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尤四姐
李宣凛嗯了声,“若官家问起,我自有应对的办法。”顿了顿又吩咐赵灯原,“自今日起,左掖门与东华门上调遣精锐驻守,每班人手照旧,不许让人窥出异样。进出的不论是官员诰命还是黄门,都要仔细验明身份再放行。记住了,牢牢给我守住,不许出一点差错,倘或坏了我的事,我唯你是问。”
他这样一番严辞警告,让赵灯原顿时一凛。虽然不知道上将军所谓的“坏事”坏的是什么事,但他明白,守住这两处宫门尤为要紧。作为下属,没有权利追问上峰原因,他所能做的就是听令办事,于是肃容道了声是,“请上将军放心。”
李宣凛负起手,长出了一口气。转身朝南望,那打瓦尼寺烟气缭绕,看不见背后的易园。
仪王刚才那些话,头一次令他极其愤怒,但奇怪,第 二次再说,却让他变得两难。他才知道自己的心念并不坚定,嘴上冠冕堂皇,其实意志开始动摇,即便知道一切都是仪王设的陷阱,他也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蠢蠢欲动起来。
不知般般得知了仪王那套美人良将的说法,会是什么感想,还愿意继续将错就错吗?如果决定放弃了,是不是有可能,愿意到他身边来……
思绪杂乱,想得他脑子生疼,他抬起手,重重敲击了两下太阳穴,赵灯原见状有些担忧,“上将军……”
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要紧,复又朝南望了一眼,方转身迈入沁园。
那厢的明妆,因仪王在官家面前受了冷遇,忽然发现自己的计划应当重新调整一下了。与其盼着别人来给自己报仇,不如自己想办法。
她在家按捺了两日,让人去州桥夜市采买稀奇的小玩意儿,到最后选出几样仔细装起来,择了个双日,入禁中拜访了杨皇后。
因她是仪王未婚妻,杨皇后特赏了名牌,过门禁的时候可以畅通无阻。原本进宫总要有个由头,这次仪王的事,就是个面见皇后的好借口。
宫人将她引进了仁明殿后阁,皇后端端坐在榻上,没等她开口,就预估了她的来意,“今日进来,是为二哥的事吗?”
明妆应了声是,在椅上欠身道:“妾冒失了,不得召见便来叩见圣人,还请圣人见谅。实在是那日殿下的样子吓着妾了,且殿下忧心忡忡,妾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他这次的差事办得不妥,引官家勃然大怒,但请圣人明鉴,他绝没有刻意构陷郡王的意思。只是这样的解释,官家未必肯听,妾思来想去没有旁人可托付,唯有来求圣人,请圣人在官家面前替他美言几句,殿下对社稷、对官家,向来是赤胆忠诚,求官家看在他往日的功劳上,原谅他这一回。”
这算是尽到了一个未婚妻的责任,在杨皇后看来,二哥这门亲事着实说得不错,所以情急下的鲁莽,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杨皇后在禁中多年,深知道什么事该参与,什么事不该参与,眼下前路晦暗不明,不是她战队的好时候。她心里虽中意仪王,但官家的态度很明显,至少目前来说,仪王登上太子位,是绝无可能了。
心里明白的事,不能直龙通说出来,因此迂回婉拒了,“我知道你护卫二哥心切,但你要明白,女子不可预闻国政,我若是无缘无故到官家面前替二哥说情,那不是在帮他,而是害了他。”说罢见明妆脸上神色黯淡下来,又道,“不过你也不必着急,听说朝中有几位重臣正向官家上疏,为二哥求情,官家礼重臣僚,必定会再斟酌的。父子之间,其实哪来的隔夜仇呢,你回去同二哥说,让他稍安勿躁,官家一向重用他,不会因这一件事就厌弃他的,等过上两日官家气消了,自然就雨过天晴了。”
所以这深宫之中,大多数人还是秉持明哲保身的原则,现在的皇后不是仪王生母,出了差错自然能避则避,这现状虽不至于让人失望,却也值得唏嘘一番了。
不过这件事,不是明妆入宫的主要目的,她的心思还在别样上头,便调转话风问起五公主来,笑着说:“公主殿下很少出宫,想必也没有逛过夜市,我特意让人采买了几样小玩意儿,带进来给公主玩儿。”
一说起五公主,杨皇后脸上就有了笑意,探身看了看锦盒里的东西,有促织笼儿啊、鱼龙船儿啊,以及牵绳傀儡等小物件,忙转头吩咐长御:“快把满愿叫来,就说易姐姐来瞧她了。”然后又对明妆道,“小娘子有心了,还惦记着她。那日你出宫后,她在我跟前闹别扭,说没有告知她一声,就让易姐姐走了,心里老大的不情愿。今日你又来,带了这些好东西,还不知她会怎么高兴呢。”
果然,五公主是一路欢叫着跑进后阁的,进门便跳到那些小匣子面前,看看这样又看看那样,爱不释手道:“这可比读书有意思多了!阿娘你快看,这笼子多好看,我要让人捉促织去。”说着又来拽明妆,“阿姐你说,这宝船能不能下水?”
