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府佳媳 第134章

作者:江南梅萼 标签: 宫廷侯爵 婚恋 古代言情

  赵明坤转过身,颤颤地问赵恺钺:“二叔,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想必你们也听说了,原本是你父亲要去辽东的,临行前,他来找过我,给我一封他的亲笔书信。信上言明了,若他去后,你敢擅自回府,仗着你嫡长子的身份胡作非为,对殷氏不利,对桓熙不利,就让我代他开宗祠,将你父子三人逐出赵家,从今后与赵家再无瓜葛!”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爹他不会如此对我!”赵明坤歇斯底里。

  “你若真的不信,那你就回去吵闹。这等大事你父亲总不会只托付了我一人,如所料不错,你的几个兄弟间定然也有得了他交代的人。殷氏今日将你拒之门外,证明她还不知此事。看在你我叔侄一场的份上,今日你们可暂且在我家里住下,你实在担心你父亲,就一个人回去看看他,别去招惹殷氏。明日,速速启程回平凉府去。到了今天这一步,你若再丢了平凉府的差事,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你心里要有数。”赵恺钺道。

  赵明坤父子三人失魂落魄地回到赵恺钺令人给他们安排的客房里。

  “祖父竟然为了太太,要逐父亲和我们出宗祠?我们才是赵家的血脉啊,祖父他怎能这样做?”赵桓阳又害怕又不可置信道。

  “父亲不在家这一年,天知道太太在祖父面前进了多少谗言。”赵桓朝对赵明坤道:“爹,依我之见,您不如听二叔祖的话,暂且忍耐。赵桓熙如今去了辽东,古德思勤对我们赵家恨之入骨,万一……他又无子嗣,祖父总不能为了太太让长房绝嗣,迟早是要叫您回来的。”

  赵明坤问赵桓朝:“上次你回去看你祖父,他病情如何?”

  赵桓朝道:“病得很重,一直昏迷不醒,御医在一旁寸步不离。”

  赵明坤自语道:“从那时候一直昏到现在,一个多月了。”

  赵桓朝接话道:“是啊,别说祖父年事已高,便是个青壮年,昏迷这么久,也会元气大伤。”

  赵明坤觉着自己确实可以再等等,万一父亲这回没挺过去,腿一蹬走了,就算赵桓熙那小畜生没死在战场上,回来继承爵位又如何?他是他老子,他还敢忤逆不成?更别说一旦那小畜生死在战场上,按律就该他这个公府嫡长子继承爵位。至于二叔手里的那封信……爹不在了,他们要继续依附国公府过活,可不就得来巴结继承爵位的长房?到时候给点好处,自然能将信拿回来。

  这么一想,赵明坤又觉着未来可期,遂对赵桓朝赵桓阳道:“如今局势未明,少不得要韬光养晦了。下午我回公府一趟,探望一下你们的祖父,明日,我们便启程回平凉府去。桓朝你继续留下盯着府里,一旦情况有变,即刻派人通知我。”

  赵桓朝神情略显窘迫道:“盯着府里不难,我早已埋下眼线。只是在京里衣食住行处处要用银子……”

  说起银子赵明坤也很为难,殷氏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绝不会给他一文钱。问二叔父借,估计也借不着多少。

  “没事,下午待我回去看过你们祖父,就去问你们三叔四叔拿一些,还有邬府和段府,既然是亲家,一方有难理应相助。”赵明坤道。

  午后,赵佳贤回去了,徐念安小憩,殷夫人躲在房里偷偷看绣房那边送来的小衣裳。

  她是过来人,知道妇人有孕生男生女全看造化,但她内心肯定是希望徐念安这一胎是男孩的,让绣房做的小衣裳有男有女,但还是男孩的小衣裳多一些。她不想给儿媳压力,决定将这些男孩穿的小衣裳先藏起来,若这次用得着自是最好,若这次用不着,那就留着以后用。

  “太太,大老爷回来了,在门前说要探望国公爷。”芊荷在梢间外头禀道。

  “他一个人来的?”殷夫人问。

  “是,只有大老爷一人。”

  殷夫人想了想,一边往门外走一边道:“知道了。”

  她先去了敦义堂,路上命人放赵明坤进来。

  赵明坤倒是没作妖,去敦义堂看了国公爷,装模作样地掉了几滴眼泪就出来了。

  殷夫人全程盯着他,见他探望完了,就一副要请他出去的模样。

  赵明坤气恼道:“你别得意!我还会回来的!”

