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藏骄 第89章

作者:鱼曰曰 标签: 宫廷侯爵 破镜重圆 打脸 古代言情

第57章 、香囊

  自那日与慕迟说了那番话后, 乔绾再未去过金银斋,偶尔逛逛九原的市集,偶尔在后院看着无咎识字算数。

  这段时日, 慕迟也再未曾来过。

  想必那日她说的重话起了作用,以慕迟如今的身份,大可不必再来自取其辱, 乔绾也乐得自在。

  闻叙白倒是来过几次, 帮着无咎温习功课, 并教着他握笔习字。

  最后一次离去,乔绾出门送的他, 那日刚好飘雪,他在门口僵持了一会儿,自袖口拿出一枚翠玉簪递给了她。

  玉簪并不名贵,但样式简约温润。

  乔绾不解。

  闻叙白只笑着说:“自定亲后还未曾送过你首饰,知你不缺, 却也是一番心意。”

  乔绾缓了缓还是将翠玉簪接了过来,可回到房中, 却忍不住发起愁。

  闻叙白送她玉簪,她总要回些礼的, 金银斋内倒是什么都不缺, 可若选个名贵的,闻叙白必然不收, 若选个次些的, 又太没诚意。

  最终乔绾选了个绣着翠竹的靛青香囊,并在右下角绣了“宛”字。

  她的绣工虽仍不好, 却足显诚意, 且这香囊也正如闻叙白此人, 一袭青衫,笔挺如竹。

  转眼便已到腊月初一,也是知州府宴客之日。

  乔绾这日穿着水红的锦裘,绾了简单的发髻,原本想要插那根红珠簪,可想了想,她到底还是戴了翠玉簪,便由张伯驾着马车去了知州府。

  她去得早些,知州府门前马车并不多,乔绾给了张伯几钱银子,要他去附近的茶楼吃些茶取取暖,转头便看见秦夫人由丫鬟搀着朝她走来。

  乔绾笑了笑,走上前没等动作,秦夫人便已抓住了她的手:“宛娘,你来得倒早。”

  “秦夫人怎么亲自出来了?”

  “这不是来接你?”秦夫人打趣地看了她一眼,拉着她便朝庭院走,边走边道,“叙白和他那些同窗正在后院的庭池旁呢。”

  “他们已经来了?”乔绾诧异,本以为自己已经够早了。

  “一早便来了,叙白本同老爷商议什么呢,那些同窗来了后,便一块去了庭池,”秦夫人看了眼乔绾头上的玉簪,“这玉簪我瞧着眼熟。”

  乔绾一怔,继而笑道:“是闻夫子送给我的。”

  “我就说,不像宛娘你往日惯戴的,”说着,二人已经走到前庭后院的长廊处,秦夫人的脚步慢了下来,看着乔绾,“宛娘,这些话本不该我对你说,可是……”

  乔绾见状立刻了然,想必秦夫人今日是有话同自己说,才特意带自己前来的:“秦夫人有话直说便是。”

  秦夫人迟疑片刻,小声道:“宛娘,你和大齐的太子殿下,是何关系?”

  乔绾顿了下,如常笑开:“萍水相逢一场,没什么关系。”

  秦夫人微蹙的眉头未曾舒展:“那太子殿下虽生得好看,像仙人似的,可宛娘,我听闻以往这太子殿下在燕都时,已经纳了侧妃和几房夫人了,想来也没有几分真心,此番他行军在外,不近女色许久,才会有些孟浪之举……”

  乔绾明白过来,想来秦夫人上次在金银斋碰见慕迟送她对簪,担心她被慕迟的脸以及太子身份所迷惑吧。

  她沉吟了下,松了松袖口,有物件自中脱落。

  “这是何物?”秦夫人果真被掉落在地的东西吸引了视线。

  乔绾忙捡了起来,掸了掸上方并不存在的尘土:“前些时日叙白曾送我玉簪,我想了想,须得回赠些什么,便……备了这香囊。”

