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府佳媳 第71章

作者:江南梅萼 标签: 宫廷侯爵 婚恋 古代言情

  “便是不传统,也不给她剥。非亲非故的,凭什么伺候她啊?我又不是白请她不给银子。”赵桓熙不乐意道。

  徐念安笑看他一眼,打开食盒盖子,里头的糕点少了一块。

  “她应允你的邀约了。”她道。

  “没有,她说了,不给她剥石榴她就不应我。没看连糕点都没收吗?”赵桓熙道。

  “盒子里的糕点少了一块,这便是她同意的意思。”

  赵桓熙探头过来一看,惊奇:“还真少了一块。若是如此,那她必是在我进去前就同意了,因为当着我的面她并未动过这食盒。那她为何还要与我说那些?戏弄我?”

  “许是考验你呢?看看你是不是正人君子?若不是,她便会将糕点再放回去。而你歪打正着,正合了她的心意。”徐念安道。

  “这位妙音娘子也太奇怪了,但愿她不会让钱兄贺兄他们失望吧!”赵桓熙忧心忡忡道。

  徐念安:“……”

  两人回到国公府时,正是饭点,料想殷夫人去探望三姐早该回来了,便直接去了嘉祥居。

  不曾想嘉祥居里居然没人,殷夫人苏妈妈芊荷锦茵等大丫头都不在,只剩个看门的美筠,说殷夫人方才回来了一趟,带着苏妈妈芊荷等人又走了,去哪儿了她却不知。

  两人正摸不着头脑,忽锦茵头发蓬乱慌里慌张地从院门处跑了进来,见了赵桓熙夫妻俩便似见了救星一般,直冲过来哭着道:“三爷三奶奶,你们赶紧去看看吧,太太和老爷打起来了!”

  等赵桓熙和徐念安两人跑到依兰阁时,里头正是一片混乱。

  下人们各为其主,正在院中掐架,正堂里则传来殷夫人和赵明坤的叫骂声,还有砸东西的声音。

  “三爷,三奶奶,快去帮太太,太太在里头呢!”锦茵哭道。

  徐念安推了把愣住的赵桓熙,自己则站在院门口大喝道:“都住手!再有撕打者,统统发卖!”

  她声音大,气势又足,院里撕打成一团的下人们都被喝得一个激灵,停下来向院门口看来。

  赵桓熙冲进动静不断的正堂,就看到堂中杯盘碗筷碎了一地,他父亲正揪着他母亲的头发在扇她巴掌。赵桓阳站在一旁看着,他媳妇韦氏在一旁袖着手叫:“公爹,婆母,你们别打了。”

  他上去一把握住赵明坤高高扬起的胳膊,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衣襟将他狠狠往后一推,眼底充血:“不许打我母亲!”

  “赵桓熙,你竟敢对父亲动手!”赵桓阳叫嚣着要过来揪他。

  赵桓熙回身照着他脸上就是一拳,打得他鼻子里冒血,趁他踉跄又抬起腿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满地的碎瓷,赵桓阳当场就见了血,韦氏惊叫。

  “畜生!”赵明坤脸上脖子上满是殷夫人抓出来的血道子,看爱子被打,冲过来就要揍赵桓熙。

  “姓赵的,今天我就与你同归于尽!”殷夫人手里握着一支簪子,凄厉地尖叫一声,披头散发不顾一切地朝赵明坤扑过去,那疯狂的模样倒将赵明坤吓得一跳,转身就跑。

  赵桓熙见了,忙一把将殷夫人抱住,急道:“娘,娘,您别做傻事。”

  这时徐念安处理好院中下人的事,也赶到了堂中,没顾上去看赵明坤他们,她瞧着被赵桓熙抱在怀中面色苍白满脸泪痕,看上去伤心欲绝的殷夫人,直觉是出了大事。

  “娘,不论出了什么事,这样闹下去都无济于事,我们回去再说好吗?”她走到殷夫人面前,慢慢伸出手,从殷夫人因用力而青筋迭起的手里缓缓地拿过那枚簪子。

  殷夫人能忍得住不嚎啕出来,却忍不住泪如雨下。

  被赵桓熙和徐念安扶着往外面走时,她斜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怨毒地瞪着一旁的赵明坤,狠声道:“赵明坤,这才刚开始,你等着!”

  赵明坤被她阴狠的眼神瞪得心头一凉,等人都消失在门外了,他才反应过来,跑到门口冲着殷夫人的背影大骂道:“你这泼妇,你敢对夫婿动手,我要休了你!”

