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玉心田上 第45章

作者:昕梨 标签: 豪门世家 古代言情

  云琅换了个口气,老儒生般说教道:“你当生孩子容易,从她要生起,必是思想缠斗了一番,什么医官之家不让堕胎,都是托词,怎么着寻个由头不能没了胎的,这是第一遭,再说生的时候,那又是鬼门关里过一遭,你当孩子从肚子里出来就完了,那才真是遭罪的起始,表哥你定是没听过母乳喂养有多疼吧,生孩子是一下子的事,喂养可是一两年的事了,这是第三遭,有的孩子日夜啼哭母亲不得安睡也就不提了,还有最后一遭,表哥觉得是什么?”

  刘钰想不出还有什么。

  “等孩子会说话了,必会日日来问,为何别人有爹他没有的,问一回便挖心挠肝的疼一回,若是我摊上这事,早寻死一百回了,怎不叫人钦佩。”

  刘钰听着云琅的话,心就真的疼起来,怅然道:“你说的何尝不是。”

  “这些话我是听我母亲念叨的,总听我母亲和哥哥夸她,这样的女孩要是落在我们家就好了。”

  刘钰面上一紧:“你哥哥说?说什么?”

  “哥哥说这位姐姐命苦,还说二表哥你不喜欢她,可我不觉得,那姐姐穿的那样体面,表哥你明明中意的很。”

  刘钰:“这扬州确实民风开化,同东京不同,这一套说辞若放到东京,只怕叫人说是大逆不道,东京死板守古,极倡导三从四德,更容不得未婚生子。”

  刘钰看这小丫头有些心胸见识,便真心夸了她几句。

  又打趣道:“你这丫头只怕难缠的很,也不知谁家小子有那鬼福气娶了你。”

  云琅倒不避讳,大方道:“我母亲把我许了孙家。”

  “工部的孙家?”

  “嗯”

  “门第倒也相配。”

  正说着,见常胜来了,说若芯回了梨香院。

  刘钰便同云琅道别,回了梨香院。

  他一回来,就见若芯闷闷不乐的坐在那儿发呆,待换过衣裳,便拉着她问:“怎么了?”

  若芯低声埋怨:“我今儿吃饭的时候把镯子弄丢了,我早说不戴的。”

  刘钰听了,直摇头:“那么好的镯子竟丢了,爷倒不是舍不得那钱,只觉得你戴着实在好看,丢了倒可惜了。”

  看她一副受惊不安的模样,又笑着哄她:“好了,别恼了,明儿爷让人置办一只更好的,送进来你戴。”

  若芯惶恐道:“别了吧,这府里人多手杂,再丢了如何使得,再说了我戴着镯子也实在不方便。”

  刘钰:“怕什么,几个镯子而已,就丢不起了,爷倒要看看你还能丢多少。”

  若芯气道:“二爷又拿我取乐,你拿了来我也不要的,明儿索性连这钗和耳环也别戴了。”

  “你敢,你明儿要是敢打扮的跟个丫头似的,我就……”

  他刚要放狠话吓她,忽就想起云琅的话来,没再说下去。

  若芯诧异瞧他,想他平日里吓她的话一套套的,今儿怎么转了性儿,非但没说,反而耐着性子哄她:“你见哪个主子不戴镯子的,你不戴,外人议论起来,太太也是要恼的。”

  “那你悄悄的,让莲心拿给我,别惊动了旁人,太太也嘱咐我了,不叫声张,闹出来只怕康家不好看,也别拿太贵的来,我听莲心说,今儿丢的那个值钱的很,丢了那么好的东西,我这心里实在过不去,这会子还有些七上八下的不安定。”

  她这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叫刘钰心里一紧,这女人小门户出身,没什么见识,手上也没过过银钱,之前又过惯了苦日子,如今丢了贵重物件,怎能不心悸。

  刘钰想了想,伸出手来抱住她,语重心长的劝她:“若芯,不过丢了个镯子,再贵重又如何,你这样惊慌失措的,反而失了主子体面,你得时时记着,你是爷的人,银钱上看淡些。”

  他顿了顿,又说:“不妨就告诉你,这镯子不过才五百银子典进来的,你可知你之前跟爷生气,摔坏了的那只狼毫笔,市面上要八百两,还有一回,你跟爷置气,打碎的那个东洋琉璃瓶,九百两,云裳府的永娘给你做衣裳,爷每月给她封一百两,一年就是一千二百两,你衣裳的料子和你的头面,每月少说也要二百两,碰上好的一千两也拿出来过……”

  若芯听着听着就变了脸,惊恐的睁大了眼。

  刘钰见状,忙闭了嘴,不再说了,找补道:“爷只想叫你知道,这些真的都不算什么,你大可不必这样不安,倒叫爷心疼。”

  若芯呆愣在那儿,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不可能,不过就是一支笔,一个玻璃瓶子,怎就那样贵了,原是丢了镯子心里不痛快,这会子只觉莫名其妙,她来刘府这一年多,竟没道理的造起业来。

  “没人同我说过这些。”

  “说这些做什么。”

  “可,可我不懂,你挣那么多钱干什么?”

