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玉心田上 第21章

作者:昕梨 标签: 豪门世家 古代言情

  透过花房和明堂的隔窗,若芯见康氏忙不迭的扶了钗环,被人蹙着往外急急的走去,后头跟着眉可穆菲等人。

  又过了一会,外头院子里便热闹起来,女眷们嘘寒问暖的嗔笑声由远及近的传进了花房,又明朗又殷切,惹的若芯也不由勾了勾嘴角,想是康氏的娘家女眷拜见完了老太太,便来了这里。

第28章

  若芯抄完佛经,看了看时辰刚刚好,娟娘已来问过她何时写完,她不敢耽搁,赶忙起身进到客堂,康氏正同她娘家人说起阿元,刚想着给她们引见引见若芯,就见她终于写完进来了,忙坐直了身子问:“写完了?”若芯点头,将那年节里供奉用的大方广佛华严经奉上。

  康氏粗粗翻了一遍,就递给娟娘道:“快供上去吧,别误了时辰。”

  康氏的弟妹张氏见屋子里来了个俊俏的女孩,且这女孩穿戴体面,并不像个寻常丫头,对康氏笑道:“哟,这女孩生的好,瞧姑太太这屋里头的人怎么一个赛一个的水灵。”

  康氏笑了笑:“你少来打趣我,这是钰儿房里的。”

  张氏一听是刘钰的人,忙站起来,走到若芯面前拉过她,上下打量了好几遍,喜道:“瞧这小模样,还有这身量,真是个美人胚子,钰儿几时添得人。”

  想了想,才转过弯来,问:“这是阿元的娘?”

  康氏点了点头。

  张氏立时对康氏竖起眉头,嗔道:“姑太太也是,我们都来了这半天了也不给我们引见,钰二爷真是好福气,这么俊的姑娘,难怪当年…。”

  但见康氏似有不悦,张氏忙闭了嘴没再说下去,只又开始夸若芯:“姑娘看着可不像个五岁娃的妇人,啧啧啧……”

  秦穆菲陪笑道:“舅妈可别再夸了,没瞧见若芯妹妹脸都红了。”

  张氏又道:“我给姑娘和阿元都备了礼,已叫人送到钟毓馆了。”

  若芯福身:“多谢太太。”

  张氏见她话不多,低头垂目恭敬着,瞧着是个做小伏低不张狂的,心里又添了几分好感,便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不叫出去。

  屋里众人又坐了一会儿,就见松玲从外头进来,一面脱着灰蓝色貉子斗篷大猹,一面告罪道:“我来晚了,不曾迎接远客。”

  客室里康家的人见谭松玲来了,忙都站起来与她寒暄,松玲一一问过,便找了张椅子坐下,问道:“舅妈一路辛苦,路上可还好走,云姝妹妹的日子可定了下来。”

  说完看了看康府的大姑娘康云姝,云姝脸上飞上一抹嫣红,羞涩的对着松玲笑了笑。

  张氏道:“定了,聘雁也过了,就等拜堂行礼了,我也算是了了一桩事。”

  松玲道:“等过了年,我们家里也有喜事要办,钏二爷的婚事也该预备起来了,太太们才忙完过年,又该忙这些了,真是一刻也不得闲。”

  康氏道:“只要是喜事,忙些又如何,云姝的婚事我这个姑姑必要给她添着些,钏儿的婚事有他大哥的例子摆着,照着办就是了。”

  秦穆菲听了康氏的话,心里不禁安定下来,她恐那要嫁给刘钏的王家姑娘出身高贵,二太太柳氏又疼爱幼子,婚事上越过她去,叫她失了做长嫂的体面,幸亏府里有康氏这个亲姨母替她打算着。

  康氏自是知道秦穆菲爱在这些小事上用心,便说了这话好安她的心,她想,同为长嫂,她大儿媳谭松玲却是另一番作派,大气沉稳,内敛自持,虽不管事可行动间无不叫人叹服,说到底是大家出身。

  又说起康府老太太沈氏喜爱女孩子,张氏只笑道:“来之前,老太太叫我给兰姐儿和娴姐儿带了好些女孩子的小玩意,怎么没见两个女孩子。”

  兰姐儿是刘铎的庶女。

  眉可道:“两个小丫头在我院子里玩灯呢,早上接舅母的时候,原要领了她俩过来,可她们玩的尽兴,说什么也不肯挪地,就没领了来。”

