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桃逢新
书房是重新布置过的,和在北山的感觉一模一样,敞亮,整洁。
但在此之余,又有些不同的美嵌在里面。
书案之后,少女一袭白裙,随着坐姿向四周铺散开来,裙摆之下,一双玉足半遮半露。
她洗了头发,青丝如墨如瀑垂在身后,偶尔一两缕落到前头,便被她轻轻拨开。
黑白之间,越发衬得朱唇红润,粉颊动人。
她在描画。
下笔细腻,轻轻缓缓,风从窗户掠进,撩起白色纱帐,天地万物忽然都没了声音,屏息凝神,唯恐惊扰她。
谢原的心绪,骤然松懈。
纸上投下一道黑影时,岁安倏地抬头,不期然撞上青年深沉又震动的目光。
进来之前,谢原在看她,进来之后,他的目光落在画上,久久难移。
倒是岁安一惊,伸手就想用袖子挡住。
谢原握住她手臂,轻轻一提,广袖之下,一笔一笔勾勒出的青年模样,俊朗生辉。
“这是我?”
男人语调含笑,轻松的调侃。
岁安张了张口,竟不知从何解释。
她在北山时,闲来无事都会描描画,弹弹琴,摸摸棋子,凡有所学,都不该在一日日的荒废中,浪费了曾经的投入与努力。
她描画没什么讲究,心血来潮,思及一日内最有印象的,下笔就描了。
而最近,她身上没别的大事,只有一件,她成婚了,有了夫君。
坐在案前,思来想去,脑中忽然浮现出谢原的脸。
这么好看一张脸,不描可惜了。
其实还没描完,只到眼睛,可眼睛最是传神之处,谢原一眼就看出来了。
谢原什么都没说,绕到岁安身后,从后面抱住她:“原来我这么好看。”
岁安笑了一下:“你本就很好看啊。”
话音刚落,她缩了一下脖子。
谢原在那里亲了一下。
没等她反应过来,又一吻落下,从一下一下,变成连绵不断,从脖子,到背后。
身上的白裙松开,衣裳从肩头落下。
“元一……”岁安身影颤抖,捂着胸口:“这里是书房啊!”
谢原将她拉过,抱起放在书案上,气息粗重:“那就在书房!”
岁安浑身紧绷,没等她缓过来,谢原却先停下了。
他埋在她肩窝,大喘了几下,然后将她打横抱起,下了阁楼往房间走。
确实不能在书房,东西还在房里……
第36章
阿松瞧见谢原抱着岁安走向卧房时, 便立刻与朔月将院中其他奴人打发到前院去干活。
青天白日,卧房门窗却紧闭,外间悄然, 里间炽热。
谢原动情时, 只想同岁安共赴一场尽情欢乐, 可当他看着乖顺躺在怀中的人微微阖目,长睫轻颤,无声诉说着一份紧张与无措,任有山崩海啸之势, 也在极力隐忍下,化作和风细雨,绵绵无息。
算上这次, 岁安与谢原总共才试过两次。
可仅仅是这两次,内里感觉已有不同。
他自动情始,却隐于克制, 又以这份极力克制,去奔赴一场释放。
结束时,谢原只觉得比初次还要疲惫数倍, 他强撑着起身去清理自己。
待处理掉作案工具,回来躺下, 他只觉得身体犹如被掏空一般。
谢原闭上眼, 轻笑一声,是忽然想到史书中那些昏庸好色的帝王。
曾几何时, 他不耻又不解——一堆十万火急的要务, 何以还能坐拥美色继续荒唐?
但今天,他好像有点懂了。
她的画,她的人, 嵌在那样的情境里,纯粹简单到令人心颤,瞬间击垮了他心中的复杂心绪,于是,动心动情。
明明还有一堆事要处理,却忍不住抛却一切,心间身边,只留她一人。
身边忽然有动静,谢原睁眼,见岁安坐了起来。
谢原抓住岁安的手,眼盯着她:“怎么了?”
问出这话时,谢原心中的动情畅快,全被忽然迎上来的愧疚占据。
夫妻之间做这种事本没什么,但也该在合适的时候,用合适的心情。
可他的开始,却有想要发泄的心思,以至于还在大白天就已经不管不顾,这不是他会做出的事。
谢原不敢说多么了解岁安,却很清楚她心思之敏锐,他不敢肯定她会不会察觉什么,因而心里不痛快。
瞬息间,他甚至觉得方才的自己十分可耻。
“什么怎么了?”岁安的声音传来,语气温和,止住了谢原纷乱的思绪。
谢原握着她没放手:“不睡会儿?”