  刘钰一愣,天底下竟还有嫌银子多的人,他一时不知怎么答,想了好一会才笑笑,满眼宠溺的说:“自然是为了你和孩子。”

  若芯恼的推开他:“瞎说,我和阿元可担不起。”

  刘钰又笑,拥住她,在她耳边温柔道:“你以为府里头的人高看我,外头的人奉承我都是白来的,那都是爷金戈铁马,刀口舔血提着脑袋换来的,所谓富贵险中求,这战场上死了多少兄弟,流了多少血,如今盛世太平,可也不敢懈怠半分,别人提着十分的精神打点,爷却得吊着十二分来钻营,不敢行差踏错一步。”

  说完叹了口气,把她拥的更紧了。

  若芯还是疑惑:“可为何如此啊,二爷本就好命,生在钟鸣鼎食之家,何苦再这般担着风险,劳心费力的去求取那些身外之物,让家里人为你担惊受怕不说,你自己不也吃苦受罪么。”

  刘钰这心里,就像吃了刚出锅的蜜饯点心,又甜又暖,他情不自禁的低头吻她,安慰她:“你且放心,你爷有的是本事,绝不叫你担惊受怕,以前不要命的日忙夜忙只为了赌一口气,证明自己,如今有了你和孩子,我自会保重,哪里舍得让你们担心。”

  二人这天极难得的没起争执,连口角也没有一句,白天累的紧,晚上早早睡了。

  第二日,众女眷在堂上守灵,依次跪着,迎来送往间,刘钰身边的小厮常胜,捧了个盒子进来,因刘钰吩咐他,要他同堂上的太太奶奶们做一回戏,故而走到若芯面前献上盒子。

  “姑娘,这是二爷给姑娘的镯子,爷说寻不见同之前那个一样的了,叫姑娘别恼,且先凑合着戴,等回了东京再给姑娘置办好的。”

  说完打开盒子,拿出一个镯子递与她。

  众人打眼一看,只见一只撞彩的翡翠镯子,足足的水头,只怕没有千八百两买不来的,屋里女眷都啧啧称赞,又凑着问:“若芯姑娘先前那只也是极好的,怎么没了?”

  若芯见常胜在众人面前这般招摇的说着镯子,一时慌了,呵斥他:“住嘴,没见太太们都在呢,只管浑说,也不看看这儿是不是你说话的地儿,还不出去。”

  常胜没想到若芯突然发作起来骂了他,不由委屈的跑了出去。

  张氏听着话里有话,走了过来:“我也瞧瞧。”

  拿起那镯子看了看,又赞了赞,给若芯戴到了手上,问她:“你先前的那只呢?”

  张氏问的急,若芯又没准备,心虚道:“那只被我不小心摔坏了,昨儿同二爷说起来,二爷便叫人又给我置办了一只,方才那小子一味的浑说,舅太太可千万别恼。”

  这话扯谎,若芯便说的极不顺畅,说完才觉有些对不上。

  张氏笑了笑:“这也怪了,方才那小厮浑说什么了?我如何就要恼了?只瞧着你二爷疼你罢了。”

  张氏见若芯语无伦次,满脸通红,像个犯了错的孩子,猜着那镯子必有故事。

  康氏面上愈发难看,走过去拉了张氏去内室:“你来,我同你说就是了。”

  又叫上若芯:“你也进来。”

  若芯跟进了内室。

  康氏赔笑道:“这丫头昨儿布菜的时候把那镯子褪下来,不知道放哪里了。”

  转头问若芯:“昨儿必是告诉你二爷镯子丢了?”

  若芯不语。

  康氏不依不饶的又说她:“眼皮子浅的,不过丢了个镯子,也值当去你爷跟前说嘴。”

  若芯慌忙跪下,一番告罪。

  康氏一脸无奈的同张氏解释:“她见那镯子贵重,便慌得什么似的,赶着告诉了钰儿,钰儿那个孽障也是,怕她没镯子戴,这才急赤白脸的让人拿了进来。”

  张氏恼道:“你可真是的,丢了这么贵重的东西,这孩子不告诉我也就罢了,连你也不说。”

  康氏:“什么好东西来的,你怎么还上心了。”

  若芯见张氏生了气,又连声告罪:“二位太太别生气,我不该同二爷提这事,太太们这样忙,我竟给太太们裹乱了。”

  康氏看着她,张氏也不扶她,此番情景,只怕二人都觉得,若芯是那爱在爷们跟前告状嚼舌根的女人。

  张氏确也这样觉得,不过她心思不在这儿,她只怕刘钰吃心,觉得康府的人怠慢了若芯,开罪了那位爷就不好了,更恨府里下人手脚不干净,惹出这恶心事来。

  张氏康氏任由若芯跪着,好一会儿,张氏才对康氏说:“我自会去查问,接下来还有七八日要熬,你家丢了也就罢了,若旁人再丢了东西可不是闹的,府里这帮奴才,我一日不管就要闹出事来,你先替我在前头照应着,我去去就回。”

