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桃逢新
岁安点点头,一转眼,魏楚环已趴到床上,正让玉藻给她推拿。
岁安从前满山跑,已经算是皮实的,一日下来也觉疲累,魏楚环只会更脆,时不时发出嗯嗯啊啊的叫声,以及往这里或往那里的指点。
魏楚环舒坦了,转头看岁安:“那我们走哪条路?”
是跟着袁家兄弟追去洛阳,还是跟着魏诗云去唐州?
岁安眼珠一转,看向魏楚环:“你觉得,云娘为何让袁家兄弟往洛阳,自己则往唐州?”
魏楚环嗤笑:“还用想吗?当然是觉得唐州可能性更大,但又不想太武断,所以把后备选项丢给袁家兄弟,自己去追重要路线。”
岁安:“所以,我们也要兵分两路了。”
这句话直接把魏楚环说愣了,她猛地坐起来,“你、你什么意思?”
岁安想了想,反问:“你觉得,若真是大盗盗走税银,会去八月典吗?”
魏楚环:“我觉得有可能,八月典不就是个最大的黑市吗?搞得神神秘秘,处理个赃银说不定是小菜一碟呢。”
岁安笑笑:“所以,八月典才是此行的重点。既然八月典我们是一定要去、也一定能去的,那不必要的冤枉路,能少走就少走些。”
她伸出手,冲魏楚环招了招,魏楚环狐疑嘀咕:“又做什么?”
岁安:“替萧弈洗脱罪名的关键,听不听?”
魏楚环立刻就凑了上来,您请讲。
岁安与魏楚环一阵耳语,片刻后,她移开一些,问:“能做到吗?”
魏楚环眼神几经飘忽,仿佛已经在脑海里开始经历大风大浪,岁安伸手在她面前一挥,她终于回神,眼神烁亮,重重点头。
“我可以!”
魏楚环答应的这么痛快,岁安并不意外,她想了想,还是嘱咐道:“切记嘱咐,一路小心。”
魏楚环看着岁安,她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乖巧听话。
“姐姐放心,我一定把此事办好,早日与你汇合!”
为了赶上魏诗云的步伐,岁安这边也不能停。
次日,天才刚刚亮,驿站这里就悄无声息的兵分两路。
魏楚环带着桓王府的人马和岁安交给她的传讯方式,从雍州往洛阳,去追袁家兄弟,岁安则在商辞的陪同下,与魏诗云走了同一条路线。
从雍州到唐州,最快也要三四日行程,和之前一样,商辞将日程安排的恰到好处,稳稳跟在魏诗云后头不掉队,又保证岁安有吃有睡,不会太疲惫。
男女有别,岁安随行又多,商辞自然没法与她同乘,说话的机会,也只是每日入官驿落脚时那片刻。
可惜,即便较之前有了更多的相处,商辞依旧在一日日浅谈后感到失落无力,也更进一步的发现了岁安的不同。
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刻意避开或拒绝他的好意,可是他的心意到了她面前,就像是触上了一座冰山,非但没有把她捂热,还将自己都冻住了。
可即便如此,商辞依旧没有放弃,又因他自己日日盯着岁安,被他派来的万柔反而没了用武之地。
商辞不用,岁安用。
这日夜里,岁安将万柔叫到跟前,问起她这一路可有察觉什么异常。
万柔被问的一愣。
商辞陪着岁安,她就失去了作用,整日跟着随行一同吃住,对什么时候能抓住杀害父亲的凶手越来越没有底,觉都睡不好。
“夫人……为何为我这个?”
岁安笑笑,说:“我从小在北山长大,像这样一个人出门的机会并不多,可你不同呀,你与我年岁差不多,还是个女孩子,却能一路松州跑到长安,在路上的经验一定比我多。”
“当日带上你,不仅是霍郎君不在长安,若我也离开这里,你便无人照顾,也是我的一点私心。我想跟着你学些路上的经验,也好过遇到危险而不自知。”
岁安一番软绵绵的陈情,直接让万柔羞愧不已。
不错,她的确有些上路的经验,也懂得女子要如何自保,可这一路跟着大队伍,根本就没有她操心的时候。
万柔怎么都没想到,因为自己的懒散,竟将自己唯一的用处都荒废了。
看着万柔卡壳,岁安忙笑道:“你别紧张呀,我就是随便问问,想学些从前不曾学过的东西罢了,你若不便说,我也不勉强。”
“不!不是……”万柔心里对岁安是有感激,也有些愧疚的。
岁安待她不薄,又从未有过什么苛求,如今好不容易提起一茬,还是她能力范围内的,结果她还掉了链子……
于是,从这日起,万柔一改之前的精神面貌,白日里也十分谨慎小心,仿佛还是她一个人上路的时候,一日下来,她便将自己以前在路上总结的经验都告诉岁安,彼时,岁安就趴在床头,听得津津有味。
日子一天天过去,抵达唐州这日还是白天,可城外却排起了长队,都是要入城的。
商辞让岁安稍等,自己上前疏通,岁安坐在马车里,忽然听到外面起了喧闹,还夹杂哭声。
没等她询问,万柔的脑袋先钻了进来:“夫人,外面有些情况。”
第91章
到了寿州地界, 往来人流明显增多,且大多数都是行商,看起来似乎是因为新政推行促使的一波急流, 但在知道八月典这事后,再看这场面, 意味就不同了。
人多便易生事,喧闹之处,一个凶悍的男人正抓着两个少女的头发, 破口大骂,惹了许多排队的人瞩目议论。
原来,这两个少女也是排队入城的,半道忽然拖住一个瘦小的男人,说那男人偷她们的钱。
瘦小男人极力争辩, 又挣脱不开,正闹着, 这个凶悍的男人就来了, 一把抓过两个少女,且告诉路人, 她们才是偷了家里钱跑出来的, 平日里就喜欢坑蒙拐骗, 让大家不要上当。
拉扯间,瘦小男人顺利脱身不见踪影, 这凶悍男人打算将她们拖走,没料到这两个少女出奇凶悍,一时竟没拖住,就在这闹开了。
岁安从掀开车帘看出去,只见那两个少女已十分狼狈, 却还在勉力挣扎。
万柔在旁分析:“这个凶悍男人八成和那个瘦弱男人是一伙的,那男人偷了东西,被这两个少女发现,所以这凶悍男人才出来倒打一耙,若再多几个帮凶,这两个娘子别说钱,怕是连自己的人都要搭进去。”
万柔还是有分寸的,她只是分析,然后默默观察岁安的反应,并没有建议做什么决定。
岁安也没有急着做决定,仍在观望。
果不其然,就在凶悍男人被两个少女闹得逐渐疲惫时,又来了两个男人。
“是她们!贱人!”