岁安笑容无奈,另一只手捏住发梢晃了晃,温声细语:“头发没干,这样睡会头疼。”
谢原气息一滞,二话不说坐起来:“是我不好,没有想到。”说着就要起身帮她擦头发,刚一动就被岁安轻轻按住。
她双颊残存着红晕,杏眸望着他,笑道:“不用,我叫人来就好。”
不等谢原开口,岁安的手摸上谢原的眼角,动作轻柔,语气却比动作更轻柔:“元一,你瞧着有点累。”说着,她食指拇指一捏,很轻的挤了挤他的眼尾:“睡吧,眼睛都快粘起来啦。”
真是见鬼,谢原竟觉得,被她这样一摸一挤,困意疲惫忽然就忍不住了似的。
他看着岁安,忽道:“抱歉,下次不会了。”
不会再在白日胡来,不会用不合适的心情来做这种事,更不会没有留意你头发还没干。
岁安眼神轻动,笑道:“没关系,下次你洗了头发,我也不帮你擦。”
谢原愣了一愣,反应过来时,竟没忍住笑了一声。
这一刻,竟是真的轻快愉悦,更胜身体上的欢愉。
谢原松开岁安,躺了回去,侧首看着她下床走出去,慢慢合上眼。
岁安穿好衣裳,出了卧房,外间正晴好。
她坐到荷塘边的小木扎上,叫了人,不一会儿,阿松从前院赶来。
见岁安头发还没干,阿松取来干帕,一手持梳,配合着日头一边梳理一边绞干。
阿松再清楚不过刚才发生了什么,新婚小夫妻,初尝情爱,白日里也把持不住并不稀奇,但岁安的神情显然不是那么回事儿。
阿松心里有了数,一边擦头发,一边试着开口:“夫人,奴婢有事禀告。”
这便是跟过母亲的好处,不问该不该讲,只问你要不要听。
岁安:“说吧。”
阿松轻声道:“日前,武隆侯世子被圣人授以兵部员外郎加知制诰。”
岁安愣了一下:“武隆侯世子……萧弈?那不是……”
阿松接话:“正是初云县主的夫君。”
通常来说,科举高中后,需由吏部考核定官职,且是六品以下官职,然尚书省二十六司郎官中的员外郎虽为从六品,却不是由吏部来定,而是圣人亲自授除。
萧弈身为武隆侯世子,一直没有实职,如今娶了初云县主,初任官竟是兵部员外郎知制诰,这个职位,一般不会在初次做官时授予,须得有些资历,更别说加知制诰,说是一跃成为天子近臣也不为过。
岁安拧眉:“这怕是头例。”
阿松平静道:“桓王多年来镇守边关,劳苦功高,其忠君骁勇,亦是新朝以来头例。初云县主成婚,桓王都未能赶回,如今提拔提拔女婿,倒像是补偿了。”
顿了顿,又补充道:“自然,论及骁勇,当属圣人为首,可桓王怎能与圣人相比?自是要除开圣人单独来看。”
岁安失笑:“环娘应当很高兴了。”
阿松:“奴婢不知县主高不高兴,倒是看得出,县主嫁入武隆侯府,是有卖力张罗的。”
岁安眼一动,看向阿松:“你想说什么?我也当同她一样,替婆家张罗?”
阿松:“奴婢不敢。原本出嫁从夫,女子只管安分于内宅,不该插手外事。只是夫人背靠北山,长公主驸马之名不输桓王,有初云县主先例在前,恐后会有人多嘴多心,拉着夫人来对比。”
岁安又笑一下,没有说话。
阿松:“奴婢还听说一件事。”
岁安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阿松:“之前令圣人震怒的那桩案子里历练的监生,有一位是郎君姑母婆家的晚辈,另一位则是尚书左丞之子,还有一位,是嘉勇侯府里的郎君。”
岁安心头一动:“嘉勇侯府?那不是皇后族人?”
阿松:“是,一位是皇后族人,一位是太傅下首之子,太傅和皇后都未说情,而郎君只是因经手这些案子,其姑母便受母家所托悄悄来说情,希望郎君能在查案时手下留情,郎君又岂能答应呢?您进门那日,大夫人不是说,郎君的姑母有事耽搁,没法回来见侄媳么?”
岁安:“姑母前来求情的事,祖父知道吗?”
阿松犯难:“这个奴婢就不清楚了。”
岁安闻言,竟没再说什么,越发安静。
在阿松眼中,岁安单这一点便像极了长公主。
往日里长公主闷着不说话时,旁人也猜不出她到底在想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岁安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唇:“知道了。”
她看向阿松,这才露了个柔和的笑:“多亏你留心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