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望烟
年节的气氛在那儿,人们见了面总少不了祝福的问候。不少人提着礼品,走亲访友。
槐花巷前,一辆马车停着。
云娘拉着无双的手,十分不舍,眼泪不觉就从眼眶里掉出来,身旁跟着不说话的曹泾。
“就不能出了正月再走?”云娘搓了搓眼睛,鼻尖红透。
无双帮人擦着泪:“我还会回来的,嫂子别哭了。”
“那,”云娘喉咙一堵,吸了吸鼻子,“好好照顾自己,这边我还帮你打理着,你放心。”
“好,”无双点头,随后摸摸曹泾的发顶,“泾儿好好照顾你娘,读书不能松懈。咱们想出头,没有别的路走,只有读书了。”
曹泾很懂事,重重的点头应下。
车厢内,凌子良听着外面的说话声,温润脸上染了愁绪。如果有的选,谁不愿过平静日子呢?
可他不行,如今得来的二当家之位,他费尽了心力。他腿不行,比不得别人靠体力杀出一条路,他只能靠自己的谋算,让一群人听命于他这个瘫子,他就要做比别人多百倍。
门帘掀开,无双进了车厢来,凌子良的脸色亦恢复如初。
“好了,咱们走罢。”凌子良抬手敲了敲车壁。
车夫听到示意,吆喝一声,架马上路。
马车一路往观州北郊行驶,年节原因,路上没什么人,两旁的田地也甚是荒芜。
经过一处小树林时,马车停下,凌子良说自己还有件事要做,让无双先行,去江边渡头等他。
幸而,旁边村落里雇到一辆牛车,无双便乘牛车继续前行,而凌子良的马车走上了另一条路。
才走出一段,无双心里开始不安。凌子良有什么事她不知道,但是肯定和乌莲寨有关,她装作若无其事与他分开,不过是不想他担心自己。
左右就去江边等候,人办完事情就会和她汇合。
江边渡头,此时只有一艘船,便是凌子良提前安排的。
船上下来一个少年,正是一直跟着凌子良的书童,他跑到无双身边:“姑娘,上船罢,先生随后就到。”
无双回头看看来路,什么也没有,便跟着书童上了船。
才上船刚进船舱,无双试着船身晃了下,她跑出去,发现船已经离了岸。
“姑娘,”书童跟着跑出来,连忙道,“是先生吩咐,先让我们回乌莲湖,这里有他的亲笔信。”
无双一把拿过信来展开,的确是凌子良的笔迹。让她不用担心,他那边的事需要两三天,办完了便回去找她。
这时,无双才明白,凌子良定是要做什么大事,所以提前将她送出来。眼看已经快到江心,已经无法回头。
水路去乌莲湖,顺当的话天黑前就能到。
书童指着窗外,为无双介绍,过了前方的石山口就会进入乌莲湖,然而无双根本停不进去。
与此同时,石山口。
龚拓一身便衣,正站在江边,身旁是当地的带路村民,正为他指着每一条路。来了这边三日,每天都会过来走一趟。
“乌莲寨,”他看着宽阔的水面,习惯顿了下口气,“能进去吗?我家小弟从家里跑出来,进了那里。”
村民狐疑的瞅他一眼,摆摆手:“进不去。湖里面有暗流不说,碰上匪爷会丢命的。”
又往前翻过一个坡,便是乌莲湖。湖面上两艘船,一大一小,大船上的人甩了铁钩勾住小船,然后托着往大船靠。
“坏了,”村民叫声不好,下意识拉着龚拓想蹲下,“谁家倒霉的碰上水匪了,这小船没跑了。”
水匪劫船?
龚拓眯眼看过去,他的视力极好,一眼看见跑上甲板的女子,皱了眉:“无双?”
她怎么会在这儿?
作者有话说:
狗子,机会可给你了。
评论都没有,这么难看吗?哭
第47章
船身剧烈摇晃, 无双扶住船栏,脚边正有一个巨大的铁钩,紧紧扣住船栏, 下一瞬船被拖动着。
一切只在转瞬间发生,她的船准备从江上往乌莲湖里拐, 后面跟上来一条大船。本以为只是过路的船只, 没有在意,谁知后者扬着鼓帆,很快就追了上来。
书童让船夫在船头挂起一条蓝色布,如果是乌莲寨的船,必然会让行。可是没有效果,那船反而靠的更近,眼见着船上的人也分分露了头。
“不对, ”书童开始发慌,双手摁着船栏, 看着靠近的大船,“怎么不是寨里的人?”
对面船上的人开始吆喝, 有那力气大的直接往这艘小船扔钩索。
无双倚着船栏坐下, 将自己藏住,耳边那些水匪的声音越来越大, 下一步肯定就是对他们下手。四下全是水,怎么办?
