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望烟
龚妙菡少年老成的叹了口长气,摇摇头:“双姐姐,你知道我和我哥八字不合,凑在一起就吵。不对,应该是除了你,我哥和谁都八字不合。”
无双被逗笑:“别瞎说。”
“没有,”龚妙菡一脸认真,眼睛眨巴两下,“我会看啊,他也只有对着你,才会笑笑。”
无双不说话,想着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可是龚妙菡难得找到了能一起说话的人,一股脑儿的往外倒苦水,俨然一个受尽哥哥压迫的小可怜儿。
“不过,他现在算好点了,”龚妙菡喘了口气,数落完舒畅了许多,“就是他从北越回来的时候,那段日子很吓人。”
无双抿了抿唇,那时候,她已经在观州开始了自己新生活。
回想起那个时候,龚妙菡此时也笑不出来了:“他把安亭院的人全部赶了出来,有时一座空空的院子,就他一个人在里面,你说瘆人不?”
“我知道,他去韩家找过你,还去找过盼兰。为此,他和母亲的关系越来越差。”
“到了,”无双开口打断龚妙菡的话,指着自己所住的院子,“我住这里。”
龚妙菡往前跑了两步,好奇看着守在门外的北越婢女,回头问道:“双姐姐,你嫁人了?”
“没有。”无双笑笑,随后拉着小姑娘进了院子。
龚妙菡舒了口气,轻轻嘀咕一声:“那就好。”
无双只当小姑娘在自言自语,并未在意,与人一起进了正间。
坐了一会儿,龚妙菡累了,无双先让人在自己的床上午睡,龚妙菡不生疏,直接占了无双的卧房。
刚从内间卧房出来,阿庆来了,是来为龚妙菡送东西。
“双姑娘,”阿庆将带来的东西,交给旁上的婢女,“这些都是我们小姐的,世子让我送过来。”
“其实这边都有。”无双客气一声。
阿庆笑着:“小姐还是喜欢和你亲近,以前在府里就是。”
无双挥挥手,边上婢女退了下去,又对阿庆道:“外面热,喝盏茶再回去。”
“又要姑娘想着。”阿庆也没拘谨,端起桌上的茶喝尽。
无双坐上软塌,眼神示意茶壶,让人自己倒就好:“说起府里,现在是什么样?”
她问着,察觉到心中已很平静。这样试探着问出,原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难,心里坦然开,看待过去就很平静。
“有些变化,”阿庆回道,往前站了一步,“这两年,伯爷再没往府里带美人,还放出了几个;夫人还是管理后宅,大部分时候就是念经拜佛。世子很少回府,大抵家中有大事才会回去露一面,平时就是衙门里呆着。”
无双嗯了声,自己捞起茶盏,抿了口茶:“你以前在门房当值来着,我总烦着你跑腿儿。”
“那不是应该的?”阿庆笑笑,继续道:“说起来,后面我跟着世子,是因为双姑娘你。”
无双嘴里正抿进一口茶,有些微涩的清香。她垂下眸子,随后将茶轻轻咽下。
“我想,”阿庆半垂着脸,眼睛看去地砖上,“大概是因为我与双姑娘有些联系罢,世子会问我些关于你的事。”
一开始,他只觉得龚拓是随意问问,后来,就偶尔会发现人眼底懊悔。
阿庆的话和方才龚妙菡的话,完全对上了。
无双嘴角浅勾,双手捧着茶盏,身上还是那套骑马装:“世子有自己的宏图,大概就是偶尔问起而已。”
“不是,”阿庆脱口而出,是不是随口问起,他这个贴身小厮看得最清,“双姑娘就算在观州,也该听说世子一年前从京城开始,一路扫匪直到安西,其实他是为了找你。那时候拐子横行,世子以为你是被人拐走,每打掉一处,他就到寨子里,一一比对那些抢掠去的女子。”
这是无双第一次知道,龚拓在那段她不在的时候,都做了什么。指尖抠着茶盏,口中茶叶的余苦,实在有些悠长。
“是我多嘴了,”阿庆,微一弯腰,“我只是觉得,有些事双姑娘应该知道。你看见世子右侧手臂上的刀伤,那时差点整个断掉。世子不信神佛,可是年初一曾给姑娘祭奠过,怕你在那边被恶鬼欺负……”
他是旁观者,看得一清二楚。那个骄傲自负的主子,是怎么一步步的放下身段,甚至开始仰望面前的女子,小心翼翼。
一个朝堂的拨弄者,面对一个小女子,变得束手无策。
室内一时静默下来,外面家雀儿叽叽喳喳的闹着。
无双手中的茶渐渐没了温度,叶片仍旧在杯底舒展着。她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可又不知怎么说。
“阿庆,”良久,她缓缓开口,“离开伯府,我没有后悔过。”
阿庆点头,也许就是无双这么一走,他那个主子才会看清内心:“还有一件事,双姑娘可还记得胥家表小姐?”
