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昕梨
谭松玲好心同落秋说道:“你这丫头,可别再说你是奴才了,说了别人笑话你,你如今半个主子,知道你们主仆好的也就罢了,那不知道的,只当你奶奶容不下你呢。”
落秋含笑冲松玲点头,这段日子,她心里着实不痛快,原也知道,她是要来给刘钏做妾,给墨染做臂膀的,可事到临头,刘钏和王墨染那不情不愿,情比金坚的姿态,叫她心里生恼。
她恼了王墨染,早知如此,又何必矫情扭捏,难道真想二爷一辈子不纳妾,更可恨的是,就在她以为,是刘钏真心不想纳她时,她稍一引诱,竟莫名其妙成了,她没想勾引刘钏,不过是拗不过墨染娘家人的意思,想借此告诉众人,不是她不想做通房姑娘,是刘钏不肯,如今,王墨染和刘钏虽对她十分好,可到底膈应着这事。
王墨染小孩子脾气,使性子道:“我听丫头们说了,若芯姐姐就不忌口!”
又拉住莲心:“快去快去,把你们奶奶平时吃的好东西都拿上来。”
若芯忙劝她:“你的身子跟别人不一样,好些东西吃不得。”
……
你一言我一语,钟毓馆里难得热闹起来。
席面摆上,几人便围坐在一起,几个妾原是不肯,可长辈不在,又私交甚好,便也没十分的推让,都坐了。
若芯虽喜好清静,可因身体不适,一直闷闷不乐,偶尔这么一热闹,竟是心情大好,她身子没先前那样虚了,便亲自动手,殷勤招待这几位奶奶,正高兴着,忽听见有人在院子里喊。
“奶奶,大事不好了,二门外说,有个卖唱的姑娘说她怀了二爷的孩子,要找二爷做主。”
听了这一声喊,席上所有人都愣住了,待反应过来,又齐齐看向若芯,若芯原本的笑一瞬间僵在脸上,拿着酒壶的手也停在半空,秦穆菲忙接过那酒壶,看着她的脸色已是变了好几变。
除了王墨染和落秋,余下几人都想起了去年那桩事,好巧不巧,也是正月十六,长春馆里正在宴请康氏娘家人,闯进来一个半大小丫头,说外头的行首怀了二爷的孩子,老爷在外头要打死二爷。
若芯更是想忘都忘不了,甚至清清楚楚记得当时康氏气急败坏之后骂人的话:
“什么黑心的东西,大年下的,赶着来打秋风,不要脸的娼妇,怎么,那起子贱人是打量我们府上爷们的床好爬,都有样学样,上赶着生孩子来了,倒也不看看配不配。”
虽没指名道姓的骂她,可“有样学样”这四个字,比骂她还叫她难堪。
若芯身子不受控的抖着,她抬眼扫过众人看她的眼神,一时间羞愤欲死,又想起半月前在这屋里,刘钰信誓旦旦同她说过不找别人的话来,果然狗改不了吃屎,她怎么就信了那男人的鬼话。
院子里又有了动静,像是有人来了,若芯几步出去,就见刘钰从外头走进来,她这半天,心情大起大落,又悲愤交加,恼的什么都顾不得了,扑上去,对着刘钰一通撕打,又骂:“杀千刀的,你怎么同我说的,你说你不找别人了,你又去外头鬼混,还引那不干净的娼妇进来,我怎么就鬼迷了心窍,我竟还信了你,我还给你生孩子,你可对得起我,你这个混蛋!你怎么不去死啊!”
