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望烟
“够了!”韩承业一声大吼,韩家一家终于消停下来,就听他一字一句道,“前日刑部大堂的观州案子,就是为凌家翻案!”
院子静了。
韩成业猩红着眼眶,看去自己的母亲克氏:“下面,就是我们韩家吃官司,别一口一声的秀才,我什么都没了。”
“你胡说什么?”克氏被吓到,拿手拼命摇晃着韩成业,“什么都没了?”
无双瞧了眼发疯一样的克氏,心内平静:“一样都不能少,全部还回来。”
“表妹,当真不愿放过韩家?”
韩成业略懂本朝律法,知道单一个略买人口,就可以让韩家翻不了身。无双并不是孤女,克氏明知道她还有兄姐,却将人私自卖掉,这是大罪。更遑论,那时候收到宋氏的钱财,偷着眛下。
到底,仕途之路不会让他来走。
“没有什么放过不放过,我们只是来要回自己东西,人之常情。”无双开口,没去看韩成业,“就像当日,你们骗我,说我兄姐全部遇难,有没有想放过我?”
韩成业无言以对,周身如坠冰窖。他是侥幸的想过,凌家忘了韩家这一茬,让他们可以混过这关。可该来的总会来,还是如此汹涌。
他清楚的明白,如今站在面前的两个女子,身后都是什么背景。
“姐,话说到了,咱们回去罢。”无双回身,眼神柔和的看着家姐。
“好。”凌无然点头,对于无双的表现,满意全写在脸上。
而这时,克氏终于反省上来,凌家翻案便是重回贵籍,再一听另一人是凌无然,双腿不由发软。
“无双,无双……”克氏踉跄的脚步追到门前,手伸着就想抓无双,“姨母错了,你别怪我。”
无双灵活躲开,眼神清冷:“不要自称姨母,就像您自己所说,韩家和凌家算哪门子亲戚?不就是拉近乎罢。”
“不用与他们废话,”凌无然满脸厌恶,一把推开克氏,“很简单,公堂上见。”
克氏本就腿软,竟被直接推到地上,连忙豁出脸皮去抱上无双的脚:“好歹姨母养了你两年,这些都是情谊。”
任她在这边哭嚎着,她那个窝囊男人就是不伸头出来,阴沉着一张脸蹲在门檐下。
“表姨母说的是,”无双应着,在克氏脸上看待些许松缓,随后抽回自己的脚,“既如此,无双便提醒你们一声,趁早找个懂官司的师爷问问,免得后头什么都不懂。”
说完,再也不停留,拉着凌无然出了韩家。
外面,围着一圈人,对着韩家指指点点。当初克氏卖无双,不少人都还记得,可怜的小姑娘蒙住鼓里被送进恩远伯府。
两人往巷口走着,凌无然眼睛发酸,拉着无双的手:“这些年,你受苦了。”
“过去了,”无双释然的笑笑,“余生,我们都会安稳顺遂。”
多好,一切都变好了,姐姐有个好归宿,大哥成为凌家家主,腿也慢慢好转。
“瞧,这都追到这儿来了。”凌无然停下脚步,颇为戏谑的说着。
无双往巷口一看,是龚拓站在那儿,夜色中一身官服。
“去吧,看看他今日又会说什么。”凌无然推了无双一把,示意她过去。
无双被动的迈了两步,回头:“我又没什么话说。”
凌无然笑笑,自己先出了巷子口。龚拓对她点下头,算是招呼。
走出一段,凌无然在马车前停步,回头看不知在说什么的男女,轻轻叹了一声。
也许溥翰墨说得对,无双有自己的想法和主意,她这个姐姐该放手。就如方才,无双处理韩家的事,明明对韩家是有阴影的,可还是会站出来面对和处理。
已经不是那个小丫头,人长大了。
这厢,无双轻步走着,龚拓两步迎上来,上下打量:“你没事吧?”
他知道她性子温柔,那位克氏十足的泼妇,怕她吃亏。
“没事,”无双摇头,遂看到街边还有一队人马,京畿营装束,“你带了人来?”
“对,”龚拓颔首,“要是韩家敢动你一下,全部把人带回来。”
“然后呢?”
“然后关起来。”
无双觉得此举有些离谱:“那么,大人想以什么罪名拿住韩家人?”
“这个,”龚拓微扬下颌,笑了笑,“说真的,我还没想到。”
第74章
龚拓一挥手, 跟来的那队人齐刷刷转身,踏着铿锵的步伐离开。
“我还有事,一会儿要去猎场那边安排。”龚拓开口, 踱着步子随着无双的节奏。
无双看了眼夜空:“这么晚?”
过往在伯府,龚拓去哪儿曾不会同她说, 很多时候她只知道他在忙公务, 却不知道具体。
“吃朝廷俸禄,应该的。”龚拓笑笑。
“你是不是特意赶过来的?”无双问,他要去猎场,不会等到这个时辰。包括上回在文昌庙,他也是怕宋夫人为难她,特意赶过去。
“那我说是呢?”龚拓反问。
无双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问,于是往马车的方向看了眼:“我姐还在等着。”
“早些回去, 近期不要乱走。”龚拓提醒一声,随后抬手将一个油纸包往无双面前一送, “饿了吧,拿着路上吃, 花生酥。”
他见她手指微动, 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接受,遂拉起她的手腕, 硬塞进她手中,也就又叮嘱了一句:“以后不要嘴里含着吃食就睡觉, 尤其是甜食,当心坏掉牙齿。关键, 叫都叫不醒。”
他笑着看她, 不在他面前小心谨慎的她, 那是别样的可爱。他甚至想看, 如此温柔的她放肆起来,是什么模样。
“什么?”无双当即想起自己酒醉的一幕,莫不是说她那时候?想着,羞赧的垂下脸。
如今听他这样说话,总觉着有些唠叨的意思,像大哥和二姐那般。
“我要走了,再晚城门就关了。”龚拓一抬手,手下牵了一匹马过来,马缰交到他手中。
无双嗯了声,往一旁推了推,手里托着的油纸包还带着微微的温度。
龚拓利索翻身上马,拽着马缰在原地转了一圈,回过头来道:“还有一事,凌子良应该明日就会出刑部,你可以提前准备一下。”
“明日,真的?”无双不自觉笑起来,娇媚的脸无比生动。
“对,”龚拓肯定的确认,又道,“你问的那个小德子,我还没查到皇宫有没有这号人,回头你跟我说说,他是何模样?”
