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望烟
龚拓薄唇抿紧。真心,当然是要真心。他不是也妄想过吗?
稳婆和郎中这时走了上来,两人从地上站起,相对于面色不好的龚拓,豆腐三腿脚麻利的迎上去,拉着两人一顿嘱咐和拜托。
一同送进去的,还有烧好的大桶热水。
最后房门关上,走道上再次剩下两人。
豆腐三回头,看着静默站立的男子,叫了两声人都没有答应,也不知去想了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屋里传来孩子的啼哭声。
龚拓这时回了神,盯着房间的门板。孩子,曾经他也想让她给自己生个孩子,他不曾问过她,更不提商议,理所当然的着手去做。
停了避子汤,宫里的求子药。到底是做错了吗?她其实是被迫接受着他的安排。
房门开了,稳婆笑嘻嘻走出来:“恭喜呀,是个小子。”
豆腐三根本听不见,赶紧冲进房去,喊着妻子的名字。后来觉得声音大了,又压低了嗓门。
无双在屋里,帮着做些端水之类的活儿,耳边到现在还能听见三嫂刚才的喊声。如今孩子顺利诞下,母子平安,她也好奇的凑过去看那小娃儿。
小小的一点点包在襁褓中,脸上红扑扑的,咧着嘴露出光秃秃的牙床。
第一次见到这么小的孩子,还算是她给帮着接生下来的,心中十分高兴。
豆腐三蹲在窗边,一脸心疼看着精疲力尽的妻子。实诚男人不会表达,只能紧攥着人的手,一句句的没事就好:“我雇辆大马车,咱带孩子回家,这些日子你好好养着,什么都交给我。”
三嫂虚弱的躺着,披头散发得没了样子,张张嘴:“别花冤枉钱,回家牵那台骡车就行。”
“不成,”豆腐三摇头,“回回听你的,这回听我的。”
三嫂也就不再说话,苍白的嘴角勾了下。
两夫妻简单的两声对话,无双听进耳中,突然就明白了当日云娘所说的,在乎你。并不需要知道太多,但是看这俩夫妻就能感觉到,彼此的在乎。
事情算是落下,无双收拾好准备离去,豆腐三赶紧道谢,说是孩子的三朝酒一定得去,无双笑着应下,邻里的有喜事,自该去道贺。
出了房门,她一眼看见站在外面的龚拓,没想到他会等在这里,手里好抱着那卷对联纸。他一向很忙,无双紧要的事总是牵绊不住他,更何况只是一个平民妇人生子。
她也没想到,他会出手相帮。
“我让人找了马车,你同那产妇一道回去吧,”龚拓开口,并没有说别的,把纸送回无双手里,“既然你们相识,也照应下。”
无双抱着纸卷,想了想:“我去下面等。”
“好。”龚拓声音带着轻和,多久了,也算是等到人的一句话了罢。
无双走上楼梯,后面的人并未跟上来,她稍紧的心弦松了些,最怕的就是他追上来,被这么多人看到。
。
北越,宏义王府邸。
外头冰天雪地,尽管待在北越多年,然而凌无然还是不能适应北地的严寒。
冬日的大部分时间,她便留在寝室中,不得已出门总是披裹得严严实实。
她站在窗口,看着院中玩雪儿溥遂,嘴角挂着慈爱的笑。孩子就是知道玩儿,根本不知道怕冷。
没一会儿,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院中,大跨步到了溥遂身后,一把捞起举高,孩子惊得叽哇乱叫,很快就咯咯的笑起来。
溥瀚漠放下儿子,瞅了眼窗前。雪光明亮,那抹细弱的身影仿佛随时会消失一般。
他让仆从带着溥遂出去院子,自己从雪里出来,推门走进屋里,暖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怕冷还开窗?”溥瀚漠走过去,手一伸将窗扇关上,低头瞧着凌无然的鼻尖挂着一抹红,不由想起了多年前初次见她。
也是这样的大雪天,瘦小的她用药麻翻了他……
凌无然莞尔一笑,身子往前一靠,脸贴在男人胸前:“才看了一会儿。”
溥瀚漠喉结滚动一下,手掌熟练地托上女子细腰:“我看遂儿自己挺孤单的,要不咱给他填个兄弟姐妹?”
“王爷?”凌无然仰脸,一双灵动的眼睛染着薄嗔。
每回这门一关,他脑子里想的只有一件事儿,深藏之下的某处也开始蠢蠢欲动的准备。
“行,”溥瀚漠拖着长尾音,妥协一样只是搂着人,不再做别的,“阿然,观州有消息了。”
凌无然微怔,嘴角张合两下:“什么?”
作者有话说:
漠然夫妇,娇小玲珑二姐VS高大健壮有些糙的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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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地龙烧得旺盛, 烘得整间寝殿暖意融融,盆架上娇贵的水仙盈盈绽放,散发着沁人的香气。
“有消息了, ”溥瀚漠垂首看着怀中女子,心软又心疼, 大手抚上她的脸颊, “这次是真的。”
来的路上一直想,要怎么对她开口。她最近精神不很好,他怕说出来,影响她的情绪。可真面对了,还是最直接的说出。
溥瀚漠知道,这么多年来,凌无然一直生活在自责中。妹妹在她手里丢掉, 最后没入江水;大哥为救她,将山匪引开没了下落……
凌无然盯着溥瀚漠, 一瞬不瞬,嘴唇几番抖动, 最后带着小心翼翼:“真的?”