  松玲道:“这俩丫头,被你带的越发没了规矩。”

  眉可撇嘴道:“嫂子又说我,必是嫌我惯着孩子们了,都说这戏台子上必得有人唱白脸有人唱黑脸才是一出,我即是那没规矩的任性姑姑,就叫我唱黑脸吧,便是阿元那么懂事的孩子,昨儿叫我带出去,说什么也不肯回家了呢。”,说完很是骄傲爽朗的笑了起来。

  云姝听了眉可的话,却诧异道:“阿元不才五岁,能有多懂事,快抱来叫我瞧一瞧。”

  正说着,周姨娘打帘子进来问:“太太,饭菜摆好了,请咱们舅太太用饭吧。”

  张氏见周姨娘进来一晃又要出去,忙喊道:“你回来,我来了,你也不说来同我说句话,就知道忙。”

  这周姨娘是康氏从娘家带来的贴身女使,刘府素来有抬举正妻陪嫁的规矩,康家老太太沈氏便千挑万选了周姨娘跟了康氏来,她对康氏自是忠心不二,虽不十分得刘斌的心,却也有几分顾惜,日常守礼本分,因她是康氏陪嫁,故而并没有同郑姨娘一般同康氏分院别住。

  周姨娘笑了笑:“太太又不吃了饭就走的,还怕没有说话的时候。”

  正说着一个小丫头从她后头冲了进来,直撞的她一个趔趄,周氏恼的回头,厉声斥道:“作死啊。”

  那小丫头见一屋子主子姑娘在,一时吓得不敢说话,讷讷的对周氏低声:“姨娘,我,我有事。”

  周姨娘怒道:“你慌的什么,你不是院子里门廊上的丫头么,怎么还跑屋里来了,外头的大丫头呢,怎么也没个人管你。”

  “姐姐们在摆饭,我实在找不着人。”

  康氏已然起身,要携了众人出去用饭,见状问她:“可是外头有什么事?”

  那小丫头见康氏问她,又是一吓,不知该不该说话,可康氏看着她,她又不敢不回:“回太太,回太太,方才外头小厮传话来说,前厅出事了,老爷,老爷要打死二爷。”

  康氏听了一惊,急问:“出什么事了,你说清楚。”

  那小丫头慌慌张张的说道:“小厮说,前厅本来在摆酒还没入席,畅春园的老鸨便跑来府上闹说,说二爷养的行首怀了二爷的孩子,死活不肯吃落胎药,说要与二爷的孩子共存亡,那老鸨赶着来问二爷怎么办。”

  康氏听她说完,只觉眼前一黑,差点倒下去,待回过神来,见一屋子的亲戚娘家人都在,顿觉没脸,她转过头,不经意间撇见若芯,见她脸上神色也是变了,不禁愈发生气,一掌拍在案子上,咬牙切齿的骂道:“什么黑心的东西,大年下的,赶着来打秋风,不要脸的娼妇,怎么,外头那起子贱人是打量我们府上爷们的床好爬,都有样学样,上赶着生孩子来了,倒也不看看配不配。”

  她身上隐隐抖着,忙扶上案子,气的脸色铁青。

  康氏骂完,又斜了眼若芯,那外头闹事的娼妇不是学她,又是什么,此事一出,不免迁怒于她,这会子见她眼睛里寝了泪,一副委屈可怜样儿,又一股子莫名的怒气往外冲,任她平日修养再好也没能忍住,直接指着若芯骂道:“你在这儿作这样子给谁看,啊?”

  若芯见康氏气极了,直接撕破了脸来骂她,眼泪登时断线似的往下流,只觉无地自容,她早知道的,知道早晚会有人因五年前的事来说她,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眼前这个教了她半年规矩的长辈,她心内戚戚,便是守着她都说的这般狠了,那背地里又会将她议论的如何不堪。

  张氏见如此家事,也不敢多话,只瞧着若芯可怜,爷们犯的事与她何干,康氏见若芯哭出来,越发气急:“哭什么哭,还嫌不够丢人么,滚出去,去佛堂跪着,什么时候不哭了再起来。”

  她哭着几步出了客室,去了佛堂,谭松玲忙的跟出去劝她。

  眉可在旁也是急了,心道她母亲这是怎么了,忙的上前,劝道:“母亲别是气糊涂了,这并不关芯姐姐的事,你罚她做什么。”

