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姀锡
下一刻,便听到一声清脆的声响骤然一响:啪!
谢衣然还没缓过神来,她的脸便已偏向了身子一侧。
与此同时,耳边响起了凌厉一声:“敢诅咒皇祖母,找死!”
一抹凌厉响彻的清脆声音在谢衣然耳边响起,再然后,她的耳朵里嗡嗡作响,半边脸都麻了。
她似有些错愕,下意识地抬手来捂住脸面,缓缓转过脸来,只见安阳郡主冷着脸,不知何时到了她的跟前,正一脸冷若冰霜的看着她。
谢衣然被陡然出现在眼前的安阳下了一大跳。
她方才一时说兴奋了,已然有些想不起来自己究竟说了什么。
然而看到眼下安阳这张冷冷冰冰的脸,谢衣然双腿下意识地微微一软,嘴上却依然嘴硬道:“你……你为何打我——”
不想话刚一落,又是一个耳光直接朝着她的另外一边脸“啪”地一下抽了来。
“敢诅咒皇祖母,找死!”
这道耳光却是落到了谢衣然另外一边脸上,被另外一人扇的。
这道声音亦是满腔凌厉之气,跟方才安阳冷若冰霜的声音一模一样。
谢衣然捂住双脸,怔怔一看,只见另外一侧的七公主赫连毓正一脸阴郁的看着她,目中已在喷火。
谢衣然看着一左一右、一冷一怒的两道身影,身子直接一晃,直接跌倒在了地上,小脸一时煞白一片。
与方才一同编排安阳的那几个小娘子们见状,亦是齐齐白了脸,吓得跪倒一地。
这两道响彻的巴掌声传响四方,很快将周遭所有人全部吸引了来。
与此同时,今日的寿星丹旸得了动静立马赶了来。
谢衣然就跟抓住了救星似的,忽而醒悟过来,顿时小脸一白,难得一脸慌张的爬过去,抓着丹旸的裙摆,开始求饶道:“县主,救……救我——”
谢衣然的声音带着哆嗦,哭腔。
她此时已然醒悟了过来,自己究竟犯了何等滔天大罪。
丹旸眼下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不过看到安阳,顿时脸色一变,道:“安阳,你成心来破坏我的生辰宴是不是!我今日都腆着脸如此迁就你了,还将我的亲侍红笙都派了出去专程接驾你一人,就怕你挑我的刺,你……你竟还如此打我的脸——”
丹旸气急败坏说着,只以为安阳是故意来破坏她的生辰宴的,视线一扫,又扫到了安阳身侧的赫连毓,见两人默契站在一起,顿时又气又嫉妒道:“你们……你们何时和好了!”
丹旸气得跺脚说着。
安阳却只冷冷扫了丹旸一眼,一字一句道:“管好你的狗!”
话一落,竟将宽而阔的袖子一甩,竟耐心全无,直接面无表情的转身当场走人。
安阳这人素来“随和”,嘴虽有些叼,人虽有些挑剔,实则鲜少当众打人脸面,丹旸认识她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遭见她如此冷若冰霜。
丹旸盼了安阳盼了一早上了,见她这会儿要走,顿时心头一急,急急唤道:“安阳,你别走——”
话一路,便见安阳脚步一停,丹旸心中一喜,立马撩起裙摆匆匆追了上去,却见安阳此刻正目视前方,丹旸顺着安阳的视线看去,这才看到远处不知何时大皇子来了,而大皇子身侧负手而立的正是……刚回京不久的顾无忧是也!