“寒衣节, 凌大人的坟前曾有两人去祭拜,一男一女。”溥瀚漠抱住娇妻, 脸颊贴着她的头顶,深深一叹, “阿然,你还有家人。”
凌无然被温暖的胸怀拥着, 潸然泪下:“是大哥和无双?”
多久了?每一次送回来的消息都是空的, 后来溥瀚漠干脆不让人来告知她, 怕扰她心绪。算算, 都半年多了,她有时也想自己是否太执着?可终究放不下。
她原本有个最美好的家,一夕巨变,家破人亡。
泪水浸湿衣襟,溥瀚漠不常见凌无然哭,她很坚强,当年就算她走投无路,都挺直着细细的脊梁,不肯求饶。
“回来的信儿,一个叫曹霜娘,自安西去的观州;一个叫良言,腿脚不良于行。”溥瀚漠一一告知,细声安抚,“很快还会有消息回来,你别急。”
凌无然仰脸,眼圈发红,细看的话,左侧的眉尾中藏着一颗红色点痣:“我想回去,去观州。”
知道了消息,她还怎么可能等下去?她要去找他们。
溥瀚漠一听,眼中起了为难:“阿然,你不能去。观州太远了,你信我,若真是大哥和小妹,我一定将他们好生接来。”
不管如何,他是不会同意让她南下观州。别的事他都会听她的,哪怕她让他挥兵南下,他也不介意做个昏王,可唯独这个,他不会同意。
凌无然大概猜到溥瀚漠心中所想,从他身上离开:“你知道我的,这件事我一定要做。”
溥瀚漠一看凌无然变脸,放软口气:“遂儿呢?他还不到五岁……”
“带上他。”凌无然直截了当,自己的孩子当然要见母家的舅父姨母。
“那,”溥瀚漠眼看人是打定主意,还带着他的儿子,浓眉一拧,“不成,不许去!”
他硬了口气,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凌无然看着男人,一句话不说,清灵的脸蛋儿绷着。
两人相视,溥瀚漠最终败下阵来:“这样吧,明年。天暖后,我上奏皇上出使南朝,届时你一起。”
凌无然依旧不语。
“行,”溥瀚漠咬咬牙,又让了一步,“去观州,我到时安排人送你去观州。”
“带着遂儿。”凌无然继续加码。
“当然,”溥瀚漠无可奈何,点头,“带着遂儿,也让他去祖父坟前祭拜一下。”
凌无然脸上有了丝笑,随后点头。
“能让你笑笑,可真不易。”溥瀚漠看似抱怨,随后终于能把人重新抱住,“这段日子,把身体好好养起来。”
“好。”凌无然环上男人的腰,阖上眼睛。
她的身体以前伤过,在寒冬里落下的病根,不注意就容易复发。这些年,溥瀚漠一直寻边天下奇药,为她调理,才渐渐好转。
要说起来,还是当年水神山之事,她以为大哥被官军带走,便一路追着往西陲。可她本是个没怎么出过门的闺秀,一路上不知吃了多少苦,一直扮着假小子,没有吃的,晚上也睡不好。
那段日子像噩梦一样,所以她痛恨南渝,那些人给父亲扣上贪官的帽子,毁了她的家。哪怕是去年的南渝使团,她都带着深深的恨意。
还好,老天给了她一个不错的男人,还有一个活泼的儿子。
“王爷莫要等明年了,今日便上书给皇上。”凌无然手指搭着男人臂弯,在他怀里仰头看他。
她本长得娇小,被这样抱着,几乎塞进男人身体中。
溥瀚漠刚享受到妻子的温柔,哪里舍得放手,手开始不规矩的爬上凌无然纤背,轻轻拿捏:“不急。”
“快去。”凌无然推了把。
“阿然,”溥瀚漠高大的身躯在凌无然面前蹲下,与她平视,“好容易把遂儿打发了,你又赶我走?”
凌无然不语,就盯着溥瀚漠的眼睛。
溥瀚漠皱眉,做出一副苦哈哈的模样:“书房很冷,我不想去。”
“成,我陪一起。”凌无然开了口,然后翘着脚双臂勾上男人脖颈,“可好?”
“不好。”溥瀚漠摇头,随后一个使力,手托着她得腰下,抱得高高,仰脸看她。
。
和陆兴贤的婚事,凌子良和云娘赞成无双的决定,想着退了便罢。
这件事对女子家的有些影响,以后议亲嫁人,人家对方一打听,就会知道有这么一出。但是要说真有影响的,还是陆兴贤,外面传的他和余冬菱如何如何的,加上先前死过妻子,白白得了个孤星的名号。
无双没做什么,不过是受害者,人们往往叹息的可怜一声。
外面传的这些,无双并没受影响,依旧过着自己的日子。眼看年节将至,她想为凌子良做一件新年衣裳。
她和凌子良的事,并不想让外面知道,便说是亲戚家哥哥,在观州偶然碰上。
到了学堂,凌子良正和杜夫子说话,得知无双来意,便让她去自己房中。
无双很快转过回廊,进到凌子良房中。
廊下,凌子良和杜夫子收回目光,继续看去院中。
“什么时候回去?”杜夫子问,他已经五十多岁,鬓间斑白,脸上有了岁月的沧桑。
凌子良手搭着轮椅扶手,眼中无波:“无双想在这边过年,而我正好借这段时日将事情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