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南梅萼
赵桓熙按着计划忙了一日,下午殷洛宸访友回来,陪他和赵桓荣去老爷子那里练刀。
晚上,他练完刀回到慎徽院,只觉满室冷寂。
无精打采地沐浴过,他也没心思晾头发,直接往榻上一躺,睁着眼盯着帐顶看了半天,心里还是想冬姐姐,睡不着。
他扭头看向床外侧,那里空空的,好像他此刻的心一样。
她的枕头倒是在,蓝色的缎面,绣的纹样是鲤鱼跃龙门。
他翻个身趴在床上,伸长了脖子凑过鼻子去闻闻她的枕头,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香泽,味道就跟她头发上的香气一模一样。
赵桓熙欢喜起来,伸手将她的枕头拉过来,长方的一条,抱在怀里正好。
他脸贴在枕上,枕着徐念安熟悉的幽香安然睡去。
次日上午,赵桓熙和殷洛宸在殷夫人处用过早饭后,便辞别殷夫人去了徐家。
徐墨秀向先生告了假。
虽是庶女出嫁,但看在徐念安的面子上,来送嫁的亲戚也不少。忠义伯夫人董氏这回倒是没厚着脸皮登门。
赵桓熙和殷洛宸到徐府时,徐念安正和一众女眷在新嫁娘的房间里,赵桓熙不便去找她,被徐墨秀拉去了男眷那边。
午饭摆在了院子里的大桃树下,男女分桌,徐念安负责张罗和招呼众宾客,赵桓熙直到这时才见了她一面,说了两句话。
席上,赵桓熙正边吃边与陆丰他们聊天,身边殷洛宸用胳膊肘拱了他两下,他不解地回头看他,殷洛宸朝坐在他俩斜对面的那名年轻公子努努嘴。
通过上午一番介绍相谈,赵桓熙知道这人姓陈,单名一个栋字,乃是徐家二房陈夫人的娘家侄儿。陈栋今年整好二十,人长得清俊白皙,谈吐也风雅,尚未成家,而此时,他正偷摸瞧着在女眷那边招呼的徐念安。
第97章
赵桓熙得了殷洛宸提醒,便着意观察这陈栋,见他果然隔一会儿就要抬头往女眷那边看一眼,状似无意,但目光分明一直黏在徐念安身上。
他心中置了气,忽听殷洛宸低声道:“看我的。”
他一扭头,见殷洛宸不怀好意地瞧着陈栋,张嘴就要说话,他忙扯了下殷洛宸的袖子。
殷洛宸回过脸,赵桓熙冲他摇了摇头。
今天徐家有喜事,他不想因为这点没有根据的猜忌破坏气氛。
饭后男眷们又凑在一起喝茶聊天,过了一会儿,陈栋起身去了后院。
殷洛宸马上借口如厕跟上。
赵桓熙犹豫了一会儿,也跟了上去,刚走到穿堂夹角处就被殷洛宸挡了下来,耳边传来陈栋的说话声:“冬儿妹妹,你大婚我未能赶来,这是恭贺你大婚的礼物,你收下吧。”
赵桓熙握拳:好气!他居然敢叫冬儿妹妹!我都叫不了冬儿妹妹,最多只能叫冬儿或是冬姐姐!
徐念安看着递到眼前的小礼盒,并不伸手,只道:“不必了,咱们两家本也不是我大婚你必得要送礼的关系。此番我四妹大婚,你能来,我已很感激了。”
“冬儿妹妹,你定要与我这般生分吗?”陈栋的语气听上去有点失落。
“陈公子,你现在也不能这样称呼我了。我如今是赵家妇,你当称呼我一声赵夫人。表哥表妹的,那都是小时候混叫的了。我家落难时,你曾对我伸出援手,这份恩情我一直铭记于心,以后你若有需要我相助之事,只要我力所能及,必不推辞。至于其它的,就莫要再提了。”徐念安道。
殷洛宸听到此处,推着还想再继续听下去的赵桓熙离开了墙角,走到院中的大桃树下。
不一会儿,徐念安与陈栋一前一后从后院出来,前者神态如常,后者一脸懊丧。
徐念安看到赵桓熙和殷洛宸两人站在桃树底下,就朝两人走来,问道:“站在这里作甚?怎不去房里喝茶?”
