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昕梨
“我…我那日原也是气狠了,家里的人,不管是媳妇还是丫头,我何曾碰过他们一下,那晚怎么…怎么就…”
崔妈妈:“太太这是想到哪里去了,奶奶怎么会记恨太太呢,太太纵是有什么不是,可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奶奶不是个拎不清的人。”
这边若芯见康氏被人围着劝,不知说到了什么,神情由怒转悲,有些不大对劲,她毕竟之前没忤逆过她,心里头也是慌乱不止,忙走过去告罪道:“太太,我…我若是说错了什么惹你生气,你多担待…”
康氏闻言忙从椅子上弹起来,讪讪的抓住若芯的手说:“咱们娘俩说什么担待不担待的这样见外,好孩子,你若是在娘家住的好,那就多住几天也无妨。”
“……”
崔妈妈跟着说道:“就是辛苦亲家太太费心照顾了。”
康氏听了崔妈妈的提醒,忙又转过身去拉住张氏的手,同刚来时的趾高气昂大不同,十分客气着说:“劳累太太费心照顾若芯这么久,这原是我该做的,今日来的匆忙,没备下礼来,太太别见怪。”
张氏:“额…太太别客气。”
——
刘钰万万没想到他母亲此番出去会铩羽而归,毕竟若芯以前是最怕她的。
他刚一踏进长春馆正房的门,就见他母亲揉着脑袋正在犯愁,见了他来又劈头盖脸对着他一顿数落。
“你那狗脾气给我收起来,对她好一点,她如今正犯倔呢,好不好的闹出事来,小心伤到了孩子。”
刘钰问:“母亲不是去接她了?”
康氏回到刘府后没过多久就回过了劲儿来,这才开始生这两个冤孽的气,尤其生自己儿子的气:“你自己的老婆孩子你自己去接,若芯有孕,你早不说晚不说,偏这会子说,当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她不跟你回来,难道会跟我回来。”
刘钰还以为今天回家以后就能看到若芯了,没想到他母亲会说这样的话,他忙几步上前,凑到康氏身边央求道:“母亲替儿子想想法子,若芯再不回来,爹和祖父就该过问了。”
康氏想想就恼:“我有什么法子,她说她不想回来,是因为在刘府过的不欢喜,我这儿还抓破头的想呢,别是我这个做婆婆的哪里得罪了她,去之前,原还以为给了她天大的体面,她会欢欢喜喜的回来,谁能想到,到头来倒成了不欢喜了?”
刘钰不由愣了愣,果然是当初造了的孽早晚要还回去。
康氏:“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抢的也好,劝的也罢,快点把她给我接回来,我得亲自照顾她生孩子,否则我这心里…”
康氏想说,否则心里总觉得欠了她点什么。
——
诰命的风声一经放出去,顾家就热闹起来,不止有刘家顾家的族亲登门探望,还有各种各样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朋友前来送礼,好些个还都是不见又不行的那种。
刘钰黑着个脸来了顾家,说什么都要把她从这里接走。
“要么,你们顾家闭门谢客,要么,你跟我回去,否则,你这样天天见人,万一累着我儿子怎么办?”
若芯这两天也是颇为头疼,闭门谢客不大可能,上门来的人有若芸若芳等族中多年未见的姊妹,还有谭松龄秦穆菲等刘家交好的女眷,她不见又不行,可真就这般屈从跟他回去她又不想,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她一时烦闷,就赌气埋怨他道:“还不是怪你。”
“怪我什么,怪我不该给你请封诰命,我还不是为了你能体体面面的扶正。”
“你哪里是为了我,你分明是为了孩子。”
刘钰一时怀疑,这怀了孕的女人是不是都会变的拎不清,他说:“即便是为了孩子,那不也是为了我们的孩子吗。”
又忽然察觉她这话分明是吃起了自己孩子的醋,忙就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拉住她的手说:“太太同你说的是为了孩子?”