“这两个臭丫头偷家里的钱跟男人私奔,结果被小白脸骗了不敢回家,跑这儿坑蒙拐骗来了!”
后来的两个男人,上来便卸了她们的下巴,两个少女下巴脱臼,一时竟无法说话。
像是意识到不对劲,两人开始极力挣扎想要逃跑。
“玉藻。”岁安忽然开口,将玉藻招到跟前低语几句,玉藻飞快点头,转身带了几个护卫直冲纷闹的中心。
“把他们全都拿下!”
!
几个护卫闻声欲动,那头几个男人察觉不对,拖着两个少女后退:“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干涉我们的家事!”
玉藻冷声道:“没人关心你们的家事,我家夫人身怀六甲,一路都顺畅无事,偏在今日因你们受惊动了胎气,把他们抓住,送官!若我家夫人有什么事,你们所有的命加起来都赔不起!”
玉藻一开口,大家纷纷望向停在一旁的马车,马车看起来并不奢华,甚至还挺朴素,若非对方主动表态,怎么都不像是大户人家出行。
“发生什么事了?”商辞和守城打完招呼回来,脸色不善。
众人纷纷看去,只见走来的青年一身清贵,冷峻威仪,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从城门方向过来的守卫,像是来为那辆马车引路开道的。
几个男人见状就知不妙,二话不说,甩开那两个少女拔腿就跑。
“诶,跑了!”路人指着那几个落跑的男人,你们不抓吗?
玉藻不为所动,而是走到两个少女面前,给她们脱臼的下巴按回来:“他们走了,只能抓你们了。”
两个少女一身狼狈,浑身都疼,她们怔然看向不远处的马车,跪下来磕头。
“贵人饶命。我们不认识刚才那才那些人,更无意惊扰贵人!”
两个少女瞧着十分可怜,路人有些看不下去,出声帮腔。
“她们分明是被欺负的,刚才跑掉的几个才是祸首,你们为何不去追那些人,反倒为难两个姑娘?”
“就是,你们这不是欺软怕硬吗?去抓那些人啊!”
迟来的正义之声刚起,便被另一道凶悍的女声压了下去——
万柔:“刚才几个男人对她们拳打脚踢,怎么没瞧你们站出来说她们是被欺负的?眼下我家夫人被惊得动了胎气,顺理成章的追究,你们反倒开口抱不平了?如何,是觉得我家夫人格外讲道理,不会像那些恶霸一样动手是吗?到底是谁欺软怕硬?”
万柔一番反驳,竟真震住了那些打抱不平的声音。
人在路途,求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也不是什么有来头的大人物,有时多管闲事,反而会给自己惹麻烦,能这样帮腔说一句已是仁至义尽。
“哎呀,赶紧排队进城吧,这队伍都断开了!”
不知是谁先说了这一句,众人老老实实回去排队,仿佛这里什么都没发生过。
看热闹的人散去,两个少女还跌坐在地,万柔跟玉藻说了句什么,玉藻点头。
随后,万柔上前与那两个少女问话,没多久,两人便被护卫带走了。
商辞站在一旁干涉,神情却有些复杂,他看了一眼马车的方向,走过去整队入城。
随着车队入城,城门口很快恢复正常秩序。
“有趣。”停在城外一角的马车里,青年看完了所有热闹,半截面具下露出的唇角微微上扬。
“郎君,已得到信报,今日进城的两拨人,前面的是从雍州过来查案的,方才进城的的是此次推行新政的括户使。”
“原来就是他。”青年笑容诡谲,声音渐冷:“一个两个,都会给人找麻烦。”
“若寿州也开始括户,恐怕是个麻烦。”
青年冷眼看着城门方向,忽然笑了一声:“那就要看,他有没有命来立这个功了。”
说罢,青年甩下车帘,悠悠道:“来者既是客,咱们也得好好招待。”
……
云城是州治所在,因近来人数大增的关系,客栈驿馆几乎都满了,虽然有商辞提前安排,但岁安明显感觉周围嘈杂许多。
领了房门钥匙,玉藻照旧带人检查房间,商辞则陪着岁安坐在外间吃茶小憩。
他心有所思,眼神一下下瞟向岁安,岁安想当不知道都难。
“师兄有话不妨直说。”
她主动问了,商辞顿时就忍不住了:“方才在城门口,你说你已有……有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