  说罢,略过若芯走了。

  张氏一走,若芯忙跪到康氏膝前,同她分辨道:“太太明鉴,我同二爷说了别声张的,可二爷他不听。”

  康氏恼了若芯平白得罪张氏,看着她一脸无辜样儿,直摇头叹气。

  “若芯,我虽知此事不怪你,可还是气你,你每每端着一片好心劝谏你爷,就是为了让他摆你一道,由着他的性子胡来?”

  若芯恍然大悟,康氏说的极对,刘钰摆布了她多少回,仗着自己是个爷,每每在人前编排她,她的名声这样坏,都是叫他一来二去闹出来的,他是舒坦了,叫个小厮来后院胡说一通,外人看了都觉得,是钰二爷禁不住爱妾哭闹,拿大把的钱买镯子哄她高兴,顺带手在众人面前与她做脸,又不言明一字的指出你们康府的人手脚不干净,委屈了爷的人。

  若芯恨不得打他一记才痛快,昨儿晚上他们明明好好的,又说了好些推心置腹的话,只一晚上便又回去了,她怎么就摸不透他的脾气,竟叫他这般算计她。

第65章

  这一天若芯过的极其郁闷, 张氏本来很喜欢她,可才一天工夫,就不同她亲近了,康府的主子下人都当她是个爱在爷们面前挑唆是非的得宠姑娘, 那些女眷们倒是饶有趣味又拐弯抹角的请教她, 如何让郎君信了她们的哭闹, 如此委屈重重,直堵的她一天都吃不下饭去。

  刘钰听下人说若芯不肯吃饭, 只当他是吃不惯康府的饭菜, 着小厮去外头,满扬州城给她置办吃食。

  一时间,张氏还没拿到偷镯子的贼,又去厨房发了半日邪火, 将管吃食的娘子们骂了个狗血淋头,只道他们伺候不周,倒让客人自己去外头寻吃的, 张氏的媳妇甄素环见张氏发了大火, 忙请了康老爷来。

  康士柏劝道:“你这会子生气要撵这些奴才容易, 接下来的几天可怎么办。”

  张氏忿忿道:“原也知道刘家人娇贵难伺候, 可那最最难缠的眉姑娘还没生出什么事来, 倒是个小妾每每叫人不顺心。”

  康士柏问:“什么小妾?”

  “什么小妾,还不是你那大侄子带来的侍妾,我真是服了,一个妾倒比穆儿还体面, 你那将军侄儿宝贝的跟什么似的, 可见是得了宠的, 生怕在咱们府里受委屈, 见她不吃府上饭菜,倒打发人去外头买。”

  “什么要紧事,也值得你发一回火,别人家有丧事,吃不惯主家饭,不也去外头买么,你也太多心了些,我说你是不是累了,前头的事还不够你忙的,倒来管这些琐事,让媳妇们去办吧。”

  “我还不是为了你们爷们,那是咱们亲戚里头最有势头的爷,他就是喜欢阿猫阿狗的我也得捧起来当祖宗供着。”

  “一家子亲戚,说这个做什么,钰儿是霸道任性了些,可对咱们家对城儿那都没得说,他既看中那小妾,你好好敬着她就是了,何苦同一个小孩子怄气。”

  “我哪里是同那女孩怄气,你那侄儿使个小厮来堂上说了一通,细想来,不是给我没脸又是什么,我管家,却出了偷盗的事,我可还有脸做这个主母了。”

  “又哪里来的盗窃的事。”

  “那女孩手上的镯子偏就丢了。”

  “一个镯子而已,这几日人多手杂的也难免,怎么,那小妾为了个镯子闹到了钰儿跟前去了,怎的刘府的侍妾都这么不懂事么?”

  “老爷明鉴,那女孩可是钰二爷的脸,她一个镯子比老爷前儿收藏的古董扇子还值钱呢。”

  康士柏这才住嘴,知道他这个侄儿有钱,可丢了这么贵重的东西,就算刘钰不说,他们府上也不能坐视不理。

  张氏又摇头叹气:“我素日里要强,老爷也是知道的,你姐姐是我闺中友,我治家不严被她看了笑话,真真儿是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更可恨我没一个好儿子好夫君。”

  康士柏气道:“又说这些做什么。”

  康老爷不胜其烦,又劝了张氏两句,去前头应酬了。

  若芯折腾一天,心情坏到了顶儿,回到梨香院吃了两口饭,累的紧了就想睡,刚一躺下,就见娟娘过来了:“我来瞧瞧姑娘。”

  若芯翻身要坐起来。

上一篇:祸水如她

下一篇:帝王偏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