她把这辈子没说过的腌臜话,都说了个遍。
也不只是说,拔下头上的簪子就朝刘钰身上扎去,用尽吃奶的劲,将他戳的节节后退,刘钰叫她扎的钻心的疼,脸上也挂了相,偏又不敢用力去阻她,这女人有身子,他劲儿大,怕不小心误伤了她。
二人厮打在地上,若芯只觉羞愤难当,像吃了什么馊饭剩菜,恶心的又想吐,刘钰不妨若芯忽然扑上来,被她死命戳了好几下,才寻了空隙,握住了她胡乱挥舞的手:“你他妈疯了,不是我。”
围上来的丫头仆妇见姨奶奶终于被制住了,才敢上前,去碰她那千金贵重的身子,把她从刘钰身上拉开,秦穆菲也上前去劝:“若芯你冷静点儿,你......”
凭她多聪明伶俐,此时也想不出话来劝了。
“泼妇!”
刘钰大骂,一转头发现,四周早站满了大大小小的主子奴才,正盯着他瞧热闹,他气的眼冒金星,喘着粗气的骂奴才:“都他妈围着干什么,闲着没事干了。”
想他一个爷竟叫个女人在院子里追着打,往后还怎么见人,刚要说话,瞥见王墨染也在,那想同若芯辩解的话,一时卡在了喉咙里,他不好守着王墨染说自已兄弟的事,却是渐渐冷静下来,看着越哭越委屈的若芯,气道:“作死的闹,你就说说你那名声,你名声还要不要了,明儿太太知道了骂你罚你怎么办,老子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了。”
有年长的仆妇,已捂嘴偷笑出了声儿,爷这不是犯贱么,奶奶挠的他都挂相了,他竟还想着奶奶的名声。
若芯正哭着,就见方才来报信的小丫头弱弱的说:“姨奶奶,不是,不是钰二爷,是钏二爷。”
第103章
刘钰气的骂道:“你哪个院当差的, 会不会回话。”
小丫头吓得跪在地上直磕头。
院子里正看热闹的女眷,却都因这小丫头的回话,怔住了。
王墨染抖着身子扶住了落秋的手,腿也有些站不住, 因怕失态, 忙低声同落秋说:“走, 我们走。”
落秋不错眼的盯着她,生怕她有什么闪失, 听了她的话, 忙招呼小丫头:“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扶着二奶奶。”
有林湘园的丫头上前,扶住了王墨染,一行人连告辞的话都没说, 便急急走了。
再看若芯这边,她脸上挂着泪儿,身上衣衫不整, 因拔了簪子, 额前溜下来好几缕头发, 还真是一泼妇模样。
她窘的抬头看向刘钰, 见他脸黑的锅底一样, 身上被撕打后脏乱不堪,心里早悔了上来,她方才太激动了,怎么也不知问清了再说, 此时, 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 我.......”
这二人一时倒了个个儿, 刘钰已然站在道德点上审视着她,可见若芯羞的满面通红,头都低到了地上,又心软下来,他走过去,从丫头手里拉过她,给她拢了拢额前的头发,又揽过她的腰,去了屋里,嘴里还不忘再骂一句:“进屋去,别再给爷丢人现眼了。”
秦穆菲见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怎么也没想到,若芯这么大气性,竟敢守着人,当众撕打刘钰,刘钰虽满口骂着她,可怎么瞧都不像真恼了她,不禁叹道,这钰二爷当真叫这丫头给治住了。
她转头扫了扫院里人,见众人尚还面面相觑,一甩帕子道:“这席也甭吃了,散了吧。”
谭松玲扶着巧儿的手,从台阶上下来,一面往外走一面同穆菲说着:“也难怪若芯想差了,我也没想到会是钏二爷,那位二爷可是出了名的孝子贤孙,怎么也这样胡闹。”
秦穆菲凑到她耳边说:“嫂子不知道,年前我就听奴才们嚼过这事,说是钏二爷不知怎的,迷上了个会作曲儿的姑娘。”
