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绿药
只是寒酥与祁山芙笑闹时,祁朔会偏过脸来望着寒酥失神片刻。
在祁家用过午膳,祁山芙拉着寒酥出去闲逛,买了不少东西。祁朔跟在后面,落后六七步的距离,帮妹妹提着东西。
祁山芙拉着寒酥进了一家成衣店,她去小间换衣服,寒酥等在小间外面。
祁朔走到寒酥身边,声音很低:“是我思虑不周,连累你被静鸣公主刁难。”
成衣店的门开着,外面人来人往。寒酥看着外面的人群,忍不住就会去想封岌有没有派人跟踪她?他是不是已经知道她与祁朔见面了?她还是不知道这样算不算与他单独见面。
祁朔盯着寒酥,声音沙哑:“虽然这样对所有人都好,可我仍旧忍不住去奢想两个人坚定不移突破万难。”
寒酥听了这话,心里有一点恍惚。她转头望向祁朔,轻轻摇头,低声:“我不值得。”
很多事早已满目疮痍。
“怎么样,好不好看?”祁山芙换好新衣裳从小间出来,开心地转了个圈,裙摆也跟着飘起来。
寒酥弯眸:“很好看。”
寒酥傍晚才回去。她连衣服也没换,直接去衔山阁,那幅山河图需要赶工。
书房的门开着,落日发黄的光洒下来,洒在封岌身上。他坐在屏风下的藤椅里,一手支额,闭着眼睛。
寒酥放轻脚步走过去,有一点犹豫要不要叫醒他。见搭在他肩上的大氅滑落,她弯腰小心翼翼给他披好。
她不经意间望过去,惊觉封岌不知何时醒了,正目光深沉地盯着她。寒酥问:“将军怎么在这儿睡着了?”
“等你。”
寒酥沉默了片刻,从荷包中取出一枚扳指。她立在封岌面前弯腰,肩上的秀发滑落下来一些,堆在封岌的腿上。她无所觉,将扳指套在封岌的指上:“我瞧着别的老爷们都喜欢戴扳指呢。”
封岌瞥了一眼拇指上墨绿扳指,问:“别的老爷们?我很像你敬重的长辈?”
寒酥如实说:“您本来就是我长辈。”
封岌沉了脸,握住寒酥的腰,将人摁在腿上。寒酥急急轻推:“门还开着!”
第64章
寒酥稳了稳心神,道:“我去关门。”
封岌这才松开寒酥。他看着寒酥起身去关门,又垂眼望了一眼被她套在他拇指上的扳指。
寒酥将房门关上之后,却并不朝封岌走去。她走到另一边的衣架旁,将身上的银白斗篷解下挂起来,绕着远似地往屏风那一侧的书案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我要赶工了。”
封岌轻捻扳指,慢悠悠地说:“当真是避我如蛇蝎。”
寒酥的脚步不由停下来,辩解:“没有避着您,真的是急着赶工。”
她望向封岌,见封岌垂着眼并没有看向她。寒酥略迟疑,重新朝封岌走过去,她将手轻轻搭在封岌的肩上,身子软软靠过去,主动坐在他腿上。搭在他肩上的手慢慢向后挪去,勾着他后颈,人也靠过去伏在他胸膛,道:“我真的没有避着您。”
她身上的柔软贴着他冷硬的胸膛,是别样的酥柔蜜意。封岌的目光落在怀中人,看着她长长的眼睫轻垂出几许温柔。封岌抬起她的脸,指腹隔着面纱轻轻抚着她的脸颊。他动作慢条斯理,像在把玩最精致的玉器。
一阵反复轻抚之后,封岌解下寒酥脸上的面纱,用指端轻轻碰了碰寒酥脸上的疤痕,问:“怎么一点也不见效?”
寒酥心里咯噔一声,怕被他发现自己从来没用过雪凝膏。她微笑着搪塞:“哪有那么快有效。”
她悄悄避开他的手,更靠近他,将脸贴在他脖侧轻轻蹭了蹭,浮现几分依恋的娇态。然后她抬起眼睛,长长的眼睫若有似无地轻轻拂过封岌的颈侧。她抬眸望着封岌的侧脸,说:“我真的要赶工,要不然会赶不完的。您也不希望我熬夜赶吧?”
