她禀报道:“殿下,今日侯爷在自己院中议事,不过来用早膳了。”
郁灯泠面无表情,只是盯着床帐的双眼缓慢眨了眨。
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
她感到一点不高兴,类似于已经约定好的计划被突然打破一般不高兴。
但是她是个不想活的人,根本没有计划可言,又怎么会因为这种事不高兴呢?
郁灯泠脸色愈发冰冷,更添了一丝不理解的烦躁。
躺在榻上,身上一阵一阵的发冷,郁灯泠竟然第一次觉得,躺在这里难受。
既无趣,又冷。
火炉还被撤走了。
想起来之前薄朔雪做过的事,郁灯泠挥挥手道:“在院子里摆榻,我要晒太阳。”
-
“侯爷,侯爷?”姓王名杰的药商坐在茶桌对面,试探性地喊了两句。
两人已经商定了大概事宜,这会儿就稍微闲聊寒暄。
薄朔雪却走了一会儿神,看向窗外的日头。现在已经白日高照了,那殿下应该是已经起来了罢,也不知道用早膳没有。
被这么一喊,薄朔雪才回神道:“嗯?”
王杰呵呵笑着,拱手恭喜:“还没有向侯爷道喜,恭喜侯爷步步高升啊。”
这宫中对寻常人而言,是最繁华威严的所在,人间若有仙境,也定在皇宫之中,如今侯爷在宫中常驻,又封了官位,当然是高升。
只是不知,侯爷为何没有多少高兴的影子。
薄朔雪摇摇头,转而问起另一件事:“你那有没有,不黏糊,干净好闻的药膏?擦伤、刮伤用。”
王杰愣了下:“有,掺了花露的,还有养颜祛疤功效。”
“这是最好了。”薄朔雪道,“留几瓶给我,方便吗?”
“自然方便。”王杰挠挠头,想了想,又将后半句话缩了回去。
侯爷可是上阵杀敌都无所畏惧的英勇男儿,何时要涂花香药膏了?
不过他与侯爷虽说熟稔,但毕竟还是不敢称兄道弟,这再进一步的话,就不合适问了。
辞别时,王杰道:“前些日子,我们找新药时路遇一位公子,是北海神医曲老翁的爱徒,帮我们辨别了不少药材。如此人才,我想着找机会向侯爷引荐一番。”
薄朔雪想了想,点头道:“这是好事,同他约定个时间,请他进宫来。”
之前殿下就许诺过,以后若再有公事要办,只要是他要见的人,都可以直接进宫。
王杰自然是连声应下,被小太监送出宫外。
薄朔雪深吸口气,转身便朝衣香园走去。
其实,殿下并未传召他。
但是也一早上没见了,去看看也无妨。
更何况马上就要到晌午时分,也快要传午膳了,反正是要叫他的。
也不能算他是上赶着主动去。
一路上,薄朔雪脑子里胡思乱想着,路程倒是不自觉走得飞快。
走到院中,薄朔雪顿了顿。他看见了什么,一直懒在榻上的长公主,竟主动躺在外面晒太阳?
比起之前像幅画儿似的没人气儿,她也总算长进了些。
莫名的,薄朔雪心情愉悦了几分。
大步迈过去,低头一睐,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先一怔。
察觉到有人走近,郁灯泠倏地睁开眼,看见是薄朔雪,才又缓缓闭上。
“殿下,”薄朔雪声音有些发虚,“你脸上……”
长公主登时瞪大眼,有些紧张:“虫子?”
薄朔雪摇摇头:“……不是。”
郁灯泠又合上眼:“那你叫我?”
“殿下,你晒伤了。”
“……”
薄朔雪有几分难以置信地看着长公主脸上斑斑点点的红痕。
在脸颊、额头、鼻尖,有好几个地方被晒得通红,还起了干皮,搓一搓就会立刻冒出血丝。
今天晴朗无云,这殿下找了一个没有任何遮挡的地方,想必是为了更好地享受阳光,却把自己给晒伤了。
郁灯泠思考了一会儿,怀疑道:“晒太阳还能受伤?”
“春暮临夏之际,日头高悬无遮无挡,对着晒是很容易晒伤的。”不,其实对他这种人来说是晒不伤的,但是殿下皮娇肉嫩,就是极容易了。
郁灯泠瘫倒在美人榻上,双目无神,却也能看出沮丧。
烦,烦死了。
好不容易有兴趣出来晒太阳,却又被告知是不能晒的。
世界上有太多的“现在可以,等下不可以”,她不想分辨,懒得分辨。
其实她还是像之前一样最好。
什么都不动,什么都不想,就不会招来更多的麻烦。
薄朔雪叹了口气,劝道:“殿下,回屋去吧。敷一下凉水再擦药,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不。”郁灯泠拒绝,“头昏,腿痛。”
长公主说话带着闷闷鼻音,又头昏,莫不是昨夜受了风寒?
薄朔雪没再说什么,直接弯腰把长公主像抱一个布袋子一般抱起来,端进屋里去。
宫人们这时候慌慌张张忙碌起来,端凉水,准备新帕子,还有药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