又凑的更近:“是个巷子里的暗娼,那姑娘同咱们二奶奶一样,一肚子的诗词歌赋,做的曲填的词在东京城里无人不赞,我还特意问大爷有没有这回事,大爷只斥责我,不叫我瞎打听,可没有不透风的墙,嫂子深居简出的,不知道也寻常。”
谭松玲听的目瞪口呆,随即叹了一声,也低声道:“这,这老太太在王家人面前也不好交代罢,墨染原是要许给钰二爷的,是钰二爷名声不好,总在外瞎闹,才许的钏二爷,如今倒好,上赶着打嘴,人王家因为女儿有孕,还特意把落秋给了姑爷做通房,你说说,叫王家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谁说不是,当初王家端着十分的小心给女儿挑女婿,结果呢,还是没能称心如意。”
二人一面说一面走到了院门口,松玲见钟毓馆的几个大丫头都陪着送出来,忙道:“你们快回去伺候那俩祖宗吧,不用管我们了。”
紫嫣笑了笑,道:“大奶奶别客气,这一顿闹,奶奶跟爷且得在屋里腻乎一阵子呢,我们奶奶面皮薄,不喜欢屋里有人,我们可不敢进去惹爷的嫌。”
又赶着说:“今儿真是慢待奶奶们了,我这里替我们姨奶奶赔不是,改日必要将这席面再补回来。”
谭松玲笑道:“行了,你快回去吧,我去趟长春馆,穆菲也得去二太太那儿瞧一瞧,府里又不得清净了。”待从钟毓馆出去,各自去了各自长辈那里。
钟毓馆内室里,刘钰正忘情搂着若芯亲吻,他像是几年没碰过女人似的,使劲把她往怀里揉,若芯心内有愧,没十分推拒他,可见这男人将手伸进她衣襟里,这才喘道:“小心孩子~”
刘钰哪肯放过了她,若芯有身子这半月里,他一碰她,她就嚷着身上不好躲着他,便是实在忍不了,也得他哄着劝着求她半宿,她才愿意同他亲近一小会儿,哪能像今日这般畅快,知她是理亏了才如此乖巧,更不肯罢:“可算是抓住了你的短儿,我不摸你,叫爷再亲一亲。”
她推了推他,嗔怪道:“谁知道你那会子突然回来。”
“若不是爷早回来,又怎知你这爪子这样厉害。”
“二爷该先去长春馆,太太要知道二爷今年过年没给她添堵,指不定多高兴。”
刘钰确是有些小心思在,以前举凡家里出了事,一大半都是他做下的,可这回他清清白白,便迫不及待的回了钟毓馆,想听听若芯会跟他说什么,那两位嫂子又会在若芯面前怎么夸他是个浪子回头的好男人,只没想到,一回来就挨了一顿揍。
“放开我。”
“不放,爷这样给你争脸,你不该好好伺候爷么。”
若芯虽被他亲软了身子,脑子却没乱。
“二爷这意思是,你大年下的没在外头鬼混,倒成了一件该歌功颂德的大事了。”
心思被她点出来,刘钰也不恼,只看着她那勾人的小模样,又痒痒的难受,她此时溜着头发,衣襟半敞,同往日的端庄矜持大不同,他难耐的又去亲她揉她,品着她身上的芬芳说:“嗯,好的紧,既然嘴这么厉害,那就给爷再亲一亲。”
钟毓馆里打情骂俏悱恻缠绵,林湘园里却是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刘钰没在外头惹事,康氏也没多高兴,原是柳氏一得了信儿,就找上了她,在她面前挖心掏肺,哭的死去活来,康氏看着她一副慈母多败儿的懊悔样子,也是头疼,又听见说墨染身子不好,便陪她一齐去了林湘园。
秦穆菲也已得了信儿,赶到了林湘园,陪着康氏柳氏一叠声的询问墨染哪里不好,又着人请太医来。
天色渐渐暗下来,有小丫头不知从哪里得了信儿,已经开始议论起了外头的事:
“听说那来闹事的姑娘,在府门口打了个晃又走了,倒没哭天抢地的闹。”
“啊?不是想来这里给二爷做妾的么?怎么走了?”
