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南梅萼
葛敬轩道:“你们就别荼毒桓熙了,他还小。”
钱明不赞同道:“这怎么能叫荼毒呢?再说了,他都娶妻了,哪儿小了?便是小,才越要多看点书,多点花样才行不是?我这明明是帮助他们增进夫妻感情。”
一番话说的霍庆哲和贺伦又大笑起来。
赵桓熙看着他们,只觉莫名其妙。
说好了去买书,五人休息过后便起身。
赵桓熙掸掸衣服上的草屑,小心地把两条络子捋一遍。
钱明看着他的动作,道:“桓熙老弟,你这两条络子编得挺好看,分我一条呗。”
赵桓熙拒绝:“不行,这是我冬……我夫人为我编的。”
钱明摘下腰间荷包,道:“我这荷包也是我娘子为我新绣的,我同你换,反正你有两条嘛。”
赵桓熙捂住络子:“不要,不换。”
“嘿!你个吝啬鬼!”钱明勾着他的脖子闹了一阵,五人上马,由钱明带路,七拐八绕地进了一条偏僻小巷,来到一座未曾挂牌子的小院中。
“不是说买书吗?这是什么地方?”赵桓熙好奇。
“书局啊,不过没挂牌子罢了。”钱明正说着,从厢房里迎出来一獐头鼠目的男子,见了钱明几位,连连作揖问候。
“可有新货?”钱明问。
“有有,都是好货,几位爷这边请。”
赵桓熙跟着钱明进了厢房,果然看到厢房里好多书架,上面满满的都是书,一眼看去,全是什么游记什么传之类的,似乎全是话本子。
钱明熟练地挑了七八本,让那男子捆好,付了钱,将书往赵桓熙手中一放,挤眉弄眼:“回去慢慢看,不必谢我。”
赵桓熙:“?”
出了小巷,五人又去瓦舍听了曲,看了相扑傀儡戏等,一直玩到日渐黄昏才各自回家。
赵桓熙跟着钱明回了永安侯府,将马还给他,然后才坐着马车回了靖国公府。
“冬姐姐,冬姐姐。”
徐念安在房里插了一瓶花,刚洗完手,就听院中传来赵桓熙的声音。
她出来一看,只见赵桓熙怀里抱了一大堆东西,身后还拖着两盏兔子灯,兴冲冲丢三落四地回来了。
“买的什么呀?这么多。”徐念安迎上去帮他拿了一部分。
“上午我们去相国寺玩了,那里可热闹了,卖什么的都有。”赵桓熙来到房里,将东西都放在桌上,对徐念安道:“这些都是带给你的。”
徐念安顾不得看他买了什么东西,拉起他右手问道:“这手怎么破了?”
提起这事赵桓熙愈发得意了,道:“今日我们在八仙楼吃饭,又遇着朱志福那厮。他们一桌的人朝我们削盘子,我就又把他揍了一顿,最后还盖了一碗王八汤在他头上。冬姐姐你是没瞧见他当时那样儿,一头的王八肉,狼狈极了!哈哈!”
徐念安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不是叫你不要用手打人吗?瞧瞧这手伤的,一会儿母亲又该过问了。”她牵着他去屏风后洗手。
赵桓熙被她那波光明媚的一眼瞪得脑子里一片空白,过了好半晌才找回思绪,耳尖粉粉地辩解道:“是他们先挑事的,那朱志福还拿着个汤碗想来砸我,报上次的仇呢!”
“我不是怪你,是叫你要保护自己啊。你瞧你这手伤的,又是右手,握笔执筷,不都得疼吗?”洗好了手,徐念安又把他牵回房里,去亮格柜上拿伤药和布带。自从他开始练武之后,为防万一,这些东西都是常备的。
“到窗口来上药。”傍晚,房中光线昏暗,徐念安懒得先去点灯,便将赵桓熙叫到窗前,就着外头的天光,拿指腹小心地将伤药抹到他破皮的拳峰处,边抹边问:“疼吗?”
伤处都开始结痂了,这么轻轻地抹药,哪里会疼?
