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曰曰
乔绾皱眉,目光从他脸上的鞭痕一扫而过,懒得和他废话:“你可曾见过我的香囊?”
景阑心虚地看了眼绣坊,立即应:“什么香囊?小爷要你的香囊作甚?辟邪啊!”
说完,他心中却想着,看来香囊补好了,只能托人隔墙扔进公主府了,能不能看见,就看她的造化。
乔绾听着景阑这番话,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半点工夫不曾耽搁,转身就走。
景阑脸色难看地盯着乔绾的背影,她这便是对待心仪之人的态度?
好一会儿景阑才转过身就要朝枢密院而去,未曾想又一次被人堵住了路。
司礼站在景阑面前,低着头,手中拿着一个瓷瓶:“景少将军脸颊有伤,有人托我给景少将军送来此物。”
说完司礼便径自离去。
景阑疑惑地看着瓷瓶,许久打开闻了闻。
白玉膏?
瓷瓶也是宫里的东西。
乔绾。
景阑嗤笑一声。
方才还对他冷言冷语,这会儿又派人送来上好的白玉膏。
她果真爱慕他吧!
第10章 、面具
乔绾自绣坊折返回去时,街角已不见了慕迟的身影。
只有一旁几根糖葫芦七零八落地被人扔在那儿,糖衣上沾满了泥土枯叶。
乔绾怔了怔,一种诡异的情绪翻涌上来,好像上……慕迟并不喜欢糖葫芦。
她下意识地转头寻找,便看见不远处的两道人影。
慕迟正站在那儿,一袭白色锦裘在枯败暗沉的冬日里散发着光雾,漂亮干净的眉眼满是温柔,唇角噙着一抹淡笑。
而他面前站着一位陌生女子,女子穿着天水碧色的如意褶裙,眉眼柔和淡雅,脸颊泛着浅粉色,声音也柔情万分:“方才无意冲撞了公子,还请公子见谅。”
她方才只在街市同人笑闹了下,不知为何方才还无人的街角,哪知一转身便多了道人影,且……还是这般俊美的公子。
“姑娘客气。”慕迟同样柔声回应。
女子停了几息,到底不知该说什么,只低着头飞快地小步离去,耳垂都沾染了胭脂色。
乔绾眯了眯双眸,默默地走上前去。
慕迟回眸望向她,旋即笑着颔首:“公主。”
乔绾“嗯”了一声,心中仍酸溜溜的:“那些糖葫芦怎么回事?”
慕迟眸光微顿,继而垂下视线,眼底带着些许嘲谑,惋惜道:“方才公主离开时,被人撞了下,我未曾拿好。”
乔绾想到方才那名女子所说的话,了然,心中那股诡异的情绪也消散了,她下意识地朝女子离开的方向看了去,未曾想那女子也正朝这边看,神色羞赧,双眸含波,迎上乔绾的视线,便如受惊的小鹿一般飞快地转过头去。
乔绾眨了眨眼,看了眼女子窈窕的背影,又看向身侧慕迟那张格外招人的脸,瞬间一恼:“本公主就该将你关在公主府里,以后永远都别出来了。”
话落,她轻哼一声,便率先转身朝前方卖油纸伞的铺子走去。
慕迟淡笑着看着她的背影,目光渐渐失了温度,染上一层阴翳。
他是真的被关过,整整十四年。
另一边,乔绾看着姹紫嫣红的油纸伞,心中仍气恼着,便是那掌柜的殷切讲述那些纸伞背后或浪漫或有趣儿的故事,她都没兴趣听了。
看了好一会儿,乔绾本打算继续一人往前走,却陡然想起什么,停在原地。
那个真实的梦境里,慕迟小小年纪便被关在地牢之中,听见她说要将他关在公主府必然会伤心。
且他生得好看又不是他的错,她当初不也只想要最好看的人才为他赎身的吗?