明妆说能呀,指了指船桨后面的小机簧,“把这个往后拨动,这船就自己跑起来了,我小时候玩过,上面放上几个小点心,它能运送到对岸。”
五公主顿时兴趣大增,“那咱们这就去试试!还有我搭的兔子窝,我带阿姐去看……”话音才落,就拽着明妆跑出了仁明殿。
禁中不能胡乱走动,但有了五公主就不一样了,从仁明殿到仙鹤台,途径入内省,入内省规模很小,但就地位而言,连内侍省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入内省,就是弥光任职的衙门,经过门前,明妆转头向内望了眼,脚下也渐缓,五公主拽她不动,好奇地追问:“阿姐怎么不走了?你在找什么人吗?”
明妆哦了声,“我以前有个旧相识,在入内省当值。”
五公主歪着脑袋想了想,“你也有做黄门的旧相识吗?上回陶内人和曹高班在花园里牵手,被我撞见了,她也说自己和曹高班是……”
话还没说完,便被身边的陶内人捂住了嘴。
陶内人笑得难堪,慌忙朝不远处的子母池指了指,“咱们去那里放船吧!”
然而这子母池里种着碗莲,这个时节还没开花,但那叶片已经长得层层叠叠,几乎看不见水面了。
五公主不大情愿,嘟囔着:“你看看,这可怎么放,咱们还是去太液池吧!”
陶内人忙拨开莲叶诱哄,“这里好,池子小,放出去的宝船能收回来。太液池太大了,水又深,万一小船到了池中央,回不来了怎么办?”
可五公主不依不饶,“我要去太液池,这里这么小,船跑不起来。”
明妆见陶内人为难,卷起袖子帮着将池边的莲叶推到一旁,温声对五公主道:“这船太小,不能远航,放进太液池会沉下去的,还是这里合适,不信殿下试试看。”
五公主这才作罢,扣动机簧把船放进去,小船悠悠,飘啊荡地,荡到了池子对岸。
五公主很高兴,拍着巴掌追过去,陶内人抽出帕子给明妆擦拭,愧怍道:“竟把小娘子的袖子都弄湿了,都是奴婢的罪过。”
明妆说不要紧,“内人伴在殿下身边,责任重大。也怪我,送什么宝船给她,真要是遇上危险,岂不是连累了陶内人吗。”
她温言煦语,半点没有贵人架子,陶内人心下很感激她,可想起刚才五公主脱口而出的话,不免还有些忐忑。抬眼觑了觑她,犹豫要不要同她坦诚,但见她又望过来,只好硬着头皮哀求,“先前殿下说的……说我与曹高班的事……还请小娘子替我保守秘密,千万不要泄露出去。”
然而面前的女孩没有立时应她,眼波一漾,先去应付五公主了。待把小船重新送上水面,她才转头与她搭话,含笑问:“禁中可是不许宫人私下来往?我常觉得这样的教条灭人欲,无奈人微言轻,不敢妄论。你放心,殿下的话,我绝不会宣扬出去的,更不会告知圣人,听过就已经忘了。”一面亲热地携了陶内人的手,引她在一旁的鹅颈椅上坐下,温言道,“我看内人年纪和我一般大,进宫多少年了?我才与仪王殿下定亲,禁中的很多规矩尚不大懂,正想仰赖陶内人教我呢。内人不要与我见外,更不必将刚才的事放在心上,咱们寻常聊聊天,就当新结交了一个朋友,好么?”