  殷夫人没理他,事实上经过刚才那一番歇斯底里的发作,她现在连走路都费劲。

  徐念安看着她的脚步几乎是在地上拖着走,担心道:“娘,要不让三郎背你吧。”

  殷夫人摇摇头,忽然一阵面白如纸,她痛苦地捂了捂胸口,猛的弯腰呕出一口黑血,人就昏了过去。

第89章

  见殷夫人呕血昏倒,众人难免一阵慌乱。

  还是徐念安最快冷静下来,对赵桓熙道:“你快背娘回嘉祥居。”

  又吩咐芊荷和苏妈妈:“芊荷,速去请大夫。苏妈妈,速派人去邬府跟冼妈妈打声招呼,近几日不要让四姐姐见公府派去的人,她有身孕,经不得受惊吓。”

  两人都跑着去了,徐念安才跟在赵桓熙身后,将殷夫人送回嘉祥居安顿。

  片刻之后,嘉祥居正房里,大夫还没来,徐念安让丫鬟打了水,自己坐在床沿上用湿帕子帮殷夫人擦脸擦手,整理头发。

  “冬姐姐,我娘会没事吧?”赵桓熙站在一旁,看着床上苍白虚弱的殷夫人,声息颤抖地问。

  他从未见过殷夫人这副模样。

  从小到大,在他眼里心里,母亲都是强大的,就算不是无所不能,却也是永远都能替他撑起一片天,给他遮风挡雨的。

  看着徐念安给她擦脸,给她梳头,他才发现,母亲早不像他印象中那样年轻了。

  她的脸上开始出现皱纹,她的鬓角开始长出白发。她早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候,悄悄地开始衰老了。

  徐念安转过头来,见刚才在依兰阁红了眼都没哭的人,现在却满眼泪水。

  她道:“三郎,别担心,娘会没事的。人有时大喜大悲就会血行不畅气结于胸,会吐血会晕倒,就像娘这样,喝几服药调理一下就会没事的。”

  赵桓熙心中稍安,点了点头,抬袖子掖了下眼睛,没让眼泪掉下来。

  待到殷夫人用惯的张大夫来诊过脉后,他才知道情况并不像徐念安说得那般乐观。

  “夫人多年来积劳成疾,本就有身重困倦,体虚盗汗之症,如今大悲之下气血逆行冲破胸腑引动内症,可谓来势汹汹,情形不容乐观啊!”张大夫抚着花白的长须叹道。

  赵桓熙急问:“不会有性命之忧吧?”

  张大夫道:“好好调理着,应当不会。只是要仔细,不可再大喜大悲,过度劳累,且这个调理的过程,不会短。”

  徐念安道:“劳张大夫费心,只消能治好,不计要什么,咱们都是肯的。”

  张大夫点头:“那老夫先去开药方。”

  “有劳了。”徐念安行了一礼,看着赵桓熙带着张大夫出去开方子。

  苏妈妈和芊荷都哭红了眼,此刻见房里只剩下徐念安,才敢走到床边来瞧殷夫人。

  “苏妈妈,婆母这到底是遇到了何事?怎会如此?”徐念安问苏妈妈。

  苏妈妈摇头:“老奴也不知,明明到定国公府时还好好的,可是从三姑奶奶院中出来后,夫人神情就不对了。回来的途中她一句话都没说,到了府里回了嘉祥居,喝茶的时候手抖摔了茶杯,她就冲去了依兰阁,撕打大老爷去了。”

  徐念安听这话,知道八成是三姐佳臻出了事,便不再多问,专心照顾起殷夫人来。

  半个时辰后,老太太带着五太太来探望殷夫人了,辈分在那儿,徐念安做孙媳的,也不能拦着。

  老太太到了房里,瞧了床上昏迷不醒的殷夫人一眼,问:“大夫怎么说?”

  徐念安答道:“大夫说婆母体虚积弱,需得好生调理。”

  “既如此,这个家怕是不能理了。便交给五太太来理吧。”老太太道。

  徐念安低眉顺眼:“是,待娘醒了,孙媳便派人去叫五婶婶过来做交接。”

  老太太见她乖顺,话也说得没什么错处,略顿了顿,便带着五太太离开了。

  苏妈妈送走了她们一行,回来急急对徐念安道:“怎么能把管家权交出去呢?太太这么多年夙兴夜寐地打理着整个国公府,都累出毛病来了,此刻交出去,岂不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徐念安道:“母亲已经这样了,难道苏妈妈还忍心叫她继续带病为府中中馈操劳吗?方才张大夫说得明白,她不可再劳累了。什么都比不过母亲的身子要紧。”

  苏妈妈岂能不知这个道理,她只是不甘:“白让五房捡了便宜!”