  康氏正在气头上,谁碰谁倒霉,又对她女儿斥道:“你也滚出去,别在这儿碍我的眼,你二哥那个孽障就是嫌我活的长了,想叫我现在就死了才好。”刘眉可只得出去了,屋里众人也都不敢来劝。

  康氏胸口剧烈起伏着,好半天都缓不过来,张氏也觉尴尬,她虽不愿掺和刘府的事,可扫了扫屋里人,也就只她一人能劝的,只得硬着头皮道:“快别气了,外头的人什么样,咱们哪里知道的,这爷们在外应酬,少不得拿那些粉头做局,儿子大了,哪有不惹事的,你那个宝贝侄子也是三天两头的惹事,别说家里老爷生气要打要骂了,我都恨不得把他塞回肚子里,这姑老爷也断不会打死钰二爷的。”

  顿了顿又说:“就像眉儿说的,这也并不关刚才那女孩的事,你可别是气糊涂了,同那姑娘起了嫌隙可就不好了。”

  崔妈妈给康氏吃了几丸压惊的药,好半天,她才平静下来,喝了口茶,才觉她方才是发作的厉害了,也确实不关若芯的事,心下有些后悔,拿起佛珠摸了两下,叹了口气对张氏道:“你也别劝我了,我命不好,嫁到这里来,管一家子事,没一刻松快的,今年本想着回趟娘家,满心满眼的糟心事排解不出,想同你说一说,咱俩以前做小姐的时候哪里想过这些腌臜了,哎....”说着趟出两滴泪来。

  却说张氏和康氏以前是闺中密友,后来张氏嫁了康氏的弟弟,两人关系倒是更亲厚了。

  张氏又劝她:“你可别再想不开了,这东京城里的世家公子,有几个能有钰二爷的风头,放眼去看,哪个爷们没点毛病,便是好色犯点脂粉堆里的事也是最不打紧得了,又不碍着功名前途,也值得你这样往心里去。”

  秦穆菲捧了一杯茶过去:“太太,快别恼了,吃两口茶压一压,我去前头看看,探探口风。”

  康氏点头,穆菲便赶着去前头查问了。

  康氏叫人精心备了来款待她娘家人的大宴,到底没人正经吃上两口,便都撤了出去,给了外头丫头奴才用。

  这边晴儿见若芯受了罚,慌乱无主的从长春馆一路小跑到二门,去打听二爷几时回来,又忍不住问前头怎么个情景,可说了怎么处置外头那个来闹事的。

  待回了钟毓馆又同紫嫣说了方才的事,紫嫣急急的叫她男人刘园去前头探听,老爷可曾发落了什么。

  此事一出,刘府一时乱了套,内院的女人们到底没经过什么大事,秦穆菲连嘱咐管事媳妇好生安置康家人的心思都没了,只一味的等着刘铎从前边递消息进来,不拘什么个结果,也好叫她姨母安心,她忍不住想,若此事搁在从前,府里大老爷讲究门风,约莫会给那娼妇灌了落胎药,偷偷叫人弄死了也未可知,可若芯的事摆在前头,刘钰又那般宠爱阿元,她也摸不准外头爷们会怎么处置那青楼女子,若是刘钰非要留下那娼妇,大老爷怕也拿他的将军儿子没辙。

  田七,常胜,吉武这几个日常跟在刘钰身边的心腹,此时正在刘斌外书房门口急急的转着圈,一直等到天色擦黑,那门才从里头打开。

第29章

  刘钰一身戾气的走了出来, 脸上表情像要吃人般,他扫了三人一眼,抬腿往内院去了。

  三个人对了对眼色,没一人敢上前同主子回话。

  刘钰铁青着脸大步迈着, 才转到前院客房的回廊上, 便见一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 跪到他面前,直吓了他一跳。

  那撞出来的小子急道:“二爷可回来了。”

  刘钰见这廊上的小子这般没规矩, 气的抬脚踹他, 转回头对跟着他的人骂道:“这哪儿来的混账就敢往老子跟前闯,你们都是吃干饭的,也没个人管,老子养你们还不如养条狗。”

  田七忙的上去, 一面责打赖儿一面怒骂道:“狗娘养的,叫你没眼力,叫你没个眼力。”

  便又是几脚上去。

  那赖儿却喊了出来:“二爷, 晴姐姐说, 说若芯姑娘被罚在佛堂跪了一天了, 叫我来找二爷说。”

  刘钰见如此说, 更加心烦意乱, 撇下众人又急走了两步,忽而身子一顿,转过头问:“在哪?”