若芯撇过脸去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刘钰一时高兴起来,又说:“请旨时自然要说是为了孩子,难不成跟陛下实话实说,说我心里只有你,只想跟你一个人过,想把这世上最好的福气都给你,想…”
若芯打断他:“好了,别再说了…”
刘钰笑意愈浓:“我的意思是,若真那样说了,那你爷我,可就成了全东京人的笑柄了,这原也没什么,可是若芯你,说不准就会被人说成是勾引忠臣良将的红颜祸水,爷这是替你的名声着想呢。”
他继续耐心的跟她解释:“当然了,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当今陛下也是长子庶出,显王是小他一岁的嫡出弟弟,因为嫡庶这才引发了当初那场宫变,即便显王无意于皇位,可那些拥兵自重的人不会叫他安心做个王爷的,你出身低,爷不拿出阿元的事来往陛下的心口上戳一戳,陛下怎么会这般轻易就许了你的诰命。”
新帝登基,刘钰是皇帝身边最重的亲信,原本皇帝想利用他的亲事来拉拢旧臣,笼络人心,可刘钰却一纸奏折为家中妾室请封诰命,妾室出身低,官家自然不肯,刘钰便拉了他祖父刘斐同陛下极力陈情,说长子已八岁,再有嫡子只怕会兄弟不睦,请陛下体念刘家世代忠勇,勿为刘氏一族埋下隐患,陛下这才准了诰命。
作者有话说:
第167章
他这边刚说完, 院子里就吵闹起来,这几天因为来客的事吵了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
“哪有亲朋好友来了不让进门的道理,这…这像话吗,我们顾家不用做人的吗。”
是若芯父亲的声音, 顾连涛在旁边赶着劝:“爹, 您甭管了, 我去打发他们,钰二爷方才都发脾气了, 给我一顿数落, 姐姐养胎要紧,他现下就在姐姐屋里呢,咱别找不痛快行不行?”
又凑到顾越常身边压低声音说:“等他走了,我再去把人给你请回来成不成?”
“打发什么打发, 那都是你爹我年轻时一起从过军的老同袍,是在刀山火海里一起共过生死的人,你们这些年轻人只知享乐, 根本不懂我们的交情有多深, 人家来看我, 我不让人进门, 我成个什么东西了我, 姑爷若是不乐意,那行,叫他来找我。”
顾越常年轻时做过几年军医,有好些一起从过军的袍泽, 平时原也不怎么走动, 这会子却扎堆往顾家来, 老袍泽互相倾诉着年轻时在边关打仗时有多不易, 又长吁短叹当今陛下广施仁政日子越过越好,几天下来,直捧的顾越常虚荣心大盛,心说,女儿有了诰命,再过几个月又要添外孙子了,这日子可不是越过越好么。
顾连涛想跟他爹说,人家哪里是来看你的,是见咱家出了个诰命夫人走关系来了。
他没说话,反而作势要往若芯屋里走,顾越常见状忙拉住了他:“你…你干什么去你?”
“爹不是说要二爷来找你,我这就给您叫去。”
顾越常不由瞪眼心虚:“小兔崽子你…”
又说:“我就跟他们喝喝茶说说话,这么多年没见,我真挺想那些同袍的,我保证,不叫你姐姐出来见行不行。”
“爹你上回也是这么说的,而且我敢肯定,你那些老同袍必带了女眷来,您老人家这么好面子,说不了几句话又得把姐姐叫出来应酬。”
……
顾家下人敲门来叫时,若芯一点也不奇怪她弟弟没能拦住她爹。
“姑奶奶,老爷岁数大了,又固执又经不住人说,几句奉承下来,就叫奴才来叫您去见客,三爷一直在旁边劝,说姑爷也在呢,谁知老爷不听,还说,还说那就叫姑爷一块儿来见好了。”
若芯心里其实能体谅她父亲岁数大了想跟老同袍叙旧的感觉,这也是人之常情,所以她爹每次叫她去见客,她都会顾全父亲的脸面,笑着去见,只不过这两天她爹确实被人哄的飘起来了,不止顾连涛劝说他不听,就连她昨天说了半天,也是一句没听进去,这会子没准儿一时上头说噜了嘴,竟说到了刘钰头上。
若芯不由看向了刘钰,就见他面色慢慢沉了下来,他可能还不适应顾家人管他叫姑爷。
转变这种东西讲究慢一点,再慢一点,叫一个高高在上的人,突然之间变成个小辈被呼来喝去,脾气好的人尚且转变不过来,更别说刘钰这样的。
“叫爷去见?”刘钰眯起眼睛阴沉沉的问。
来禀报的奴才闻言身上一凛,立刻去看若芯,若芯也是无可奈何,转头对刘钰说:“准是顺口一说,我爹做过军医,以前在那些袍泽面前总显的不起眼,如今借着你的势,终于扬眉吐气了,还不好生在人前显摆一番。”