  殷夫人冷嗤一声。

  赵明坤往外头走了两步,忽想起借钱一事,遂又停住,转身道:“我要见三弟四弟。”

  殷夫人懒得跟他歪缠,吩咐身后丫鬟和小厮:“待大老爷见过了三老爷和四老爷,送他出去。”她才不管他见谁,只要别来嘉祥居惊扰她儿媳养胎就行。

  只是她低估了赵明坤的无耻,下午申时末,赵佳贤和赵佳善突然都回了靖国公府,对她说赵明坤上他们婆家借钱去了。她们做女儿的不好在婆家人面前说父亲对她们不好,邬家和赵家看在亲家的面子上,都借了几百两银子给他,两人觉着十分丢脸。

  殷夫人气得手抖,怕动静传到儿媳那边的厢房去让她不安,强忍着没发火,对两个女儿道:“你们先回去,明日我亲自去段家和邬家打招呼。”

  次日一早,殷夫人就命人套了车,去段家和邬家替赵明坤把银子还了。

  其实靖国公府长房这些破烂事,亲家哪有不知道的?只不过一个好意思开口借,一个不好意思抹下脸不借而已。

  殷夫人回到府中,去三房四房一问,果然,赵明坤找他们也是为了借钱,不过他俩知道这个大哥已经不靠谱到快被爹逐出家门了,没借多少给他。三老爷借口钱都投在店铺里,借了六十几两给他,四老爷借口钱都在四太太手里,只借了二十几两给他。

  殷夫人气了两天之后,国公爷醒了。

  人醒了之后,发现双腿动弹不得,于是忙又叫了御医来看。张御医来仔细检查过后,说国公爷可能是头风引起的血脉梗阻,引发下肢瘫痪,日后可用针灸疗法看看能否改善。

  即便如此,国公爷的醒转还是让阖府上下都松了一大口气。

  等御医和儿孙们都退下后,国公爷问向忠:“为何不见桓熙?九月不是该放授衣假了么?”

  向忠道:“国公爷,您病倒后,熙三爷向朝廷请命代您出征,皇上封他为云麾将军,如今,人已在辽东了。”

  “什么?”国公爷震惊,“他怎么能去?他……”

  话说一半,国公爷没再说下去。

  他会去的,即便知道自己还不能去,他也会去的。当初自己向皇上请封他为世孙,不也正是看中了他这样敢于担责的品性吗?

  “桓熙去辽东,大太太如何?”国公爷回想起方才见殷氏时,她气色好像还行,不像是日夜为桓熙担忧的模样,这有些不合常理。

  “大太太病了一段时间,后来熙三奶奶被诊出有孕,她才好起来。熙三奶奶有孕这件事,府里还没几个人知道。”向忠道。

  国公爷点头,道:“我想也是,真是苦了她了。”

  “国公爷,两天前,大老爷回来瞧过您。”向忠道。

  国公爷眉头一皱,抬头看他:“他人呢?”

  向忠道:“大太太好像没让他留在府中,现如今,不知人在何处。”

  国公爷思虑片刻,道:“派人把大太太叫来。”

  没一会儿,殷夫人来了,向坐在床上的国公爷行了礼,道:“公爹,您刚醒来,身体虚着,还需多加休息。”

  国公爷道:“我省得。听说,两天前赵明坤回来了?”

  殷夫人迟疑了一下,在床前跪下道:“公爹请恕罪,那日儿媳得到下人禀报,说大老爷回来了。儿媳去门前一看,见他带着杜姨娘和桓朝桓阳两房气势汹汹,就堵着门没让他们进来,说若想探望您,只能大老爷一人进来探望。儿媳言行有失,还请公爹责罚。”

  国公爷道:“起来,赶他们出去本就是我发的话,与你无关。赵明坤此番回来,除了探望我,还做了什么?”

  殷夫人站起身子,手捏紧了帕子,垂着眸道:“公爹,不过是些无关紧要之事,您不问也罢。”

  “说,我要知道。”国公爷道。

  殷夫人迟疑再三,这才道:“他叫我别得意,说桓熙此番未必回得来,而您,终有不能再为我做主的时候。然后还去段家和邬家借了七八百两银子,儿媳第二日去替他还上了。”

  国公爷胸膛微微起伏,沉声道:“知道了,你回去吧。”

  “公爹,您千万保重身子。”

  国公爷点点头,殷夫人告退。

  房里安静了片刻之后,国公爷道:“向忠,替我去通知族老宗亲,三日后,开祠堂!”

第156章

  就在国公爷召集族人开祠堂的前一日,殷夫人和徐念安收到了赵桓熙从广宁寄来的家书。

  下人把家书拿来之后,殷夫人见给自己的是薄薄一封信,给徐念安的却是用油纸包裹好的一本册子样的东西,忍不住问道:“那是书,还是家书?”