丹旸神色一愣。
安阳也有些意外。
没想到自己掌掴她人这一“盛气凌人”的一幕,正好落入了新婚丈夫的眼里。
安阳抬眼看着顾青山。
顾青山也定定看着她。
两人对视了片刻。
这时,外围围观的群众开始兴奋了,坊间皆传,顾家那位顾大少主对新婚妻子安阳郡主甚至不满,故而当年新婚第二日便将她抛了远赴西南上任,直接让高高在上的安阳郡主落下了神坛,沦为了众人笑柄。
而三年后回京却过家门而不入,竟直接去了安伯侯府府上参加一年一度的桃花宴,甚至还赢了一枚美婢带回了家,更是直接坐实了这三年的各类传闻。
他本就对郡主不喜,而眼下,郡主又当着他的面,如此盛气凌人处置其他小娘子。
是的,众人只见她和七公主赫连毓联手掌掴了谢衣然,却不知到底所为何事。
七公主本就是蛮横的暴脾气,她素来我行我素惯了,世人皆知,也没人感到意外,倒是这位安阳郡主,人美心善,宛若神女显世才是她的人设啊,如今,这咄咄逼人的一幕,落入众人眼里,隐隐有种人设崩塌的意味。
谢衣然见到顾青山,瞬间就跟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
“大人,顾……顾大人,我……我无心,我无心的——”
话说谢衣然爬到顾青山脚边,抱着他的脚语无伦次的求饶着。
别人不知,她却知道,太后在安阳心中的地位和价值,她连求都不敢求到安阳面前去,她开不了这个口。
一向傲气的谢衣然这会儿是当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来。
诅咒太后,而且……而且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轻则是要被处死,重则……重则是要被满门抄斩的,尤其,太后此时若……若有个三长两短的话。
谢衣然简直不敢想象。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悉数落到了顾青山身上。
只见顾青山垂目看了眼脚边的女子,目光落在谢衣然两颊胀红、一脸狼狈的脸上看了片刻,半晌,忽而淡淡开口,却是冲着身侧的大皇子道:“大皇子随身携带的玉骨去淤膏,不知微臣可否讨要一二!”
顾青山骤然朝着大皇子开着口。
大皇子赫连英有些意外,不过视线落在谢衣然脸上那十道鲜红刺目的手指印上,露出了一抹了然,只微微笑着道:“无忧难得开口,有何不可。”
说着,亲自将随身携带的御中之物给了顾青山。
谢衣然见状,顿时心中大喜。
却见那顾青山将玉瓶缓缓打开,置于鼻下轻嗅了一下,下一刻,蹙了蹙眉,片刻后,将眉头舒展开来,却是忽而远远冲着十几步开外的安阳道:“过来。”
嘴上虽让对方过来,然而话一落,却分明见他先一步将步子一抬,直接越过了谢衣然,而后先一步,一步一步朝着十几步开外的安阳郡主方位踏了去,一路走到了安阳跟前,对安阳开口问道:“手可打疼呢?”
顾青山抿着唇,定定看着安阳,缓缓说着。
话一落,朝着安阳伸出了手。
安阳似愣了一下,试探的将手……抬起?
下一刻,便见顾青山将安阳的手一握,随即轻轻翻转开来,悉心查看,便见她手心发红了一片。
她的手白,那一抹红现得十足碍眼。
顾青山将玉瓶里的药膏缓缓倒出来,旁若无人的倒在了安阳的手心中,用指尖轻轻揉了揉,嘴上淡淡道:“这膏药难闻,你忍着些!”
顿了顿,又抬眼看了安阳片刻,却是冲着她身后绿云、蕉月二人扫眼,道:“往后这样的事情,别劳自己亲自动手。”
大皇子:“……”
绿云、皎月:“……”
谢衣然:“……”
众人:“……”
于是,那日,整个抱山楼静默了足足半刻钟之久,所有人震惊又难以置信的亲眼目睹了原本以为这辈子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却偏偏成为了可能的一幕,那便是:一向不和的顾无忧与安阳郡主竟当着众人的面秀起了恩爱来?
那场面,不知为何,略有些……瘆人。
就像是死而复生。
就像是覆水难收。
就像是所有人认定了顾无忧与安阳郡主不和,可他们却当众秀起了恩爱来?
这难道——不离谱吗?
简直天理难容!