第59章
这就是犯困有人递上了枕头, 明妆原想着先借由五公主入后苑,人情往来看准时机再作安排,不曾想就是这么巧,伴在五公主身边的人, 恰好与入内省有牵扯。
果然这偌大的禁廷, 除了宫女就是黄门,这两类人抬头不见低头见, 一来一往便有了瓜葛, 其实不是什么奇事。但陶内人的尴尬之处, 在于她侍奉的五公主先天有些不足, 皇后对公主身边伺候的人,要求自然特别严苛,怕她们一个闪失带坏了五公主。因此这事要是泄露出去,皇后是绝不会轻饶她的,就连带着曹高班, 人头都可能不保。
其实陶内人现在内心很煎熬, 这半日强作镇定侍奉公主, 几乎用光了她全部的力气。现在面对这个即将成为仪王妃的人, 她除了低声下气乞求,没有其他出路。
看看眼前的姑娘, 明眸皓齿,脸上没有刻薄之气, 她只有将一切希望寄托于她的仁慈了, 斟酌再三才道:“回禀小娘子, 我是西京人, 十二岁进宫, 上月正满三年。当初是因为家道中落, 我爹爹托付了在禁中任乳媪的宫人,把我送入禁中侍奉,这些年与家里断了联系,上年曹高班奉命去西京办事,我托他打听了家里境况,说是……爹娘都死了,家也败了,曹高班可怜我,一来二去的,就……”言罢哀恳地望住明妆,切切道,“小娘子,我们只是……只是互生爱慕,绝没有别的什么。圣人对五公主身边的宫人管得严,要是这件事让圣人知道了非同小可,我活不活得成,就全在小娘子了。”
明妆见她如临大敌,便好言安抚她,“我既然答应了你,就绝不会泄露出去,你要相信我。我听了你的话,也很觉得同情你,将来若是有机会,我一定尽力帮你,或者让你们有机会走出禁中,也免得一辈子提心吊胆。”
陶内人一听,心里的火苗燃烧起来,毕竟指望不上五公主为她安排,若来另一个说得上话的人可怜她,那么自己和曹高班就有活路了。
只是她也有另一种烦恼,垂首道:“家里人死的死、散的散,就算能出去,也无人可投靠。”
明妆笑着说:“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你在外面不是没有熟人,我不就是那个熟人吗!我呢,在上京城中有些薄产,岳台还有一个庄子,要安排两个人,不是什么难事。”
她是实心实意的,陶内人被她的话触动了,虽然知道也许遥遥无期,但比起毫无指望,这个许诺已经很让她心生向往了。
“多谢小娘子。”她感激不已,“不管将来能不能如愿,我承小娘子的情。往后小娘子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只管吩咐,只要我力所能及,一定尽力替小娘子完成。”
明妆等的就是她这句话,抿唇笑道:“陶内人言重了,我也没做什么,哪里当得你一声谢。我在禁中没有朋友,陶内人算是第 一个……”说着捋下了腕上的镯子,牵过她的手道,“这小物件跟了我许多年,今日我与陶内人投缘,把它送给你了,望陶内人不要嫌弃。”
陶内人推辞不迭,“这怎么敢当,我不过是个小小宫人,小娘子看得起我已经是我的造化了,哪里还敢收小娘子的东西。”