船身吱嘎响着, 倾斜着被拖着走,两名船夫顾不上别的, 直接跳进水里逃生。
书童如今吓呆住, 方寸大乱。被对方抓住肯定没有好下场, 可是姑娘出了事, 先生同样饶不了他。
“快跳下去!”无双抬脚蹬了书童的小腿儿,喊了声。
“姑娘,可先生……”书童看着无双,眼中全是惊慌,话已经说不利索。
嘎巴嘎巴,木船好像随时会崩碎掉。
无双拉住书童,用力晃着他:“不跳只有死路一条。”
这是凌子良的船,若真是乌莲寨的人,必然不会动手劫掠,所以对方很可能是来对付凌子良的,说不准一路上就跟着的,选了这处平缓地方动手。
顾不了太多,她往书童怀里塞了快木板,而后自己身子一起,在船栏上一滑,率先跳进水中。
正月的水彻骨冰凉,整个身子坠下的时候,几乎碎掉每一寸骨头。
无双现在管不了书童,就看人自己的造化了。
头顶是巨大的碰撞声,想来那群水匪已经上了她的船。就差这么一步,她就会落入他们手中。
无双不会浮水,极力让自己镇静,想要找一块浮木。她憋着气,好像回到了水神山那次,被人踢进江中,恐惧无助。
脑海中存着那时候的记忆,她试着像小孩子那样,放松自己的身体,手往前划着。要是碰到那两个船夫,说不定也会帮她一把的。
可是很快身体冻僵,她没了力气,只能随波逐流,手里抓着一截木头,像小时候那样被冲走。
天空暗了,她已经被冲出很远,那边江面上一团火光,是她的船被点了火,很快就会烧干净。
无双闭上眼睛,奇怪是她脚下能试到自己被卷着走,这是不是就是大哥所说的暗流?那么一会儿就会被卷进江底吗,像当年的父亲一样?
耳边模糊听见水花声,好像还有人喊她的名字,无双。
她手抓不住木头了,不再是小时候的体格,她不可能会浮在水面上。水里好像有一只手,攥着脚踝将她往下拽,水不停的往她嘴里灌。
“咳咳……”无双被水浪冲击着,身子越来越沉。
最终,那块木头被浪带走,而她没入水中。身子在水中飘飘悠悠的下坠,犹如一朵妖娆的花。
她口中最后一丝气息吐出,手脚仍然不舍弃的蹬了两下。
忽的,好像有什么缠上她的手腕,拽着她往上,随后是腰被缠住,嘴边好像碰上一抹温热,疼啊……
耳边是水浪拍打的声音,哗啦哗啦。
无双动了动眼皮,胸腔的难受让她咳了两声,嘴角一点水留下。
她睁开眼,眼前由模糊变得清晰,也就想起了之前江上的遇险。她跳进江里,后来支撑不住沉入水中……
活着,她没有死。
无双支撑着起身,身上酸疼得厉害,这才发现自己置身在一团软草堆里。不远处生着一堆火,和草堆间隔了一道距离,应该是怕火烧过来。
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只一件湿漉漉的中衣,外衫被木枝架在火边烤,水汽丝丝袅袅。
她发现这是一个山洞,水声清晰。是谁救了她?书童,还是船夫?
身上冷得厉害,无双缩着身子回草堆里。刚闭上眼睛,就听见脚步声。
她睁开眼,看着从洞口走进来的人,本来想感谢的话,生生卡在喉咙里。眼看着人走到火堆边,她才回过神来。
龚拓放下处理好的兔子,随后在干草堆旁蹲下,手朝着无双伸过去。
“做什么?”无双下意识缩脖子,声音现在还发着抖。
“别动,”龚拓身子往前一探,单膝跪在草上,一只手扣上无双的后脑,“让我试试。”
无双瞪大眼睛,下一瞬一只手掌落在她的额头,停在那儿。突然明了,他是在试她有没有发热。
抬头时,正好与他的视线相对。眸光幽深,惯常的淡薄,头发湿着,贴在他的俊脸上。
“我,”无双收回视线,偏偏脑袋在人家手里动不了,“遇上水匪了。”
“看到了,”龚拓收回手,随后离开她一些,“还没发热,不过也没那么快,要有药才行。”
说着,他到了火堆边,将兔肉架在火上烤。
无双看去火堆旁,双手捏在一起:“世子救了我?”
这话问得有些尴尬,问的人是,听的人亦是。
“嗯。”龚拓看她,她缩成小小的一团往草堆了藏,头发潮湿,顺着脸颊垂下,白色中衣未干,贴着她的肩头,隐隐透出里头水红色兜衣。
喉咙一阵燥意,偏得百馥香的味道蔓延过来,他差点捏断手里枝条。
“谢世子。”无双道谢。
又是一阵沉默,他不问她为何出现在这儿,她亦不问他来此作甚。
“我看过了,这里应该是一处岛子,四面全是水。”龚拓把树枝插在地上,伸手解开自己的湿衣,两三下脱掉。
无双本来在听,下一瞬就看见人的胸膛,赶紧收回视线,小声道:“要想办法回去。”
龚拓好笑,她以前可亲自帮自己脱下过最后一件衣衫,如今看自己一眼,却好像能把她眼睛烫到一样:“明日吧。”
想了想,他捞起半干得外衫披在肩上。
“还有,”无双抿抿唇,眼睛些许泛红,“放书……”
“那个啊,”龚拓扬起脸,火光映着完美的一张脸,“年节礼,一定要收的。”
无双脸颊微垂:“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