“嗤——”
静悄悄的场面,直到七公主赫连毓轻嗤嘲讽一声,七公主冷笑一声,直接转身离去。
众人这才回了魂似的,悄然醒悟了过来。
第25章
抱山楼的雅阁内。
静悄悄的。
今日宴会的主人丹旸端坐在首位上, 她的左侧依次是七公主赫连毓,翰林院院士孔家双姝,户部侍郎宋家三娘子、四娘子,右侧则是安阳郡主以及她领过来的宫家双姝、姜家姑娘, 还有国公府陈家、贺家、文远伯府魏家等, 共有十余家有些头脸的娘子们。
再加上各自的侍女随从, 整个屋子里头满满当当的, 怕是有三十余人。
然而这么多人的雅阁,眼下却静悄悄的, 无一人发出声音来。
此刻,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齐齐不约而同的投放在了丹旸郡主下首右侧——安阳郡主身上。
只见安阳郡主此刻正姿势闲散慵懒的倚靠在交椅上, 她的身侧, 侍女蕉月半蹲在安阳郡主身侧, 正在替她做着——手部护理和按摩。
听说安阳郡主方才打人时,不小心将指甲刮开了一道细细的口子, 这会儿, 侍女正在小心翼翼地用修甲片替安阳郡主的手指做着修复工作。
只见那侍女随身携带的那个八宝金珐琅镶嵌宝石的首饰盒看似小巧玲珑,里头却应有尽有, 小小的盒子里竟连修甲片、护甲全都备齐了, 侍女小心翼翼地为安阳打磨着指甲, 安阳这日未染豆蔻, 十根手指头素手芊芊,一尘不染,蕉月小心翼翼地将郡主的指甲打磨平整后, 末了, 将一副景泰蓝护甲套在了安阳的无名指上, 护甲赤金镂空, 上头镌刻着蓝色海棠花,并镶嵌着一颗颗米粒大小的蓝色宝石,衬托得整个护甲精美又华贵。
而安阳的手生得尤为漂亮,指骨芊芊,肌骨匀称,皮肤更是白皙细腻出尘,套上那枚景泰蓝护甲,当真衬托得整只手优美如玉,手可生花,再配上这日身上身着的这抹青鸾之色,以及微微绾起的飞仙发饰,只觉得为她出尘的貌美更平添了几分华贵之气。
近几十年来,大俞女子开始慢慢流行戴护甲,却是从宫中慢慢往宫外贵妇圈子中蔓延开来的,起先是太后、皇后们的特例,后来慢慢传到了世家圈子里头,却也多为府中的老夫人、太太们这些年长人士佩戴,年轻的这一辈中觉得护甲碍事老气,又要读书绣花练字,横竖佩戴得不多,如今,见安阳竟先早早佩戴上了,远远看去精美又庄重,真真漂亮贵气。
看那枚护甲,像是有些年头的,安阳的东西,皆是出自宫中,怕为太后,或者先头逝去的长公主之物罢。
一时,看得周遭众人也开始跟着纷纷倾羡和跃跃欲试了起来。
护甲佩戴好后,安阳抬起手翘起手指看了一眼,似有些满意,蕉月见状,又开始为安阳的手按起摩来了。
安阳一向金贵,她无论走哪儿,周围都是被四五个婢女团团簇拥着伺候,这样的场面在熟悉她的人眼里,算不得多么吃惊,可在不熟悉她的人眼里,只叫人惊叹连连,目瞪口呆了。
旁人便也不论了,就连她身侧的姜明月、宫婉、宫颜三人都不由有些呆若木鸡。
姜明月是在军营长大的,糙惯了的,哪里见过这般精细的场景,安阳不是打人的么,怎么反倒是成为了一副受害者姿态?一时心里不由冒出了一种“自己是女人吗”“女人需要这样麻烦精细的吗”的狐疑疑问,同时,不免又瞧得津津有味,蕉月为安阳侍弄时,甚至忍不住将身子侧了过去,支着脖子一脸好奇的张望着,倒要瞧瞧她手上要被弄出什么花儿来。
宫婉、宫颜虽与安阳郡主同为宫姓,却也第一次由衷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第一次意识到,她们跟安阳之间的差距,哪怕这两年来,安阳如此遭人非议,可是到了这邑王府,她依然是万众瞩目的焦点,依然是丹旸县主眼里的座上宾。
安阳佩戴好护甲后,见蕉月还要为她按摩去除淤血,一抬眼,只见整个屋内数十双眼睛此刻正齐刷刷落到了她的身上,不免将倚靠在交椅上的身子微微直了起来,微微咳了咳,随口道:“差不多了罢,蕉月。”
安阳淡淡说着。
被这么多人盯着,倒也未见得自不自在,安阳自幼被人盯习惯了,任何人的目光对她都不足为奇。
不过,今日到底是丹旸的生辰宴,总不好抢了人小寿星的风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