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鸾 第52章

作者:白鹭下时 标签: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古代言情

  难道,那场刺杀,是有人故意为之,为的就是让她误会皇兄?

  是她错怪他了?

  这念头仅仅只在脑海中出现一瞬便被她否定了。他做过的恶事并不少,何差这一件。她没有因之感到愧疚的必要。

  夜间,二人宿在了会稽郡。

  得知天子莅临,会稽郡守诚惶诚恐,亲自出城十余里将他迎进了布置一新的行宫之中。

  薛稚不被允许住在单独的房间,而是被送到了备给他的那一间寝殿。他去检视郡府时,她便一个人被关在房间中,透着窗望着天空上已经升起来的月亮。

  夜幕降临,倦鸟归巢。殿中烧了地龙,熏得整间屋子热烘烘的。薛稚觉得自己好像也变成了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鸟,被关在华丽的金殿中,有些喘不过气。

  夜里桓羡回来时那摆放在食案上的晚膳也没有动过,她正坐在镜台前,长长的裙摆如鸢尾花一般盛开在木质的地板上,脊背挺直,长发披散,被烛光镀上暖艳的光辉。

  桓羡眼波一闪,脱下沾了些许酒气的外袍走到她身后去,自身后拥住她:

  “怎么不吃饭。”

  “我不饿。”她恹恹地说,微微偏头避过了他贴过来的脸。

  桓羡看着镜中神色漠然的少女,笑了:“你不饿,可兰卿倒是应该饿了。”

  手指捏着她下颌,又把她脸转过来,“我说过,你如何,他便如何。哥哥对他的处置,取决于你对哥哥的态度。”

  薛稚心头忽生厌倦之感。

  他是天子,所以可以随意拿捏他们的生死。他总有那么多迫她屈服迫她软弱的法子,可她呢?难道又要像从前一般、无止境地为他所拿捏、奴颜婢膝下去吗?

  见她不语,他还欲相劝,一手揽着她腰极尽亲密。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薛稚忽然用力推开了他:“不想吃就是不想吃,你一定要这么逼我么!”

  突如其来的发作,桓羡猝不及防,竟被她推倒在地,他愕然地看着她,室中一片死寂。

  薛稚也知自己做得有些过火,却也没有道歉,怏怏起身去到浴殿洗浴了。

  桓羡就如一拳打在了棉花里,原有的怒气不得已消散。

  从昨日打他那一巴掌,再到白日、再到现在,她已是第三次忤逆他了。

  当真是跟了谢兰卿一阵,生出反骨了。偏偏他总想起她投江的那个梦,也在斟酌是否一定要将她逼得过紧。

  “下不为例。”他最终冷着脸道。

  沐浴过后二人还是宿在一张榻上,仿佛怕她逃走一般,他将她箍在怀间,禁锢如铁,视线亦极具侵略性。

  烛火煌煌,清漏如水。薛稚脸儿伏在他胸膛上被迫听着他坚实有力的心跳,毫无睡意。

  冷不防头顶飘来冷淡的一声:“要不要?”

  薛稚回过神,怏怏动着身子背过身去:“哥哥喝酒了,我不喜欢。”

  今夜巡视会稽郡府,郡守设宴,他的确是略饮了半杯。

  是会稽出产的山阴甜酒,味道醇美,即虽他漱过口了,可细闻之下的确还残存着一丝淡淡的酒意。

  桓羡没生气,只凉凉盯着她漆黑的鸦鬓,“那以后就不喝。”

  心间却有些烦躁。

  方才从京中递来的消息,桓翰没能看住太后与何令菀,还是让她们把婚礼完成了。

  他原本不该生气,毕竟,一开始就是他同意了立何氏女为后,何氏族人贪赃枉法也好,不堪为官也好,念在崇宪宫抚育了他一场,这个位置给何家原也没什么。

  但不知怎地,自昨夜起,薛稚那句“她算什么”便一直在耳边缭绕不散,搅得他不得安宁。

  他甚至、会莫名其妙地想到,她那般抵触他、不复最初的乖顺,就是因为何氏女的存在?如果她肯乖一些,全心全意地留在他身边,那,为她悔婚也不是不可……

  可现在,何令菀偏偏把婚事办成了……

  桓羡一阵心烦意乱。索性将她人转过来,闭眼吻上她唇。

  然后是颈,然后是锁骨,然后是雪玉似的胸……她似一具没有生气的偶人由着他轻薄,直至二人完全契合。

  烛火映着她空洞的眼,又模糊于一点一点析出的泪水里。最后的意识消散前,薛稚听见的是他一声极轻的呢喃:“栀栀……妹妹……”

  “不要离开我……”

  窗外,流星数点,明月如水。

  许是连日的长途跋涉严重消耗了他的体力,情.事既毕,他很快陷入了沉睡。

  薛稚没有睡意,闻得耳边呼吸声平稳响起后,她挪开那紧箍于身前的紧实手臂,披衣下榻。

  她不想待在他身边,“兄长”两个字会令她感觉到恶心。然四面门窗紧闭,她也无处可去,只能走到烛案边,托腮看着微朦的烛火发呆。

  四下里寂静无声,安静得她可以听见空气里火粒子摇曳的微声。不知过了多久,正当她觉得她的一生也要如这微弱烛火熄灭于灯罩中时,床榻边忽然传来一声有如梦呓的惊呼,原还熟睡的兄长霍然自榻上坐了起来。

  “栀栀……栀栀……”他似梦魇般仓惶惊呼着,不知是梦见了什么。

  薛稚心下莫名一滞,呆呆地应了他一声:“我在。”

  他这才转过脸来,原本毫无焦距的黯淡双目在瞧见她时赫然一亮,尔后快步走了过来,将她紧紧抱住。

  “原来你没事……”他喃喃地说,剧烈的喘|息尚在喉间平复。

  他的心跳得很快,薛稚被他攘在怀中,可以极清楚得听见那一阵有如擂鼓的剧烈心跳声。

  薛稚有些懵,他是、他是梦见了她出事了才这般紧张么?