又跟奴才说:“去回老爷,说钰二爷有事不能过去,我身上不大舒服,也不过去了。”
她把“钰二爷”三个字说的极重,甚至到了咬牙的程度。
刘钰闻言轻笑,等奴才一走就立刻搂住她狠狠亲了一口:“先哄着爷高兴,再泼爷一头冷水,你折磨爷的手段没退步,反而越发厉害了。”
她只是不想叫刘钰迁怒她的家里人,才说了两句讨好他的话,又觉得他方才嫌弃人的模样实在叫人着恼,才咬牙切齿的在奴才面前说“钰二爷”三个字来恶心他。
这一来二去的,刘钰还真把方才顾越常派人来叫的事给放到脑后去了,他此时一门心思转到了若芯身上,怎么也不肯在她嘴里吃这个亏。
别人喊他姑爷他不爽,却想要若芯说来给他听。
“来,再说一回,你是怎么跟你娘家人称呼爷的。”
“说什么说,放开我。”
他不依不饶的,跟个孩子似的还要情景再现:“茶凉了,叫你们家的奴才来给爷换茶。”
“茶没凉。”
“爷说凉了就凉了,快叫人。”
“……”
“若是不叫,不如爷去见一见你们家的客人,正好听一听你爹是怎么当人面叫我姑爷的。”
若芯简直要被他给气死了,若是真去见了,以他的脾气指不定又要闹出什么事来。
实在拗不过,若芯赌气喊道:“来人。”
阿莫进来,若芯板着脸指了指炕桌上的茶,不情不愿的吩咐道:“去给姑爷换茶来。”
就这么两个字,顾家别人说了他浑身不自在,可听了她说,那些看上去不可能转变的,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
到了第二天,顾家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王墨染突然来了。
若芯客气招呼她:“二奶奶怎么来了?”
“太太说姐姐有了身子,在娘家养的好,一时半会儿的恐怕不会回府去,两位大嫂子都来看过姐姐了,我还不曾来过。”
一番话说的别别扭扭极不自然,倒像是在说,别人都来过了,我虽不愿意,可也不得不走一趟似的。
“额…”
不知怎么,客室里的气氛尴尬的有些窒息。
许是因为之前王家买/凶/杀/人的事,若芯想破了脑袋也不知该同她说些什么客气话,偏王墨染不像秦穆菲那样会来事,低头坐在那里也不肯多说。
倒是跟来的落秋在她俩的衬托下显的落落大方,她极自然的落了泪,一行哭一行跟若芯诉苦道:“奶奶明鉴,我嫂子做的那些混账事我都不知道,我们二奶奶更是连个影儿都不见,我哥哥已经撵那娼妇走了,我不求奶奶还跟之前一样真心待我,只求奶奶千万别厌了我。”说着竟要跪她。
若芯吓的赶紧上前扶住了她:“你说哪里的话,你嫂子…你嫂子她也没怎么吧…”
若芯认认真真回想了一下郭大家的都对她做过些什么,也不过就是替王芙蓉传了一回话,把王墨染母亲害了孩子的事说出来吓唬她,好像也没什么,怎么落秋竟吓的这样,还要把人撵出去这么严重。
又一想,她当时分明是利用了她嫂子去给康氏通风报信,借了她的嘴来告诉府里人她用了避子香。
若芯一时怀疑,怕是因为这个事才导致她嫂子被撵出去的,心里愧疚忙跟落秋说:“为什么要撵出去?你不是有两个侄儿是她所出,撵出去了孩子怎么办?”
落秋被若芯愧疚的表情和说出来的话给惊愣了一下,心想,这奶奶许是还不知道是她嫂子把避子香的事给说出来的。
她顿了顿又开始一味的告罪:“奶奶心善,可别再替她说话了,否则我真要无地自容了,孩子我爹娘看着就是,那样心黑的妇人,怕不会把我侄儿给教坏了。”
若芯却是满心害怕郭大家的被撵,是她有心设计造的孽,忙一把抓住落秋的手,急切的说:“你嫂子纵有不是,也给你们家添了两个孩子,她若是改了,还是叫她回来的好…额…我不介意的…以前的事再不要提了…”
她没矫情,是真的不介意。
可她越是这样,王墨染和落秋的心里越是没主意,倒不如此刻她满口应下来的好,大家也好真的摒弃前嫌痛痛快快的说话。
此时,屋里有一个尴尬的客人不算,连落秋这个原本大大方方来请罪的客人也尴尬起来。
若芯这才察觉,她一味的替郭大家的说好话,好像确实显的有些矫情做作了。
她只能又说:“以前的事快别再提了。”
说完给落秋擦了擦泪,又殷勤扶了她坐下,转头去问王墨染:“孩子长的怎么样?”
王墨染这厢尴尬别扭,并不全是来自于王家买/凶/杀/人的事,初听得那事时,她震惊之余又觉羞愧,此事虽与她无关,可到底出自于她的娘家亲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