赵桓熙张了张嘴,脑子里闪过小时候自己说疼母亲乳母她们哄自己的情景,鬼使神差地道:“疼。”为了取信徐念安,还配合着她抹药的动作将手往后一缩一缩,装得十分逼真。
“你别动。”徐念安握紧他的手指,低下头去,嘟起嘴唇给他伤处轻轻吹了吹。
赵桓熙低头看着她,一阵脸红心跳,喉结轻轻滚了滚,他低声道:“冬姐姐,你真好。”
徐念安抬头看他,俊秀的少年整张脸都红了。她心觉好笑,一边拿过布带来给他裹伤一边道:“你也很好。”外出游玩还知道惦记家里人,带了这么多东西回来。
嘉祥居,殷夫人已从过来送菜的知一口中得知赵桓熙中午又与人在酒楼中斗殴了,手还受了伤,正坐立不安,松韵来了。
“夫人,三奶奶让奴婢来回您,说三爷手上只是皮肉伤,不碍事。三奶奶还说,请夫人待会儿不要责怪三爷,是对方寻衅,三爷还手,还打赢了。若待会儿说起此事,夫人不妨夸赞三爷几句。”
“知道了。”殷夫人打发了松韵,便将脸一拉,道:“瞧瞧,开始教我如何管儿子了。”
苏妈妈赔笑道:“反正都是为了三爷,夫人何妨暂且一听,以观后效呢?”
殷夫人眼睛一斜:“你这老货什么意思?敢情我还没她会管孩子?”
苏妈妈忙道:“老奴的意思是,三奶奶好歹带出过一个十六岁进苍澜书院的弟弟,说不准,哪天三爷也被她给送进苍澜书院了呢?”
殷夫人大笑一声:“若是她真能把桓熙送进苍澜书院去,要我把她当祖宗供起来都行。”
苏妈妈笑道:“夫人话可不能说得这般满啊。”
殷夫人本也不是真生气,被苏妈妈这么一打岔,也就过去了。
没一会儿,赵桓熙和徐念安来了,殷夫人便命开饭。
赵桓熙带了好几个菜回来,席上给徐念安夹菜,又给殷夫人夹。说起中午在八仙楼打架一事,殷夫人笑容僵硬地夸了他一句:“我家桓熙真厉害,都能保护朋友了,可见这曲师傅没有白教。”
赵桓熙果然更为高兴,翘着尾巴兴奋地把今天出去发生的事都告诉了殷夫人和徐念安。
殷夫人听着除了打架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这才放下悬了一天的心。
晚饭后,小夫妻俩回挹芳苑去。
殷夫人瞧着两人渐渐消失在暮色中的背影,不无感慨地对苏妈妈道:“你发现没有,桓熙与以前不大相同了。”
苏妈妈道:“以前三爷哪有这般意气风发的时候啊?夫人您就瞧着吧,三爷会越来越好的,比慎修院那两个,比五房那个,都好!”
“嗯,我瞧着呢!”殷夫人笑着说,却忍不住拿帕子掖了掖眼角。
赵桓熙和徐念安一路说说笑笑到了挹芳苑,把衣服一换,对徐念安道:“冬姐姐,我练武去了。”
“手伤着呢,还去?要不叫晓薇去向曲师傅请个假吧。”徐念安追出来道。
“不妨事,我要去。”赵桓熙今日尝了甜头,觉得练武十分有用,朝她挥了挥手,就跑院外去了,晓薇和晓蓉提灯跟上。
徐念安瞧着他无忧无虑的,自己心里却犯了愁。
眼看着赵桓熙方方面面都渐入正轨,不用多久,殷夫人怕是又要提圆房的事了。男女成婚,圆房本是天经地义,她也没那么多借口一推再推,需得找机会将此事圆过去才行。
只是赵桓熙就是个半大少年,什么都不懂,要他配合,岂不是得她来告诉他圆房到底是怎么回事?开不了口是一个,再有,他现在不懂,两人同床也没那么尴尬,若是他懂了,两人同床,怕就没有如今这般的心无杂念了。
该怎么办呢?