封岌垂目望着她,心里生出一丝莫名的怅然。他多希望她能够真心实意随时向他撒娇,而不是带着一点央求地仰视他。
“去吧。”封岌松开寒酥。
寒酥立刻从封岌的身上起来,快步朝书案走去。
封岌无奈地轻摇头。
寒酥突然又从屏风后绕回来,她重新走到封岌面前。她弯下腰来,双手攀在封岌的肩上,靠过去与他平视:“将军还没有告诉我喜不喜欢我送你的扳指呢。”
“当然喜欢。”封岌轻轻转了下指上的扳指。
寒酥弯唇,眼里浮现一点笑,她凑过去,在封岌的唇角亲了一下,然后直起身快步朝书案去。
封岌微怔。待寒酥已经拿起了画笔,他才抬手,用指腹碰了碰自己的唇角。
——他倒是有些不确定寒酥这是不是演的。
寒酥很快全心投入到这幅山河图。这幅画是师父的心愿,她不愿意狗尾续貂,想倾尽全力将这幅画收尾。也因为多年不曾碰过丹青,压抑在她心里的东西仿佛也愿意在一朝之间使出。
封岌不知何时走到了屏风侧,望向寒酥。
他很喜欢看寒酥专注做一件事情的模样,尤其是她写诗作画时,自有一种区别于其他女郎的娇柔之态,而是另一种出尘的高洁优雅。
寒酥画得极认真,没注意到封岌目光灼灼的注视,也没注意到封岌何时离开了书房。
瓷器与桌面轻碰的声音让寒酥回过神,她望着桌角的瓷碗,视线上移看向封岌。
“雪梨煲,吃了再画。”封岌道。
寒酥这才觉得有一点饿,且有一点渴。她将手里的软笔放下,端起那碗雪梨煲来吃。雪梨清香的甜润入口,带来沁甜的口感,整个身子都跟着舒畅了许多。
味道很好,寒酥吃得也很快。她的心思还全在那幅山河图之上。一碗雪梨煲很快见底。她将空碗放回去,立刻又拿起了软笔继续为画作添色。她听见封岌突然轻笑了一声。寒酥疑惑不解地抬眸。
封岌唇畔有几丝淡淡的笑意,他伸手,用指腹抹去寒酥嘴角的一点湿渍。
寒酥一惊,这才知晓原来是她吃得太急,竟像小孩子一样将雪梨煲的糖汁沾到了嘴角。这可真是太不够端庄得体了。她赶忙拿了帕子来擦,动作却顿住,惊讶地看着封岌。
他将蹭了寒酥唇角糖汁的指腹贴在自己唇上尝了尝,轻颔首:“有点甜。”
寒酥瞥一眼空碗,喃声:“将军自己没吃些吗?”
封岌的视线落在寒酥的唇上,她唇珠上仍有一点湿润,盈盈光泽随着她开口说话而光影浮动。
他隔着长书案伸手,宽大的手掌撑在寒酥的后颈,将她的脸送到自己面前。他俯身低头,双唇碰上寒酥的唇。他动作缓慢地左右轻摩,轻轻挤弄她的唇珠,让她唇珠上的糖渍粘在他唇上。他稍微后退一些与她的唇分开,他望着她的眼睛,轻舔自己唇上刚沾到的梨汁。
很甜,却又不够甜。
封岌重新贴上去,两个人的唇轻轻贴在一起,他贴着她说话:“张嘴。”
他说话时微微牵动的唇轻磨着寒酥的唇,给寒酥带来一点发麻的轻栗。寒酥依言,轻轻将双唇启了一条小小的缝隙。封岌的舌尖趁虚而入,挤进她的唇缝。她唇内侧要更软湿些,也更甜些。封岌一点一点探索着舔碰,动作温柔又耐心。浅浅的甜味儿在两个人轻低软碰间蔓延开。不过是瞬息间,封岌突然又加大了攻势,寻到寒酥的舌尖,用力将其吮入口中。突然的索取仿佛要将寒酥吞入腹中,强势到寒酥有些承不住。寒酥舌上被拉扯地微微有一点疼,她不得不隔着长书案身子前倾,将手攀在封岌坚硬的臂膀。
就在寒酥将要无法喘息时,封岌的动作突然又温柔下来。他任由寒酥的舌尖逃走,动作温柔地亲一亲她的唇角,先是左边,再是右边,动作慢条斯理还有一点悠闲。反复几次轻柔的浅吻,再将唇与她相印,觉察出寒酥稍微缓过来些,他再次将她的唇舌掠入口中,吻如疾风骤雨。
当寒酥主动去吮吻他时,封岌突然睁开眼睛望向她。明明站在掌控地位的他,突然在这个亲吻里有一些迷失,不再能沉稳悠闲下去。
最后竟是封岌推开了寒酥。
他盯着寒酥半眯的眼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必须要停下这个亲吻,再这么吻下去,他将无法自控无法将一切都只停留在这一个吻上。
他克制地抚上寒酥的脸,将最后一个浅浅的吻印在她的眼睛上。他的浅吻和抚上寒酥的指尖都带着一点隐忍的轻颤。
“你扰你继续画了。”封岌松开寒酥,拿起桌上的空碗,转身往外走。