  赵佳臻见她目光灼灼的,故意道:“反正弟妹还在午睡,要不我们先拆开看看?”

  殷夫人迟疑一下,道:“别了,直接给她送去吧。”

  下人把家书给徐念安送去后,殷夫人和赵佳臻凑在一起看赵桓熙写来的家书。

  他详细描写了自己到辽东之后的吃穿住行,说李营待他很好,营里的士兵也待他很好,他在那边过得挺适应的,唯一不适应的是一个月只能洗一次澡。

  殷夫人看得又笑又哭的。

  赵佳臻也擦眼泪,对殷夫人道:“既然桓熙住在广宁的大营里,那除非古德思勤打到广宁,否则他应当是不用出战了。”

  殷夫人不懂这些,但她乐意听这样的话,点头道:“希望辽东的将士神勇无敌,早日打死那狗贼!还辽东百姓太平,也让桓熙能早些回来。”

  徐念安有孕之后,别的反应没有,就是嗜睡。午后一觉睡到未时过半才醒。

  醒来坐在妆台前让明理给她抿头发时她才发现桌上有个方方正正的纸包。

  “那是什么?”徐念安问。

  明理道:“姑爷给您寄来的家书。”

  徐念安拿过纸包,心里有和殷夫人一样的疑问:这么厚,到底是书还是家书?

  她拆开外面用来防水的油纸,定睛一看,还真是家书,封面上写着呢——给冬姐姐的第一封家书。

  只是这家书是像册子一样装订起来的。

  徐念安很好奇这么厚的家书里他都写了些什么,翻开封面,第一页居然是幅画,画的是她坐在慎徽院他们房间的窗前,怀里抱着一只……小麒麟?

  画的下面他写着字:冬姐姐,昨晚我梦见你了,不知为何,梦中的你怀里抱着这么一只又丑又可爱的小东西。莫不是家中有事发生?你在家里还好吗?

  “嗨呀,姑爷居然隔着千里之遥都梦见小姐您怀抱麒麟,小姐这一胎定是个小公子。”身后明理高兴地道。

  徐念安红了脸,对明理道:“你去厨房叫厨娘今日燕窝里少放些糖,昨日她们送来的太甜了。”

  明理笑嘻嘻道:“是。”

  她出去后,徐念安继续翻看家书。

  第二页还是画,画的是十里亭众人送别他的场景。

  后面每一页都是画,有的画着黄昏时野舟自横的渡口,有的画着晨起时云雾缭绕的群山,路边小桥流水的人家,远处红瓦黄墙的寺院,都是他这一路的见闻。

  路上遇着秋叶绚烂的枫树,他会画下来,还附赠已然干枯的枫叶一枚,有些是不知名的野花,他也画下来,附赠自然风干的野花一朵。

  驿站灯火昏黄的夜晚,集市肩摩踵接的清晨,在他的笔下栩栩如生,就仿佛他一路走,一路用他的眼睛和笔,将这一幕幕拓下,再寄给她。

  徐念安轻轻摩挲着那些叶子和花朵,他细腻的笔触,心中柔软一片。

  翻到后面,便是他到了广宁大营的见闻了。

  他把李营画了下来,让她知道他长什么模样。

  他画了伺候他的马老六,说他年纪轻轻名叫老六,是因为他们爹娘叫他们兄弟都是老大老二老三这么叫,他行六,就叫老六了。

  他还画了一个外形粗犷的中年汉子,说是他在营里新认识的朋友,名叫曹三刀,是个队长,手底下有五十个兵。

  他还画了他住的营帐,从外到内。说一开始很不习惯,因为营帐只有帘子,没有门,他觉着不安全。可是在营里住了几日之后,他又觉着在这个地方完全不需要门,因为士兵们最大的保障来自身边的同袍,而不是区区一扇门。

  最后一页,他画了他自己坐在桌旁看她送他的手把镜背面,下面写着:“冬姐姐,我很想你,很想很想。希望你不要这么想我。因为这么想又见不着,好难过。”

  徐念安湿了眼眶。

  会把家书写成这样的他,叫她如何能不想?

  次日,国公爷坐在木轮椅上,由向忠推着,在赵家宗祠里召开家族大会,当众将赵明坤,赵桓朝和赵桓阳三人从族谱上除名,罪名:不孝。

  这个罪名重而不需要实证,父母说你不孝,你就是不孝,故而,谁也不能为这三人说情,事实上,也没人想要为这三人说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