不远处,他的属下还在等待,是真的到了要走的时候。他脊背用力,双腿一夹马腹,骏马当即迈开四蹄,矫健的奔跑。
“大人,路上小心。”无双小声道。
是真的很小,她自己都觉得听不太到。
跑出去的马速度慢了些,龚拓在马背上回头,嘴角带笑:“好。”
眼看着龚拓带着一队人消失在夜色中,无双回头,走回马车。
凌无然已经去了车上等候,见到妹妹上来,替她接了手里的油纸包。
“还真的有眼色,知道这个时候你没吃东西。”她笑了声,又往无双脸上看了看,“花生酥?”
无双嗯了声,整理着裙子坐下:“让咱俩路上吃个垫垫肚子。”
“恐怕,姐姐是沾你的光咯,”凌无然拉着腔调,手指一拉就打开了油纸包,里面一块块点心整齐摆着,“在北越,吃不到这样的点心,做出来也是差些味道。”
无双拿了一块,放在嘴边轻轻咬了一口:“姐夫没给你找个大渝的厨子?”
“有,”凌无然点头,脸色不觉柔和下来,“还将王府修成了观州的风格,可是画虎不成反类犬,看着像,总是少了底蕴。”
“姐你太挑剔,”无双替溥瀚漠抱不平,“难道贵重的不是姐夫对你的一片心?”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她这个妹妹看得清楚,溥瀚漠有多在乎凌无然,人高马大的汉子,对着娇小的女儿家,好好地说话哄着,生怕人气儿不顺。
“你又知道?”凌无然反驳,自然想起这些年,溥瀚漠都做了什么,然后噗嗤一声笑出来,“我说龚拓这人很是会投人所好,你那姐夫就没这么细的心。”
这要是说出,当年溥瀚漠给她送的东西,估计自己这妹妹得笑死。
两姐妹你一句我一句的,又开始斗嘴,最后无双干脆拿花生酥去堵了凌无然的嘴。
翌日。
凌子良从刑部出来,回了之前所住的宅子。
正间,建中凌家伯父与凌子良商议后面要做的事,以及恢复家谱,到时候两个姑娘如何。
溥瀚漠坐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渝朝的这些礼仪规矩不知哪来这么多,一件事情做起来非得一套又一套。
“大哥的腿,我已经让人回北越请大夫,”终于轮到溥瀚漠说话,他说去别处,“北越人马背上为生,少不了跌打,在骨伤上很有办法。”
这也是真的,相比南渝郎中的精细,北越大夫手段更加直接,各有各的长处。
“有劳了。”凌子良感激一笑,初次见自己这个妹夫,稍有那么一些说不出的感觉。他没想到凌无然会嫁给北越的宏义王,年纪还整差了十岁。
“咱是一家人。”溥瀚漠不在意的摆手。
他现在算是知道了,凌家的人一个比一个长得好。
前面男人们商量完事情,兄妹三人才有空相聚。
“我瞧着比之前灵活了,”无双半蹲在地上,看得仔细,一瞬不瞬盯着凌子良的左腿,“在刑部,郎中也给去施针吗?”
凌子良左手拄拐,步子小幅度挪动着,很慢:“对,我也奇怪,郎中现在还跟了回来。”
凌无然不像大哥和小妹,她会先把人心想坏:“是皇帝的补偿吧,毕竟他欠了咱们凌家。”
“也不能这么说,”凌子良站停下来,休息着平稳气息,“今上当年只是太子,是先帝忽视了观州。”
无双扶上凌子良的手,带着人坐到椅子上:“大哥,你的腿有什么感觉?”
她是看出好转,但腿是凌子良的,还得是他自己的感觉最有数。
“我,是觉得有了些力气,虽然很小。”凌子良最是疼爱无双,对着她小声说着,“你不要担心,有些事情大哥看得很开。”
腿能够站起来固然好,但如果不行,那也是没办法,他会正常看待。经历过许多,一些事情上,他并不会执着太过。
凌无然往对面一坐,想到一件事情:“哥,懿德公主真的愿意放手?听说这个公主很受宠爱,骄纵得厉害。”
“这个还不知道,”凌子良手掌揉着膝盖,想了想,“不过在刑部,她倒是让人捎了一句话,说可以商量的,让我先把案子做好。”
无双曾听龚妙菡提起过懿德公主,的确如凌无然所说,极受宠爱:“我还听说,这位公主天生带着好运气,很有福气。一早,皇帝和皇后就为她则选驸马。”
“这个我知道,”凌无然接了话去,“说是前年要定下一位世家子,这位公主不知从哪里得知,那男子在外抢了个民女,当场带人把女的救出来,男的差点儿被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