明妆道:“我也不讳言,将来一定有麻烦陶内人的地方,若是你不收,我也不敢开这个口。好在今日只你一个跟在公主殿下身边,否则人多,倒不好攀交了。”说着温情一笑,“你放心,就算有托付,也绝不会让你涉险,你只管收下吧。”
陶内人拒绝不得,只好半推半就收下了。
低头看看,腕上这手镯是赤金胶丝的,上面镶着玛瑙,这实实在在的分量,不免让人心头惶然。
东西收得不上不下,陶内人还是有些为难,嗫嚅着:“小娘子,这太贵重了,奴婢是真的不敢收啊……”
明妆抬手将她的袖子放下来,盖住了这镯子,莞尔道:“你瞧,谁也不知道,陶内人就安心笑纳吧。”
她说完站起身在池边踱了两步,赏一赏周遭景致,也陪着五公主放了两回宝船。五公主是小孩心性,来来回回几趟之后,就没有继续玩下去的兴致了,又来纠缠明妆,“阿姐,我带你去看我的小兔子。”
于是一路脚步匆忙到了仙鹤台,这仙鹤台名副其实,阁子前好大一个广场,几只仙鹤在场地上优雅地溜达着。从边上绕过去,阁子西边就是五公主养兔子的地方,拿稻草做的篱笆圈着,中间是一个用砖瓦堆叠起来的楼阁。不得不说,那楼阁的规模很宏达,向四个方向延伸出去,虽然搭建得粗糙,但兔子似乎也愿意进出。
五公主眉飞色舞地介绍:“这是正殿,这是后阁……这里是伙房,那里是书房……”
明妆自然要赏脸,绞尽脑汁夸赞:“殿下这楼阁组建得很不错,将作监的人看了,只怕都要夸一声妙。”
五公主红了脸,扭捏道:“那个耳房,我没能搭建好,前几日还塌了,压伤了一只小兔子。”
陶内人知道她又要伤心,忙说不要紧,“已经让人加固了,就算下雨都淋不着里面,小兔子也恢复得很好,今日已经能蹦跶了。”
五公主点了点头,转身又忙着指派宫人给兔子添食水去了,明妆趁着众人各有忙碌,低声向陶内人打探:“曹高班平常在哪里伺候?”
陶内人道:“在福宁殿伺候,专管官家饮食起居。”
明妆满脸失敬,“福宁殿可是官家寝宫,那也算要职了。”
陶内人笑了笑,“哪里算得要职,高班之上有高品,高品之上还有殿头,他只比普通黄门略好些罢了,不用做最粗重的活儿。”
说起心上人,仿佛天底下所有的女孩子都一样,脸上洋溢起了温存又骄傲的笑。明妆望着那笑容,趁热问:“如今官家身边殿头,曹高班熟络吗?”
陶内人一直在五公主身边伺候,并不知道她与弥光之间的恩怨,直言道:“殿头对于底下人来说是好大的官儿了,一个殿头管着三四个高品,十几个高班,虽每日能见到,不过够不上熟络。”
“哦……”明妆想了想又问,“曹高班既然在殿头手下当值,那么一定知道殿头与谁走得近,又与谁不睦吧!”
陶内人见她总是追问弥光,大惑不解,“小娘子与弥令认识吗?难道先前说的旧相识,就是弥令?”
明妆不便说实话,含糊敷衍道:“早前打过交道,这不是因为仪王殿下前两日引得官家震怒了么,我在想,可要托个人与弥令说说情,请他在官家面前斡旋斡旋。”
陶内人明白过来,和声道:“小娘子不必担心,弥令原本就与仪王殿下私交甚好,殿下出了差池,他自会帮着斡旋的,哪里用得着小娘子托付。”
此话一出,明妆大为震动,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忙又追问了陶内人一遍,“仪王本来就与弥令私交甚好吗?这是真的?”