更何况,她后日便要入宫见乔恒了,之后不知有多久不能像今日这般和慕迟笑闹共处。
想到这点,乔绾心中懊恼,匆忙转头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没等走几步路,便再次停下了。
一处卖面具的摊位前,慕迟一手将几枚铜板递给摊贩,另一手则拿着一面青面獠牙的面具。
周围不少人看向他,有知晓他原先身份的,正与人喋喋不休地议论着,眼神异样而恶意。
他却好像听不见那些风言风语,只神情冷淡地拿着面具转过身,在看见乔绾时停下脚步,随后,他对她轻轻地笑了起来,拿起丑陋的面具戴在了脸上。
乔绾呼吸微滞,心口处有什么剧烈地跳动着,还带着几分愉悦,像是当初第一次看见焰火盛放时的心情。
“公主。”慕迟的声音在面具后透着几分沉闷。
乔绾回过神,咳嗽一声默默走上前,拉起慕迟的手便要离开,临走前不忘扭头瞪一圈正围观的人。
慕迟任由她拉着自己往回走,有面具挡着,也懒得再维持温柔深情的做派,只目光讽刺地扫过她通红的耳尖。
冬日天色暗得早,二人再未多待便回了公主府。
未曾想,晴朗了一整日的天,在傍晚时分倒阴沉了下来。
天也冷了许多。
乔绾想到慕迟身体冰寒,倒再没困着他便放了人。
慕迟得了自由回到暖阁便唤人打来水,他回得匆忙,下人还未来得及烧,只有冷水。
慕迟也不介意,将手浸在刺骨的冰水中,细致地洗着今日被乔绾牵过的手。
一遍又一遍。
可换了五盆冷水,慕迟始终觉得那股温热又腻人的触感始终似有若无地缠绕着他的掌心。
挥退下人,慕迟冷眼站在原地好一会儿,直到嗅到身上的些许梅香才回神。
乔绾身上的味道。
慕迟凝眉,信手褪去外袍,换上一件松垮的白衣,便要去小榻休息。
房门再次被人轻敲了两下,那名叫倚翠的侍女在门外道:“慕公子,今夜怕是要降温,公主说您体寒,公主要奴婢给您添个火盆。”
慕迟晾了一会儿,开门时唇角已添了一抹笑:“倚翠姑娘。”
倚翠对慕迟福了下身子,命人将火盆添置好,又颔首示意了下方才轻步离去。
屋内因着多了个火盆的缘故,更热了,慕迟心中也越发烦躁,索性起身开了窗子,寒风瞬间灌了进来,却让他陡然清醒了许多。
这一晚,慕迟直到深夜才将窗子关上。
第二日的天果真更阴沉了。
一大早慕迟便听见门外传来几声恭敬的“公主”,紧接着乔绾便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下人手中还抬着一架汉筝。
上品紫檀木,极好的丝弦,汉筝一看便价值不菲。
慕迟弯了弯唇角,笑:“公主这是?”
乔绾眉眼飞扬:“你教我弹筝啊!”
她昨夜便这样想了,只是二人都逛累了,只得作罢。
慕迟垂着眼看着她,眸中流波潋滟:“公主怎么会突然想学筝?”
乔绾被他盯得脸颊一热,低咳一声才说:“想学就学了,哪儿需要什么理由,”说到这里,她故作强硬,“你就说你教不教吧!”
慕迟笑了一声,语气添了无奈:“自然要教。”
乔绾的睫毛颤了颤,心中因着他的语气,像是打翻了蜜罐一般。
“公主想学什么?”慕迟问。
乔绾立即道:“霜山晓。”
那日他在松竹馆弹奏的曲子。
慕迟唇角噙着的笑意收敛了些许,眸色微冷。
这几日本有些平淡的心思,又一次起了丝烦厌。
霜山晓和云裳吟是龙凤双曲。
前者的曲谱在大齐皇室手中。
李慕玄曾学了三个月,都未曾将霜山晓完整地弹奏下来。
他仅用了三日,将曲谱背熟于心。
他在松竹馆弹奏这首曲子,是为了吸引到乔青霓的目光,却不想被乔绾横插一脚。
偏偏她没有半点觉悟,如今竟还要学那首本就不属于她的曲子。
“慕迟?”乔绾疑惑地唤他。
“公主不适合那首曲子。”慕迟回绝道,语气略显冷硬,随后反应过来,温声一笑,“霜山晓曲谱复杂,且我右手恐有不便,公主不妨先学些简单的曲子。”
乔绾本就是为了和他相处,弹什么曲子无妨,也未曾在意,只看了眼他右手指尖的灼伤,点点头笑道:“好啊。”
慕迟教她弹的是虞美人,曲子并不难,乔绾本就在国子监学过筝,弹奏几遍便能磕磕绊绊地弹出来了。
慕迟便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明明是略带忧伤的曲子,她弹出来却总透着丝雀跃与张扬。
就像她这个人。
慕迟微微垂眸。
他隐约能猜到她这几日突然缠着自己的意思,若是真能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得到雪菩提,他不介意陪她做一场戏。
当然,他也不会给她其他选择。
二人这一整日都未曾出暖阁,午膳也是在房中用的。
一直到傍晚,孙公公果真带来了乔恒的口谕,无非就是说“圣上忧心长乐公主,宣长乐公主明日申时入宫”。
乔绾接了口谕,差人送走孙连海后,再未弹琴,只是坐在慕迟身边,人有些呆呆的。
慕迟也安安静静,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