  秦夫人看了看乔绾,又低头看了眼香囊,目光落在右下角的字上,顷刻笑开:“原是这般,倒是我想多了,”说着,她侧眼看向乔绾身后,“行了,宛娘,有人来了,我便不缠着你了。”

  乔绾疑惑地回头看去,不远处的长廊,一袭白衣的闻叙白正看着这边,一旁还跟着几名笑闹的书生。

  见秦夫人起来,闻叙白顿了下,温和一笑,缓步朝乔绾走来:“宛娘。”

  乔绾手中还拿着香囊,滞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抿了抿唇道:“这便算是回礼了,”说着,她低头看了眼那个不算好看的“宛”字,又补充道,“我的绣工不好,夫子不嫌弃就好。”

  闻叙白有些发愣地看着她手中的香囊,又抬头望向她,容色僵了几息,唇角的笑也收敛了些:“送我的?”

  “自然,”乔绾笑看着他,不知为何,总觉得他的眼底带着丝歉意,她不觉轻怔,“怎么?”

  闻叙白飞快地回神,再次笑开:“无事,”他边说着,边接过香囊直接挂在了自己的腰侧,“我很喜欢。”

  乔绾看着白衣上的青竹香囊,当真衬出满身风雅,随之一笑,她刚要言语,便听见远处传来几声调侃声:“闻兄见到乔姑娘,便把我们扔下了。”

  “乔姑娘,闻兄可是自你出现便一直瞧着你了。”

  有一名眼熟的书生更是抱拳笑道:“嫂嫂,又见面了。”

  乔绾这才想起,这名书生便是上次在温池见过的叫李元的人。

  以往她遇见过阴阳怪气调侃她“骄纵蛮横”的人,总是牙尖嘴利地回过去或是打回去,可这样善意的调侃反而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所幸秦夫人派来了丫鬟唤她:“乔姑娘,闻公子,筵宴便要开始了。”

  乔绾松了一口气,对闻叙白笑了笑,随着丫鬟一同回了宴客堂。

  宴客堂内笔墨丹青的屏风立在两侧,漆色的长几木椅更衬出几分雅致。

  男女分坐于两侧长几旁,秦夫人已坐在位首,对面便是秦知州。

  大堂主座中央处却仍空了一座,座位两侧雕着祥云扶手,桌前摆着珍馐。

  乔绾看了眼空荡荡的座位,心中彻底轻松下来,落座到秦夫人左手侧。

  未曾想刚坐下,便听见门口传来阵阵笑声,正是闻叙白等人。

  乔绾眼看着那些人坐在自己对面,那名叫李元的更是对她挤了挤眼睛,又撞了下闻叙白的肩。

  闻叙白抬头,对她颔首笑了下。

  乔绾也回了一抹笑,偏眼却正对上秦夫人觑着她的视线,乔绾一愣,却见秦夫人笑着点点头,偏过头去。

  乔绾默了片刻,垂眸拿起一盏茶,看着茶面上倒映出来的自己的眉眼,陡然觉得接受旁人的善意,也并非什么难事。

  乔绾正想着,突觉前方有人看着她,抬头看去,未曾想竟迎上了秦知州的目光。

  他只看了一瞬,便飞快移了开去。

  筵宴开始,主座仍旧空着,众人也都放松下来,或是品茗,或是饮酒,琴师奏着风雅的曲子,舞伶和舞而曲。

  正值一片其乐融融之际,门外传来一声叫声:“太子殿下到!”

