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姀锡
安阳淡淡迁怒着。
像是在跟太后开玩笑,又像是在告某人的状。
不想,太后完全不进安阳的套、子里头,只连连朝着安阳头上敲了一记锣鼓,道:“哀家才不信,你这样骄横,哪个还敢亏待了你去。”
顿了顿,又笑眯眯道:“顾家那位老太君最是个明事理的,亏待哪个也亏待不了你去,再者,你瞧瞧,人无忧一瞧便知是个老实人,怕是只有你欺负他的份上罢。”
太后说着,这才将视线投放在了顾青山身上,随即很快安排给顾青山派座,视线这才从安阳身上挪开,细细端详了顾青山一遭。
顾青山落落大方的给太后见了礼,这才落座。
太后见他一身风骨清正,为人风神俊朗,有着京城世家子弟身上少有的茂林修竹之姿态,宛若一颗璀璨珠玉般,令人望尘莫及,顿时心中满意连连。
说实话,这顾无忧不愧是顾家后人,为人刚直清正,一身正气,便是皮相也是极好的,她甚至隐隐记得,当年这儿郎从北疆回来后,面圣那日,皇帝还在连连感叹道:这顾无忧若是皇家儿郎该多好。
便知,他的天赋和秉性怕是连宫里头几位皇子都比不过。
那时,太后便悄悄将人入了眼了。
不过顾家儿郎皆是要上战场的,这百十年来,武将世家自古无甚好的下场,太后便也一直观而不破,在加上顾家的家世显赫,盯着他的人多了去了,岂止是她一人,便是在宫里头都有着不少人了,直到安阳一场大病后,她也自知自个身子骨渐渐下行,这才咬咬牙将刚刚一举夺得探花郎的人给提前抢了来。
为此,还小小得罪了孙女儿小七一遭,到现在,小七还气她偏心呢。
如今,方才远远看到安阳随他一道跨入殿内,二人并肩而行,金色的暖阳打在两人背后,远远看上去,宛若一对神仙眷侣般登对至极,萧太后便知,她当年选对了。
他老实?
呵……
安阳冷不丁听到太后这话,差点儿没惊得一口口水喷洒了出来。
顾无忧是个老实人?
这话无论撂在哪儿,都无人会信罢。
要知道,无论马球场,马场,还围猎场,但凡有他顾无忧在的地方,哪里还有半分旁人秀肌肉的份?这便也罢了,便是当年在皇家学院的时候,他那轻蔑高傲的态度和与生俱来的天赋,可没少遭人嫉恨罢。
他若老实,他若老实无论文武,会全部齐齐霸占了,不给旁人留个活下去的余地?
他若老实,他若老实,人还没回府,便巴巴将美人给捎上了,他若老实,会在当年外放前夜便将人给吃干抹尽,吃得连个骨头渣渣都不剩下了,自个却拍拍屁股走人呢?他若老实,便也不会一回来便……便将她给欺负了去。
呵呵。
安阳的冷笑声差点儿要从牙缝里头给溢了出来。
对上安阳的咬牙切齿的暗恨目光。
顾青山一时摸了摸鼻子,没想到妻子一入宫便毫不留情的在太后面前告了他的大状,这样想着,心中不由庆幸,幸好今早入宫前便早早将尾巴给断了干净了,不然,指不定还要如何被谴责呢?
看着安阳气鼓鼓的讨伐的架势,顾青山心中有些无奈,他还以为方才在入宫的路上,已然扫清了障碍的,现如今看来,女子轻易不可得罪,这罪责,怕不得背上一辈子了罢。
然而对上太后时,顾青山却又正襟危坐,临危不乱,不慌不忙道:“无忧行事偶有欠考虑的时候,无意之中若有怠慢之处,还望郡主海涵,日后必当谨言慎行,不负郡主恩泽。”
顾青山打着官腔如是说道,说完,还似模似样的朝着上首太后身旁的安阳作了个揖。
嘴上虽这样说着,哪里有半分畏惧的样子。
郡主不由切了一声。
在太后面前也分明不见他老实。
就知道装模作样。
太后却分明瞧得有趣。
几日前安伯侯府府中的传闻自然传入了宫中,据说,还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她也有所耳闻。
不过前日英哥儿那孩子入宫来给她请安的时候,便特特点名了那日的出处,原来那日顾家那孩子是跟她大皇孙一道半道去的安伯侯府,还是听说安阳那孩子在那儿,才特意去的。
据悉,闹出的那名婢子一事,不过是一桩岔子罢了。
英哥儿说得妙语连珠,她听得也有趣。
也是,顾无忧并非孟浪之人,当年在京时遭不少人爱慕,便是连毓儿也为之痴迷,这样的人,实不会行如此之事来的,何况,她对老太君培养的人一百个放心。
她这两日专等着安阳来朝她告状了。
果不其然,这会儿便巴巴告上了。
不过,见两小儿在她跟前你来我往的,只觉得是在“打情骂俏”了。
一时笑着问道:“在西南这两年,可还习惯?”又道:“当年实不该让皇帝派你去那等边陲之地的,白白耽搁了你们小两口好几年,要不然,这会子孩子怕是都早已呱呱落地了。”
太后一脸可惜后悔着。
又追问了几句在任上时的趣事儿,以及西南那边的风土人情。
说到这里,免不了让安阳见缝插针的抓了把柄,上了眼药。
只见安阳一脸夸张道:“皇祖母,你可知他特特从西南带回了哪些稀世珍宝么?”