“真的。”陶内人道,“我听曹高班说,弥令原本在仁明殿伺候过先皇后,后来先皇后仙逝,他才调往入内省。官家八位皇子中,就数仪王殿下和弥令走得最近,弥令自然处处为殿下周全。像前两日的事,弥令八成已经在官家面前美言过了,所以小娘子就不用费心了,您这样尊贵的人,大可不必与内侍打交道。”
明妆却因她这番话,心底里陡然生出一股寒意来。
回想前情,那次在梅园明明是仪王主动攀搭的,也是他毛遂自荐要当金钟,彼时她只觉得他在图谋陕州军,却没想到,他原来与弥光是一伙的。世上怎么会有这样两面三刀的人,一面许诺会替她杀了弥光,一面却与弥光狼狈为奸,甚至弥光还是他登上太子之位的助力。自己呢,傻乎乎与他定了亲,傻乎乎等他履行承诺,自己在他眼中,就是个不谙世事,可以随意蒙骗的笨蛋。
气极,心都要蹦出来了,她原本以为两个人虚与委蛇着,只要他能说到做到,自己同他耗上一辈子也无所谓。现在看来,自己真是太蠢太天真了,像这样多智近妖的人,从来不屑说真话,他今日可以欺骗她,明日就可以杀了她……这样一思量,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陶内人见她脸色不好,小声问:“小娘子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可是因为走了半日,累了?快进阁子里歇一歇,我让人送些点心和熟水来,给小娘子垫垫。”
明妆摇头说不必,复又浮起个笑脸,牵了陶内人的手道:“ 看来我白操这份心了,今日咱们说的这些话,不必让曹高班知道,万一泄露进了仪王殿下耳朵里,怕是要笑话我多事。”
陶内人心领神会,“放心,我不会同别人说的,小娘子的一片好意不该被辜负。”
明妆舒了口气,心下还庆幸着,好在陶内人进宫时间不长,爹爹的死,在那时候已经不再是禁中的谈资了,密云郡公这个称谓离她很遥远,在她眼里,自己只是个普通的贵女而已。
眼下很多的计划要推翻重来了,她虽然恨仪王,却无法去质问,在厘清他与弥光究竟是何种关系之前,不能打草惊蛇。但若是坐实了……倒也是好事,她起先还发愁,暗想除了用最低等的刺杀,找不到铲除弥光的机会。如今时来运转了,与其蛮干,不如学会借力打力,那么自己便可以不伤一兵一卒,轻松达到目的。
心里有了成算,就不必慌张了,她定了定神,转头问陶内人:“你与曹高班的事,入内省的人知不知情?”
陶内人摇头,“这样的事怎么能宣扬,要是闹出去,我们都会被发去当秽差的。那日被公主殿下撞见,我央了她好半晌,她才答应保守秘密的,可今日……想是很喜欢小娘子,不知怎么脱口而出了,好在边上没有其他宫人,我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后怕呢。”
明妆颔首,“入内省不知道便好,那个衙门诡谲得很,陶内人不在明面上与其中人来往,才能永保太平。”说罢复一笑,“我进宫好半日了,也到了该出去的时候,这就与殿下道别了。”只是嘴上说着,脚下却又顿了顿,慢回娇眼一瞥她,“下回再来,大概会有事托付陶内人,到时候还望陶内人不要推辞,帮我个小忙。”
陶内人因有把柄被她捉住,又得了一个镯子的好处,早就没有了置身事外的余地,只好硬着头皮应了,将她引到了五公主面前。
“殿下,”明妆笑着同五公主打招呼,“我要出宫了,下回再给殿下带好玩的东西。”
手里捻着菜叶的五公主有些失望,“天还没黑呢,阿姐就要走吗?”
明妆嗯了声,“家下还有事,不能耽搁了,过两日我再来看你。”
五公主依依不舍,再三地追问:“那什么时候再来?明日吗?”
明妆做出了一脸为难的样子,“我还未与你二哥完婚呢,常出入禁中,会让人笑话的。”
五公主说那有什么,“我与阿娘说,让阿娘召见你,就没人敢说你了。明日好么?明日是仙鹤的生辰,你来同我一起庆祝,好不好?”
明妆失笑,“仙鹤也过生辰吗?”
五公主点头点得一本正经,“只要我想见阿姐,就让它们过生辰,明日仙鹤,后日小兔子,大后日还有狸奴和金鱼,阿姐可以进来好多次。”
所以真是多亏有她,出入宫闱才能师出有名。明妆心里很感激五公主,温声道:“上京城里有一家官巷花作,里面做的像生花很漂亮,我下回给殿下带一盒。还有福公张婆糖,老公公背上背个老婆婆,老婆婆手里摇扇,可有意思了,也给你带上一个,好不好?”
这么一来,简直勾住了五公主的魂儿,“那阿姐明日一定来,千万不能失约。”
明妆说好,辞过五公主,临出宫前又拜别了杨皇后,方从后苑出来。
离宫之前须经过东华门,她脚下缓缓,心里期盼着李判能在门上,可惜那些身穿甲胄的禁军里,并没有李判的身影。她不由有些失望,暗叹一口气,才在小黄门的引领下迈出了宫门。
直道旁的合欢树下停着她的七香车,她登上马车后即吩咐午盏:“咱们去仪王府一趟,探一探仪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