第62章
赵桓熙练完武回来沐浴时,发现自己胳膊上居然有了些肌肉的弧度。他十分得意,沐浴完便想去徐念安面前显摆。
他来到左次间门外,将头一探,发现徐念安和明理宜苏坐在碧纱橱内说笑做女红。
他去院中秋千上坐着晾了一会儿头发,又去纱窗口将头一探,宜苏明理还在。
赵桓熙不免有些气闷:这俩丫头怎么还不回去睡觉?
“三郎,在窗口探着头作甚,有事?”徐念安一早便看见了他,见他二次探头,问道。
“无事,就看看你们在做什么。我去读书了。”赵桓熙悻悻地说着,来到右梢间自己的书房里,一眼看到放在案上的那八本钱明送他的话本子。
他随手抽了本,一看书名《海棠闹春》。
“书名倒是有些喜庆。”他嘀咕一句,坐到书桌后面慢慢翻看。
看了几页,眉头疑惑地皱起,再看几页,跟不理解似的将那段文字来回看了几遍,然后眼珠子就定住不动了,继而双颊爆红,猛地将书合上!
他紧张地看了眼梢间外头,见没人,这才松了口气,抬手擦了把额上的汗,低头看到手里的书,又像扔烫手山芋一般将它往地上一扔。
这都……写的什么啊?
他脑子里一团混乱地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对面传来纱门打开的声音,是宜苏和明理要走了。
赵桓熙看到徐念安也出来了,顿时老大着慌,六神无主之下将桌上那七本书连同地上那一本一同往书桌下一扔,抬脚踩住。
徐念安径直走到他书房中,抬头一看,见他端坐在椅上,双颊通红,额头在灯光的照耀下细碎晶亮的闪着光,好似出了汗。
“你做什么了?怎么热得这样?”她走到他身边,拿团扇扇他。
“没做什么,就是、就是热。”赵桓熙口干舌燥地道。
徐念安看看四周,窗门都开着,凉风习习,人光坐着断不会热成这样。但是看看书房里又没什么异常,委实不知他怎么弄的。
她拿出帕子来给他擦汗,随着她靠近,一股幽香扑面而来。
赵桓熙满脑子都是话本子上那“把鼻孔向着玉体乱嗅,只觉气味如兰,芬芳扑鼻”,脸上刚退下去些的热度腾的一声又上来了。
他又羞又臊,六神无主之下,竟伸手将徐念安推开。
一推之下,彼此都愣了。
赵桓熙直想夺门而逃,可想起脚下踩着的东西,又不能,只得撇过通红的脸道:“我没事,冬姐姐你去睡吧,我看……练会儿字也去睡了。”
徐念安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道:“好吧,扇子留给你。”她将团扇放在他书案上,就到对面去了。
赵桓熙听着对面传来的窸窣动静,迅速地抱起桌底下那摞书,在书房里团团转了一圈,没找到可以藏的地方。
一转身看到墙边高大的书架,想着若是藏在最上面那格,以徐念安的身高绝对看不着。
他轻手轻脚地把椅子搬到书架下面,站上去将八本书藏在了最上面那格的角落里,下来后仰头看了看,甚觉满意,刚想把椅子搬回书桌后去,一转身就看到徐念安端着茶壶茶杯站在他书房门口。
赵桓熙:“……”
徐念安走进来,将托盘放在他书案上,还没开口赵桓熙便涨红着脸辩解道:“是钱明送给我的,我不知道是什么书。”
此地无银三百两。
“无妨,这也不是什么值得羞耻的事情,你不用慌张。”徐念安心情复杂,面上不显,安抚他两句之后便又出去了。
回到左梢间,徐念安歪在榻上,看着房中那瓶新插的鲜花想心事。
她当然希望赵桓熙一直跟以前一般不懂男女之事,如此两人同屋而处,同榻而眠也能少些尴尬。但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如今他从别处知晓了这些事,省得她再费心思,不好吗?反正下次殷夫人再催圆房,也需他配合做戏。
她翻个身面朝床里,又想起以前在市井里听到的那些闲言碎语。
那些闲汉说荤话的时候,总喜欢拿刚开荤的少年人作比,说什么精力无限,不知节制……
耳边传来纱门打开又合上的声音,徐念安卧着不动。
“冬姐姐。”身后传来赵桓熙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