  赖儿忙的回道:“还在太太院里头呢。”

  他不知若芯怎么惹恼了康氏,想来也同这事有关, 方才还想怎么跟若芯解释, 此时只觉又平添了一把火, 急急忙忙的几步跨进了二门, 赶去了长春馆。

  佛堂套间里。

  若芯一脸悲凄的跪坐在门口,两只手摊在腿上,整个人如一朵开败了的花儿,木木的没有半分精神。

  刘钰问堂屋伺候的丫头:“太太呢。”

  “太太在佛堂念经,二爷等会儿吧。”

  他哪里等得了,推门进了佛堂也不管康氏那佛经能不能停,劈头对他母亲道:“这是做什么,又不关她的事,她惹你生气,你撵了她便是,何苦来。”

  康氏缓缓吸了口气,放下手上紫檀木暗锤木鱼,双手合十又张口闭口的念了几句经文,这才转头瞪着她不省心的儿子道:“你倒是心疼她,养你这么大也不见你心疼心疼你娘,大过年的非把我气死才肯罢。”

  “别生气了,外头的事自会打发,爹已经罚了我。”

  康氏问:“你老子打你了?”

  刘钰默不做声,康氏知道定是打的不轻,气的指着外头跪着的女孩道:“若不是这个起了个头,外头的人瞧着府里头富贵,都跟乌眼鸡似的想往里钻,也不会大年下的出这档子糟心事,让亲戚们跟着看笑话。”

  顿了顿又道:“原还说咱们大房今年新添了孙子,门庭昌盛了,真是应了老太爷的话,日子过得再好也得打起精神来盯着过。”

  刘钰应着,他已听了一天的教训,此时脑袋都要大了。

  “你给我句痛快话,打算怎么处置外头那个娼妇,我是断断容不得青楼女子的,你要敢把她领进来,先把我撵出去。”

  刘钰烦闷,时不时扭头往外瞧去,不妨康氏问他,这才回道:“已经回过爹了,不领家来,母亲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康氏听了有些吃惊,她以为刘钰会把那娼妇收房,方才来来回回想了半天怎么收治那娼妇的法子,没想到她儿子竟压根没想过让她进门,疑惑道:“你可别哄我,是想先养在外头,再跟你老子斗法么。”

  刘钰几乎不耐烦:“佛祖在上,我几时哄骗过母亲,都说了不领进来,明儿就打发了。”

  康氏心里的石头这才放下来,整个人也缓和过来,想着到底没闹出事来,又缓了缓道:“行了,我也乏了,你们都回去吧,叫若芯明日不必过来了。”

  刘钰刚要走,只听他母亲又道:“让娟娘备些饭菜给那丫头,她还没用饭,你跟他说,我今儿的话说重了,叫她别往心里去。”

  刘钰听了,这才稍稍有了好脸色,道:“说这个做什么,给她脸了。”

  康氏还要说什么,刘钰却已急着几步出去到了若芯身边,心疼道:“快起来走吧,太太允了。”说完伸手去扶她。

  若芯折腾了一天,恼的厉害,此时只觉心灰意冷,一把甩开刘钰的手怒道:“别碰我。”

  此话一出,屋里丫鬟都傻了眼,这姑娘莫不是跪傻了,二爷刚挨了长辈的打骂,她竟敢跟二爷甩脸子,也是胆色过人,虽说此事是二爷理亏,可这尚且还在太太院里便发作起来,这姑娘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

  刘钰见她如此,火气蹭的上来,这一天他不知吃了多少气,爹娘的打骂,外头各色爷们下人跟着看笑话,晦气的很,偏她又守着人闹脾气,刚要开口骂她,这边娟娘等大丫鬟,忙的过来劝道:“二爷赏我个脸把,尝尝我新做的茶。”,说完将二人拉开,又道:“我的爷,太太可在里边念经呢,别叫她听见了罢,这早晚了,别再闹了。”

上一篇:祸水如她

下一篇:帝王偏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