寒酥望着封岌离去的背影,慢吞吞地坐回去。她心口仍旧怦怦跳着,跳着她自己也不太能控制的韵律。好半晌,她抬手,指尖轻轻摸了摸自己红肿的唇。寒酥后知后觉,自己的指尖有一点发颤。
这天晚上,寒酥又梦到了封岌。受半月欢的影响,她这段时日的梦里每晚都有封岌。他在梦里与她拥吻,反复重复着今日书房里的那个吻。最后的最后,又不止停在那个吻。甚至上演了上次窗台上的情景吻她别处。寒酥在梦中醒来,睁开眼睛望着屋内一片昏暗。好半晌,她拉过一旁的被子,将自己整个身子遮起来,她在被子里蜷起来。
也只有在梦里,她可以不仅仅只是羞窘难堪,可以大胆地流露那么一丁点愉悦。
她转过头去,将脸埋进枕间。
毫无睡意,她索性不顾时辰地起身。轻拉椅子的声响惊动了沉夜,将这一日早早开启。
她打开要交给谢云苓的赞词,做最后的补苴罅漏。在黎明前的至暗时刻,寒酥放下笔,将这份赞词写完。
今日可以交单了。
她望着纸上的字字句句,忍不住轻皱眉,喃声自语:“他应该不会知道这是她写的吧……”
这一晚没睡好,第二天寒酥忍不住哈欠连天。她一边赶画,一边时不时望向门口的方向。可是封岌今天上午都没有来。
下午,寒酥没有用过午膳便去赶画,而是要先去大房那边一趟。
江琼音作为刚成婚的新妇,第二日要礼数周到地各处拜见长辈。今日倒是腾出时间在院子里邀请府里同辈的小娘子们过去说话。她作为这一辈第一个媳妇儿,暂时没有妯娌要应对,这府里的这些小姑子们却也不能轻怠。
她已经将府里的情况摸清楚了,知道有借住的表姑娘,也一道请来品茶。
“苏家那位请不请?”江琼音有一点犯难地询问封杉。
名义上,苏文瑶也是借住在府里的表姑娘。可是实际上府里的人都已经知道了苏文瑶和封四爷的关系,不过是碍于时间还太急迫了,暂时没安排人过门。
年龄上是同辈,实际上要成为长辈。
江琼音皱眉,她觉得这事情很荒唐。她出身名门,很看不上眼这些不干净的勾当。
封杉也犹豫了一会儿,才说:“请吧。礼数多些总没差错。”
江琼音说好,心里却对苏文瑶有几分轻视。
封杉看着新婚妻露出来的一小截雪白脖子,喉间发痒。他走过去抱住江琼音,情不可抑地去亲吻她。
江琼音脸一红立刻去推他:“这大白日的,可不能这样没规矩!”
封杉笑了笑,只好忍耐下去。他这妻子满嘴的规矩,现在想碰她是万万不可能的。不过母亲说这长媳就是要聘个重礼数守规矩的。他看着新婚妻笑起来。
江琼音确实是个重礼数规矩的,她在雅间设品茶宴招待府里的小姑子们,不管是座次还是每份茶品都有极深的讲究。
“咱们来玩猜茶吧。”江琼音道。
“好啊!好久没玩了!”封清云立刻接话,非常给长嫂面子。
这所谓猜茶,就是将不同种类的茶同同样的茶器盛好,众人一闻二品,然后说出茶的种类出处。
一闻为善,二品为次。
第一种茶水端上来,封清云轻闻,立刻准确无误地说出这是什么茶,包括年份、产地,甚至连煮茶时用的什么水都能猜到。
江琼音刮目相看:“这能闻出茶叶的年份产地倒还好说,可这用什么水煮茶都能闻出来是怎么做到的?”
封清云笑着说:“猜的呀。”
江琼音想了想,又恍然大悟。这世间茗茶的烹煮方式虽多,却总有每种名茶最合适的烹煮方式。想来大娘子十分了解茶道,猜得出来烹煮方式。
几种茶水依次端上来,府里的几位小娘子们一一猜茶,大多能猜个差不多。这样的门第养出来的小娘子们,再名贵的茶都是当水喝。这猜茶的游戏对她们毫无难度。当然了,江琼音正是因为知道这游戏对大家都没难度,才玩这个。
最后一道茶端上来,江琼音将目光落在寒酥的脸上。来之前她对寒酥的情况知道一些。她先是惊于寒酥的美貌,又十分惋惜这样天姿之人被毁容。她又惊赞寒酥举手投足之间端庄典雅,更神奇的是她言辞举动高洁自然,毫无因毁容的自卑之意。品茶时,她毫不介意将自己被毁的面容面对旁人。
自诩名门闺秀的江琼音觉得自己竟有几分不如。
只不过这猜茶游戏,寒酥一直没参与。眼看着最后一道茶了,江琼音主动拉寒酥参与进来:“表妹可知这最后一道茶是什么?”
寒酥坦然摇头,微笑道:“我尝不出。”
江琼音有些意外,也有几分不解。这最后一道茶,真的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