“不知道啊,前头大老爷二老爷正在训斥钏二爷呢,这要是钰二爷闹事,这会子早传了家法了。”
........
林湘园明堂,王墨染已被安置到卧室床上,柳氏倒着气的又哭了一回,康氏秦穆菲在旁陪着她。
又过一会儿,听下人报说,有爷们从前头回来了,却没看见刘钏,只刘铎一身疲态的从外头走进来,他也是听下人说,二位太太和秦穆菲都在林湘园,便急匆匆的赶来了这里。
柳氏一见了刘铎,气不打一处来,推搡着他破口大骂。
“你还知道回来,你们都死在外头才好呢,我也好清清静静的过日子。”
康氏腹诽,你还不够清净!平日里也没见你对府上的事操过什么心,出一点事就谎成这样。
刘铎道:“娘你怎么不分青红,骂我作甚。”
柳氏又骂:“你又是什么好东西,我不管事,你就以为我是瞎的聋的,那混账东西先不说,你院里头又是什么鬼样子,你大伯娘在这儿呢,别叫我说出来臊死你,你媳妇还不是个好说话的,平儿和兰姐儿她娘还不是美人胚子,怎就一天天的没个餍足。”
说着狠命的捶打刘铎,刘铎生受着他娘的打骂,心说,他也该跟刘钏似的,躲在外头不回来,没白碰了一头钉子。
康氏只得上前去劝:“好了,好了,你再生气也要顾忌着身子,儿孙都是前世的债,哪有一个省心的。”
又扶着她坐下来:“别哭了,快叫铎儿说说,外头老爷怎么处置的。”
多宝阁处,落秋竖着耳朵听,就听刘铎说道:“大伯和爹原是不肯,可钏儿梗着脖子非说要把那姑娘纳进来,虽没传家法,可爹几棍子打下去,钏儿脸都白了,咬着牙就是不肯松口,后来,还是钰儿去了,说......”
说着看了康氏一眼:“说那姑娘虽是个娼妓,可在东京极有盛名,若是真闹出来,怕对府上不好。”
康氏心头一恼,暗恨刘钰多管闲事。
“天黑时,爹和大伯已经答应了,说把那姑娘接进来养胎。”
柳氏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秦穆菲和刘铎忙上前搀她,抚着胸口给她顺气。
作者有话说:
第104章
次日一早, 王家就来了人,王墨染带着贴身丫头,上了她娘家来接的马车。
刘钏急急忙忙赶到时,马车正要发动。
落秋还未上车, 见了刘钏, 福了福, 道:“二爷回去吧,家里太太想奶奶了, 叫奶奶回家住两天。”
“你们奶奶有身子, 怎能这般折腾。”
王墨染透过车帘子的缝儿,瞥见刘钏面色惨白,说话也没精神,心知他被二老爷打的不轻, 她心里微微松动,可一想到他要纳个暗娼进门,又冷了心, 沉声道:“落秋, 走了。”
有王家的婆子上前, 扶了落秋上车, 落秋见墨染两只眼睛噙着泪, 心里也颇不是滋味,马车走了一会儿,她没忍住,掀开帘子往后看。
“奶奶, 二爷还在门口望着咱们呢。”
王墨染冷笑一声, 闭了眼睛。
王墨染祖父是王氏的嫡亲兄长, 因只这一个孙女, 家里上上下下都宠惯着,给孙女挑女婿时,那是揣着十二万分的小心,生怕委屈了王墨染,即便如此,也没能称心如意。
王家太太郭氏,见女儿回家后悲泣不止,没出言安慰,反厉声训道:“你也该长大了,想是家里老太太老太爷把你宠的太过,都嫁了人了,还一副任性的小姐样儿,爷们在外头找人,原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可见有谁闹到家里去的,还是你猪油蒙了心,真当姑爷非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