赵桓熙眼角余光瞄着那边正向这里张望的陈栋,走过去一把抱住徐念安,低下头来与她脸贴脸,道:“想你了。”
“哎呀,肉麻死了,真是受不了!”殷洛宸边抱怨边背过身去。
徐念安反应过来后也是满脸通红,连忙推他,低声道:“大庭广众的……成何体统?”
赵桓熙偏抱着不放,嘟囔道:“咱俩是夫妻,有什么不成体统的?”
这时有女眷从厢房出来,一看桃花树下,哎哟一声大笑起来,道:“瞧瞧,这新做成的小夫妻,到底是如糖似蜜分不开啊。”
徐念安忙不迭地推开赵桓熙,红着脸往那边去了。
赵桓熙被殷洛宸好一顿打趣。
下午,迎亲的乔掌柜来了。
赵桓熙想着徐念安说他“相貌堂堂”的话,着意看人长相。结果发现这乔掌柜肌肤微黑,长得浓眉大眼的,笑起来颊上还有两枚长长的酒窝,总而言之一句话,和他完全是两类长相。
难不成冬儿喜欢这样的?赵桓熙气闷地想。
不过乔掌柜这样的一看就很成熟,说话做事又圆融又有气度,感觉很靠得住。
哼!不过就是比他年长几岁罢了!焉知到乔掌柜这般年纪时,他不能也这样?
照例是徐墨秀将徐绮安背上了花轿,新郎带着花轿吹吹打打热热闹闹地离开了。
宾客也陆续散尽,徐念安要帮着家里收拾残局,和赵桓熙是最后走的。
到靖国公府时辰已经不早,两人去嘉祥居和殷夫人打了声招呼,回到慎徽院吃了点东西便沐浴上床。
徐念安昨晚没怎么睡着,现在是真的困了。赵桓熙却是不困,他在床里侧翻来覆去一会儿,翻过身来看着徐念安轻声唤道:“冬姐姐。”
“嗯……”徐念安背对着他,声音困倦。
“对不起。”
听到他道歉,徐念安勉强睁开双眼,翻过身来,嗓音略沙地问道:“为何突然道歉?”
赵桓熙认真地看着她,道:“如今想来,我当初去迎娶你时,竟连笑也未曾笑过,怪不得文林对我有成见。冬姐姐,我好后悔,若是能再娶你一次就好了。”
徐念安笑:“那可难了,我若与你和离,必不会再嫁你。”
赵桓熙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拉过去抵在自己胸口,恳求道:“冬姐姐,我们不和离了好不好?之前亏欠你的,我以后都加倍补偿你,我会尽我所能对你好。你说什么我都听,你要我做什么都行,好不好?”
“为什么呢?”
“因为我喜欢你。”
徐念安盯着少年清澈晶莹的双眸,一时也没了睡意,缓缓道:“你再说,我要当真了。”
赵桓熙愣住,随即又有些委屈:“本来就是真的啊。”难道他之前说喜欢她,她都没当真吗?