“胥舒容。”无双当然记得,龚拓的这个表妹,当初一心想挣世子夫人。也是因为胥舒容,她逃离京城的时候出了岔子,差点儿就被龚拓给抓回去。
“是她,”阿庆这也算适时转开话题,“本来定了亲事,去年夏被退了。”
世事无常,谁也不知道后面的路会怎样,大多时候就是走一步算一步。
阿庆从无双处出来,径直回了西苑。要说都是同一座宅子,偏偏感受就是很明显,那边热闹,这边冷清。
他那位主子坐在书案后,正处理着公文。
今日明明是龚拓赛马赢了,偏得那什么萧元洲抢去风头,没人再记得龚拓。如今,阿庆这个做小厮的都看不下去。
“世子,我回来路上,看见那位萧大人给双姑娘送去一对儿梅花雀,叫得可好听了。”他故意往人身后一站。
怎么还不上心呢?真不怕人被抢走?
“梅花雀?”龚拓掀掀眼皮,这又是什么花样儿?
“对,”阿庆十分肯定的点头,“心悦女子,必然是送些礼物讨好感的。”
他自然不敢说,让主子放下架子,只能拐着弯提醒。
龚拓将文书一合,两指捏着,敲着自己的手心:“你又没成亲,如何知道?”
“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阿庆眼看这句话让主子皱了下眉,赶紧改口,“小的是说,投其所好。咱府里的其他公子,喜欢女子,也是这样的。”
“那帮饭桶?”龚拓一声冷嗤,拿一群只知道吃喝的兄弟和他相提并论?
阿庆有些丧气,干脆明说:“您别管饭桶不饭桶,他们放下身段讨人欢心,有效果啊。世子在朝堂什么没见过,肯定知道这些道理。”
以为把自己妹妹推到无双身边去,就会拉进关系?活像个感情不开窍的愣头小子。
龚拓敲着文书,想着那群兄弟,说实话,他连那些人的模样都记不起。
不过,阿庆的一句话倒是点醒了他。
。
夜里,用完膳。
龚妙菡拉着无双散步,神秘兮兮的说后花园有好玩儿的事情。无双没有事,索性被拉着走。
到了时,见到龚拓等在那里。
无双看着龚妙菡,这就是好玩儿的事情?
龚妙菡也是有些发懵,几步跑到龚拓面前:“哥,你诓我?”
“没有。”龚拓话是对妹妹说的,视线是落在几步外无双的身上。
龚妙菡哼了声,随后往不远处一瞟,立即兴奋的跳起来:“马,哥你真找来了?”
然后,她回跑到无双身边:“白日我没捞着骑马,现在可以了。”
说着,龚妙菡就往那匹拴在树下的马跑去。经过龚拓身旁时,被人一把拉住。
“你的马在那边,”龚拓看着毛躁的妹妹叹了口气,随后往假湖对面一指,补充一句,“在喂饲料。”
龚妙菡现在也不去分辨人到底什么心思,一心自己的马,提着裙子就绕着湖边跑开了,剩下无双与大哥两人相对。
“还是个女儿家吗?”龚拓无奈,随后往无双走进两步,“她没烦你?”
无双客气摇头,龚妙菡是个活泼的,但是并不讨人嫌。
“你等等。”龚拓道了声,随后转身,走到拴马的树下。
没一会儿便牵着马走回来,夜风撩着他的衣袍,手里的马缰往她面前一送:“过晌去了趟马场,挑选许久,就属这匹性子最温顺。”
无双看着马缰,然后抬头看龚拓。
“它以后是你的了。”他说,随后右手抬起,摸着马的脖颈。
他的袖子从右臂滑落,月光下,小臂上狰狞的伤疤清晰可见。
无双吸了口气,是否这就是阿庆说的那条伤疤?龚拓他,真的一直在找她?那么多的匪寨,那么多的女子……
见无双不动也不说话,龚拓低头去看她的脸:“它是真的温顺,要不然你试试?若不行,明日我再去挑一匹。”
无双还是没说话,面前的手还在执著的送着马缰。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马是枣红色的, 两只前蹄在地上踏了几下,比白日里无双骑得那匹矮了些,看起来的确温顺。
隔着一座莲湖, 能听见龚妙菡快乐的笑声,黑夜中那样明显。小姑娘心思简单, 得到自己想要的, 就会很满足。
月光清浅,柔光落在湖面的一男一女身上,两人之间相隔一步。
“你不喜欢啊?”龚拓收紧握着马缰的手,也不知道自己是等了多久。
心中有着失落,她愿意接受萧元洲的礼物,却不想要他的……
他一次次想尽办法的靠近,仍旧觉得她遥不可及, 即便她就在他面前。
其实阿庆说得没错,他那些兄弟会花心思去讨好女子, 可是否真心不得而知。他是因为在意,因此才瞻前顾后。
无双看见面前的手缓缓垂了下去, 莫名感受到龚拓的失落, 甚至有些小心翼翼。
“噗,”她噗嗤笑了声, 拿手挡在嘴边,“是我不会骑。”
不会骑?不是不喜欢?
龚拓微怔, 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借着月光, 他看见她笑眯了眼睛。有多久了, 他没有见她这样笑过?
他跟着笑起来, 一口气微微送出, 没有说话,就是看着她笑。
无双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伸手摸着马儿的前额,马儿温顺的往她手心里蹭,让她心中又软又痒:“它怎这样小?”
“它?”突然的开口相问,简单的问题,龚拓思量着该怎么回她。
都是他主动开口,走近,她如今会问他,还是这些平常的聊话。让他心底某处软化开。
无双看着他点头,声音软和如水:“是,我看它不如你们的那些马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