安阳特特卖了个关子,一脸神神秘秘,夸张十足。
果然,太后来了兴趣,一脸好奇道:“莫不是……千年灵芝不成?”
太后想了想,如是说着。
安阳:“……”
安阳恨不得抱上老太太啃上一口才好。
要不说怎么是亲祖孙呢,连这都能想到一块儿去。
安阳当时的第一感觉也是颗千年灵芝。
不然,怎会巴巴耗费千里,专门运回来了呢,要知道顾青山那两个箱笼里里头,除了一箱子书,半箱子兵器,就只剩下那么几颗小野草了,可不得价值千金。
却不料——
“哈哈,您猜错了,哪里是千年灵芝,分明就是几颗干蘑菇,您说,他大老远回来竟带了两颗干蘑菇回来,皇祖母,您说他是不是闲的?还是专门逗我玩儿呢?呵,可一点儿都不好玩。”
安阳卖力在太后面前埋汰着某人。
太后一听顾青山上任三年回来,啥也不带,就带了几颗干蘑菇,亦是有些瞠目不解。
一时,疑惑的目光不由扫向了下头顾青山。
顾青山见安阳一副“你们看他寒不寒酸”“你们快来一起跟我取笑他”的得意模样,一副恨不得扒了他底裤让人围观的架势。
顾青山抬手摸了下眉毛,半晌,终于忍不住有些无奈开口道:“西南并不盛产灵芝,灵芝多在东北地区或者中部地区,又或者生于西域地区,生于湿度高,光线弱的山林中,西南也产灵芝,却并非最佳,倒是盛产一些天麻和奇珍草药,也盛产一些菌类之物……”
顾青山娓娓道来,一一为太后和安阳科普纠正着。
安阳原本要等顾青山丢脸的,没想到,反倒是叫人给上了一课,所以,他老神在在的卖弄这一遭,是在炫耀自己知识渊博么,还是在嘲笑她孤陋寡闻、学识短见?
安阳一时脸都绿了。
正当她要讨伐他也轻慢了太后之际。
这时,只见那顾青山看了她一眼,又继续不紧不慢开口道:“西南盛产菌类之物,菌菇鲜美异常,有一回微臣入山林间捕捉闯入百姓家中的猛兽,误入了山林深处,被困了几日,却发现了林中菌菇,味道鲜美异常,便是靠着此物果腹才得以坚持下山的,后来听山下的大夫言,此物稀罕,不单味鲜美,还能入药,有强身健体的功效,适合体弱之人食用,便在回京之前,特上山采集了一些,这才带回了京。”
顾青山一字一句,缓缓说着。
他声音低沉醇厚,说话颇有韵律,有种令人无法打断,一直想要听他这么说下去的冲动。
他这话说完,太后便扬角一笑,道:“哦?那照这么说,是特意上山挖给安阳食用的咯?”
太后淡淡揶揄着。
看了看顾青山,又转脸看了安阳一眼。
安阳自幼体弱,当年天花曾一度在京城盛行,连宫中也有不少人幸免遇难,安阳体弱,竟一时不慎遭天花入体,当真九死一生,那时,萧太后以为又要遭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一苦难了。
好在,最终命悬一线时,被城外顾家送来的一株野草给救活了,据悉,是由老太君在寒山寺求得的,寒山寺的住持亲自去山间采回来的草药。
不想,当年顾家送一株草药,救了安阳一命,也救助了京城数万百姓。
如今,那顾青山复又没入林间,为安阳……采蘑菇?
呵呵,倒是有趣。
安阳当年嫁入顾家时,身上天花的疤痕还未曾全然消散了。
太后这般明晃晃的打趣着。
顾青山一时握着拳头置于唇边,低低咳了一声,没有承认,却也没有辩驳,算作默认。
一旁的安阳听了倒是愣了一愣。
一时,不由抬着目光朝着远处顾青山看去,却见那顾青山此刻敛下了双目,她甚至能够清晰的看到他高挺的鼻梁在光线的照射下,投射在眼角处的一窝暗影。
睫毛可真长。
鼻梁与眼窝形成了一抹夹角弧度,远远看着,有些禁欲性感的味道。
倒还……挺好看的。
安阳看愣了一下,正好,只见那敛下的睫毛轻轻一扇,睫毛下那双漆黑的双眼骤然睁开,笔直无误的朝着她这个方位捕捉了下。
安阳愣了一下,立马将视线若无其事的收了回来。
她……她竟走神了片刻。
脸微微一胀。
真是丢人。
不过,咳咳。
现在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么?
顾青山涉险没入山林,是为了为她采集一些可入药可强身健体的野蘑菇?
所以,那野蘑菇是特特为她采的?
采蘑菇的县太爷?
安阳怎么就这么不愿相信呢?
说得比唱得还要好听!
莫不是哄人的罢?
她跟他什么时候情比金坚到了这么地步?
并没有啊!
他们成婚之前,都是不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