  可又是为什么?他不该是恨她的吗?

  没有答案。这时桓羡亦已平复下来,捧着她的脸与她鼻尖相触,半是久别重逢似的微笑、半是叹息着道:“真想把妹妹就这么关起来,一辈子只能陪着哥哥。”

  薛稚心间才有的半分温软霎时如烟云散,她漠然移开眼:“哥哥已经这样做了。”

  “是啊,可某人看上去不大情愿,我怎么知道她还会不会跑掉。”他似笑非笑地说。

  薛稚不理,冷着脸推开他又走回榻边去。桓羡看着她丝毫不为所动的背影,眼里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

  没人知道他在以为她过世的那几日遭受了怎样的煎熬,那抹投江的红衣几乎夜夜入梦,就算是已经重新得到了她,也依旧如此。

  若再像从前一般步步紧逼,她总归还会再逃的……所以,为了让她驯服,他是不是应该对她温和一些?

  ——

  不同于天子寝宫中的锦帐春暖,行宫之中另一处房舍内却是冷冷清清。伏胤推门而进时,那高大健壮的青年正颓废地抱膝缩在床角,桌案上摆放着三份饭菜,仍是一动未动。

  他眉宇微动,提着新热的饭菜走过去:“昨日的事,是在下对不住,但在下也是奉命行事,还望谢将军海涵。”

  昨日便是被他打倒强行捆了出去。谢璟掀眉木然看了他一眼,倒也没有为难他:“伏将军,有什么事吗?”

  伏胤道:“陛下叫我送饭给将军,告诉将军一句话。将军如何,公主便如何,所以,陛下必定不愿看见将军这般颓废的模样。”

  “他把栀栀怎么了?”谢璟失声惊呼。

  “没怎么。”伏胤道,不知因何而红了脸,“将军远在陈郡的父母,陛下也没有为难。还望将军好自为之,不要辜负陛下的一片苦心。”

  将话带到后,伏胤即启身离开。室内,谢璟愕然睁大了双目,随后狠狠一拳砸在了墙上。

  他要他好自为之……

  是他强占了他的妻子,却要他好自为之!

  想起昨夜的那一幕幕,谢璟心间霎时涌上无数憋屈愤懑之感。天底下不会有再比他更窝囊的人了。桓羡强占栀栀的时候,他就被捆在木屋之外的树上,眼瞧着那烛火亮了半夜……

  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眼下,还要被他拿着栀栀威胁……

  谢璟长叹数声,眼眶通红。

  他最终从榻上跳下,端起那碗才被送进来的热饭狼吞虎咽了起来。门窗之外,伏胤目睹他用完了那碗饭后,暗暗哀叹了声,这才真正动身离开。

  他虽觉陛下强占公主的确有些不讲理,然身为亲卫,能做的也唯有服从。

  好在,有公主在,即使谢将军诱拐公主出逃,大概这次也是不会有实质性的惩罚的,倒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

  十日后,天子车驾返回了建康。颁下的第一道旨意即是,与何氏婚约作废,赐婚何氏十三娘与梁王,为梁王妃。

  其次,迁建武将军、广陵郡守谢璟为江州团练副使,前往江州屯田。

  两则消息甫一传出,即在京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作者有话说:

  我改了43章,因为我自己觉得好像让小何做皇后除了膈应人也没啥必要性,然后我自己也有点膈应了,但是因为43有一点点那啥内容被锁了现在还在等解锁……

第46章

  “皇嫂, 这可怎么办?”

  诏书是在銮驾离京十余里的行宫中颁出的,召二人前往行宫见驾。梁王火急火燎地入宫, 找到已住进徽音殿的何令菀商议。

  何令菀已经起身了, 正坐在嵌螺钿榻上,拈帕的手微微颤抖。

  见她也是个惶然无措的模样,梁王不禁催促:“皇嫂, 当日可是您做的主啊,现在怎么办。”

  当日, 大典进行到途中,皇兄突然离开, 传命于他叫他稳住何令菀。

  他当时便觉得皇兄不可理喻, 想要奉旨行事,亦被皇嫂堵了回去。随后, 不得已按照她和太后的要求,扮做皇兄与她完成了仪式。

  他知道皇兄会生气, 也想着等皇兄回来后再负荆请罪, 哪里能想到,皇兄竟直接将皇嫂赐给了他!更要他去行宫见驾, 显然是龙颜大怒!

  久也没有回应, 梁王急得在殿中来回踱步:“您说句话呀,小王当日可是全部听从皇嫂的, 现在又怎么办呢?”

  何令菀恍惚摇头,仍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当日她便想到过了,以桓羡的自负,必然不会同意她擅作主张将仪式完成。

  她也的确是在赌, 赌他会在意皇室的脸面, 会有一丁点的自责。毕竟当日是他堂而皇之地逃婚出走, 弃群臣与她的脸面而不顾,是他有错在先。她甚至,因此以皇后名义接回了尚在寺中修行的堂妹。

  可她到底是高估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桓羡竟然真的一点脸面也不要!

  贵女的自尊最终战胜了那股对君权本能的惧怕,何令菀霍地站起身来:“不,我不接旨!”

  “我是他向全天下昭告过要立的皇后,三书六礼只差亲迎,他岂可这般辱我?”

  当日,梁王快马加鞭,独自来到去京十余里的行宫中请罪。

  “何令菀呢?”

  桓羡坐在上首,漫不经心地玩弄着手中碧玉杯盏。

  梁王战战兢兢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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