  晚上,国公爷下值后得到消息过来看望殷夫人时,殷夫人还未醒。

  徐念安向他说明了事情的经过和殷夫人的病情,又道:“下午祖母来过了,让把管家权交给五婶婶。孙媳想着婆母现在的情况也确实不适合再继续理家,便说等婆母醒了再与五婶婶交接。以前婆母有事总是去报与祖父知道,所以此事孙媳也同祖父说一声。”

  国公爷眉头微蹙地沉默了片刻,道:“管家权就不要交给五房了,她自入府以来就没管过家,若是不能胜任,反让府中生乱。你婆母体弱不能劳累,不是还有你吗?你从旁辅佐,多帮你婆母分担些,有你婆母在旁指点,也总比交给从未沾手的五房强。此事你不用再管,我自会派人去跟你祖母说的。”

  徐念安迟疑了一下,才应下:“是。”

  “你可知你公爹婆母因何争吵?”国公爷又问。

  “婆母一直未醒,还不知具体事由。但婆母今早出门前还好好的,见过三姑姐回来便如此,孙媳猜测,许是与我三姑姐有关。”徐念安道。

  国公爷点头,嘱咐徐念安:“好生照顾你婆母。”然后便走了。

  他回到敦义堂时,发现满脸是伤的赵明坤带着吊着胳膊的赵桓阳在院子里等着他。

  “爹……”见他回来,赵明坤迎上去行礼。

  国公爷理都不理他,直接越过他去了书房。

  赵明坤尴尬地停住,想想不死心,又带着赵桓阳追到书房,告状:“爹,赵桓熙那个混账东西,今天在依兰阁竟然对我动手,还把桓阳打成这般模样。”

  国公爷自顾自地将腰间佩刀摘下来往刀架上一搁,回身睨着赵明坤:“我教的,你待怎的?”

  赵明坤没成想会得到这样一个回答,惊诧不安,不敢置信地看着国公爷:“爹?”

  国公爷对同样一脸惊讶的赵桓阳道:“你先回去。”

  赵桓阳不敢迟疑,行礼后就退了出去。

  国公爷在书案后坐下,抬头看着自己的嫡长子,良久,叹了口气,道:“从你小时候我就知道你不长进,不过念着我常年军务倥偬,对你疏于管教,不忍苛责。你娘偏爱你,过世时拉着我的手一再对我说你的种种好处,让我不要放弃你。以至于我觉得都是因为我没有尽到为人父之责,才使得你无能颟顸,不思进取。

  “为此,我托人多方打听,厚着脸皮为你求娶了金陵侯家大方精干贤名在外的嫡长女,盼着有这么一位贤妇在旁辅佐,你能好些。她没叫我失望,这么多年来,不论境遇如何,始终记着她身为嫡长媳的职责,心善人正,将公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可是你呢?”

  赵明坤低着头,不敢反驳,却也不甚服气,加上脸上脖子上的伤处还在一阵阵地发疼,忍不住在心底道:她算什么贤妇?就是个泼妇!

  “我也是糊涂,因为当初一念之差,多年来一直在心里对你存着一丝愧疚,直到我给桓熙找了媳妇,我才明白,一个人能不能学好,跟他小时候有没有父亲管教,关系不大。我固然对你没有尽到教养之责,可你对桓熙,比之我对你,只会更差。

  “他娶了个好媳妇,能听劝,能知道身为男子,将来的一家之主,他应该立起来,并且努力去这样做。你呢?你如此无用却又如此有恃无恐,是不是以为你是嫡长子,将来我这爵位一定会传给你?”

  赵明坤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开口:“儿不敢。”

  国公爷道:“你敢也无用,今天我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为赵家将来计,这爵位,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传给你的!”

  赵明坤刚才说着不敢,听到国公爷这斩钉截铁的话,却又忍不住猛地抬起头来,惊愕地看着国公爷。似是想问些什么,可嘴唇蠕动半晌,却一个字都没敢说出口。

  “你媳妇主理中馈,你再不待见她,为全府着想,也该让着她。不成器的东西,竟将她生生气病!”

  “是她先来打我的!她一个妇人,不修妇德……”

  “住口!若不是你把佳臻嫁给定国公府那混账,她能来找你的事?为了庶子前程断送嫡女终身,一个狠得下心做,一个厚得下脸皮受,如此自私自利无情无义,你和赵桓朝应该庆幸是我的儿孙而不是我的兵!若是我的兵,别说一颗脑袋,便是十颗脑袋,也早给你们砍掉!”

  国公爷一怒,那种久经沙场的杀伐之气便无形散发出来,压得赵明坤连气都喘不顺,更别说为自己辩驳了。

  国公爷缓了口气,道:“我也想清楚了,留你在家中,毫无用处不说,还是乱家之源。平凉府那边因受唐进贪污舞弊案牵连空出许多职位,我会为你在那里谋个一官半职。你带上庄子上那个妾,去平凉府做官吧。”

  “爹——”赵明坤惊呆了,平凉府什么鬼地方?他才不要去。

  “不想去?”国公爷冷冷地瞧着他,“你不去,就让赵桓朝去,你们父子俩必去一个,到底谁去,你自己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