“你分得清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依赖我么?有时候你可能觉得你离不开我,但这种感觉,并不代表你一定是喜欢我,也许,你只是依赖我。就像孩子依赖母亲,幼弟依赖长姐。”徐念安对他说。
“才不是!”赵桓熙涨红了脸反驳,“若我只是像孩子依赖母亲,幼弟依赖长姐一样依赖你,我又怎会总想着牵你手,想抱着你,甚至,甚至……”说到此处,他脸愈发红起来,垂下眼睑没了声音。
“甚至怎样?”徐念安追问。
“甚至……”赵桓熙猛地把被子拉上来遮住自己的脸,闷声闷气:“甚至还想亲你。”
徐念安瞧着他露在锦被外乌黑的发顶,鬼使神差地探过身子,伸手将他盖在脸上的被子扒下来。
看着被子里头露出的如描如画的眉眼,还有那粉嫩润泽的嘴唇,她顿了顿,探手轻轻勾住他下巴,抬起他那张白里透红秀色可餐的脸。
两人目光交缠,她忽然毫无预兆地低下头,丰润红唇贴上他轮廓精致的唇瓣。
赵桓熙睁大双眼,还来不及反应,她又倏然离开。
“是这样亲吗?”她近近地看着他,呢喃一般低声问道。
赵桓熙魂销骨酥,哪还顾得上思考和回答,只本能地伸手就要抱住她。
“不可以。”她将他的手摁在枕边,说了这一句,就又翻身背对着他躺下了。
赵桓熙被她这番举动勾得一会儿上天一会儿入地的,呆了半晌,翻个身拱到她背后将她抱住。
徐念安本来正闭着眼默默脸红呢,察觉他的动作,睁开眼问道:“你做什么?”
赵桓熙不吭声,就紧紧抱着她,额头抵在她后脑勺上。
徐念安试着挣扎一下,没挣开。
“……你别这样抱着我睡,你会难受的。”
“我不难受。”身后人赌气一般道。
徐念安知道此番自己纯属自作自受,便不动,随他抱着。
过了好一会儿,他默默地放开她,回到了床里侧。
徐念安回身看他。
见她回身,他将被子往上一拉,又把自己整个藏里面了。
这回徐念安没再去扒他的被子。
次日一早,徐念安照例天不亮去嘉祥居帮殷夫人理事,赵桓熙睡眼惺忪地跟着去旁听。理完事在嘉祥居吃过早饭回到慎徽院,他才彻底清醒过来。
“今日如何安排的?”徐念安问他。
赵桓熙道:“我待会儿去练武,练过武出去送请柬,下午我们再去查视画舫好不好?”
徐念安奇道:“都这会儿了,怎么还要送请柬?”
赵桓熙道:“钱明那里要来好多人,他的朋友,他朋友的朋友,他朋友的朋友的长辈,他朋友的朋友的长辈的朋友……哎呀,总之有三四十个人。和我差不多年纪的我都已写好请柬派下人递过去了,但是那些长辈,虽与我非亲非故,可毕竟是我做东,为表尊重,总还是我将请柬亲自送去的好。昨日未得空,只能今日去送了。”
徐念安点头:“是该如此。”转而又忧虑,“三四十个人,加上我弟弟那边,加上妙音娘子和乐工,再加上伺候的丫鬟奴婢,我们租的画舫估计有点不够宽敞了。”
赵桓熙道:“我忘了跟你说了,钱兄也怕画舫不够大,所以把他外祖母的画舫借来了。”
徐念安瞠目:“永慈长公主的画舫?”
赵桓熙点头:“上头还有专门管理画舫的宫人,都不必我们自己再出人手了。”
徐念安赞叹道:“这次你这个东,可做得真够体面了。”
赵桓熙有些腼腆地一笑,抬眸,目光情意绵绵地看住她,道:“冬姐姐,昨晚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给我答案。”
徐念安目光游移地看向别处:“什么问题?”话刚问完,一侧脸颊被他用食指和拇指轻轻掐了下,只听他道:“不许装傻。”
徐念安惊诧地抬眸看他。
赵桓熙放了手,悄悄红脸,外强中干:“你看什么?你也掐过我的。”
徐念安:“我何时掐你了?”
“上次喝醉时。”
徐念安:“……”
“你快回答。”赵桓熙催她。
徐念安道:“我觉得不太好,毕竟我们当初说好的,谁反悔谁是小王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