  此话一出,满堂皆静。

  秦贺更是扶了扶头上的乌纱帽,急匆匆地起身。

  乔绾眉头紧蹙,可转念想到过去近十日他未曾出现,想必已决计与她划清界限。

  为不引人注目,她随着众人一块站起身,低下头。

  门口处,一人缓步走了进来,他身披雪白宽大的狐裘,裘服上绣着金丝流云滚边,满头青丝高高束起,以一顶金镶红玉的发冠固定。

  本是满身清贵,可是,狐裘之下,穿的却是一件花花绿绿的袍服,墨绿衣袖绣着赤红云纹,腰间一根墨色腰封,鲜艳又亮丽。

  众人均愣住,抬头再看,艳丽的袍服上,是冷冽秾丽的样貌,眉眼如冰雪凝成,高不可攀。

  只是那张脸不见半分血色,一片苍白,正浅笑着一步步朝主座走:“诸位方才在说什么,好不热闹。”

  此刻众人才省过神来,齐齐行礼道:“参见太子殿下。”

  乔绾头也没抬,跟着做了做样子。

  慕迟未曾言语,径自走向主座,顺势解下狐裘,只穿着那件花红柳绿的袍服坐下,身后的下人识相地将狐裘接了过去。

  慕迟落座主座,目光自众人脸上环视一遭,在右侧低头随众人行礼的乔绾脸上停顿了一会儿,喉咙紧缩了下,生生移开视线,哑声道:“起来吧。”

  “谢殿下。”

  “诸位便如孤未来时一般无二便好。”慕迟沉沉道。

  琴师继续弹奏,舞伶复又舞了起来。

  慕迟摩挲着手中的酒杯,借着仰头一饮而尽的工夫,正瞥见右手边的乔绾正同身侧的秦夫人小声说着什么,时不时流出一抹笑来,未曾朝这边看来一眼。

  慕迟攥着酒杯的手微紧,九日未见,有他无他,对她似乎无任何影响。

  她仍如以往一般谈笑。

  可是……

  慕迟低头,看着须得竭力才能克制住颤抖的指尖,薄唇紧抿着。

  下座的秦贺只瞧见主座艳彩拂动,他未曾想到慕迟竟真的会来,神情错愕之际,又多了几分与有荣焉。

  能请来大齐的太子殿下,这可是摩兰君王才有的殊荣。

  秦贺举杯想要敬慕迟一杯,却见对方冷冽的神情后,悄无声息地将酒杯收了回来,清咳一声,兀自品了一口酒,余光瞥见另一侧的闻叙白,总觉着他今日也有些不同,往日尽是一身的白,今日……

  秦贺看向他腰间那抹显眼的青,顺口问道:“叙白何时也佩戴香囊了?”

  此言一出,筵宴上众人纷纷看向闻叙白。

  便是主座的慕迟略微停顿后,也徐徐朝他看了过来。

  闻叙白微怔,低头看了眼香囊,下意识地看向对面。

  众人又纷纷看向乔绾,眉眼多了几分了然的调侃。

  没等闻叙白开口,一旁的李元口快笑道:“大人有所不知,这香囊,是我未来嫂嫂送的。”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木头断裂的声响自主座传来。

  众人纷纷看了过去,主座的座椅右侧,手掌粗细的祥云扶手生生断开了,露出尖锐的木刺。

  乔绾此刻方才抬头朝他看了一眼,只在看清他身上的衣裳时微顿,不过转瞬重新垂下视线。

  慕迟容色苍白,侧了侧头扯起一抹柔笑:“这椅子好不牢固。”

  秦贺忙附和道:“许是前几日请来的工匠手脚不利落,这便给殿下换一张新……”

  “不用了。”慕迟打断了他,仍看着闻叙白身侧的香囊,目光落在香囊的右下角。

  慕迟不觉抚了抚右手的虎口处。

  香囊上的“宛”字,和他手背的这个“绾”字很像。

  不同的是,香囊上的,是被人一针一线细心地绣出来的,而他手背上的字,却多了一道划痕——妄图把这个字抹除的划痕。

  “殿下?”秦贺见慕迟久不作声,轻声唤他。

  慕迟诡异地咳嗽了一声,嗓音更哑了,他笑睨着闻叙白,缓缓问道:“孤听闻,乔……宛娘育有一子,闻公子不介意?”

  “乔宛娘”三字,如从唇齿间挤出一般。

  乔绾脸色微变,后背莫名升起一股寒意,总觉得慕迟话中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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