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寂刀 第16章

作者:青酿 标签: 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依现在脚程,大约尚需八日,到庐新郡,还需准备几日。”樛木想了想道,“你耐住性子,这次任务非比寻常,咱们一定要谨慎行事。”

“嗯,我知道,就是实在太无聊了。”卷耳叹了口气,“咱们明明扮作商人,为何一路都无人打劫呢?天下有这么太平吗?再不见血,我的刀就要钝了。”

“天下无战事,自然是太平年岁。再者,我们‘请’的‘护卫’,也实在令人不敢靠近。”樛木用余光看了一眼走在他们身后,面色清冷的舒泠,又转头对卷耳说,“你不要总想着杀人,成为顶级杀手,只有一把快刀远远不够。”

“那是因为咱们的刀都不够快。”卷耳不以为然,他也看了舒泠一眼,有些疑惑地问道,“樛木大哥,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舒泠姐……她不是十杀手?她比咱们都厉害吧?”

第24章

“嗯,因为,她实在太厉害了。”樛木笑道。

“苍目山考核里,她赢了很多小组吧?那时我还没来,和她组队的,是谁啊?”卷耳终究少年天性,好奇心不由得被勾了起来。

“赢了很多小组是真,不过,”樛木苦笑了一下,“她没有与人组队。”

“为什么?”

“因为她刀法太快,无人能与她组队。”樛木回想当时情景,忍不住用手扶了扶额头,“她算是提前参加考核,一个人落了单,因此许多人都在打她的主意。但是……那一年生还的小组,是组织建立以来最少的一年。她一个人,就杀了约一半的小组。”

那一年,苍目山鲜血成溪,到最后,所有小组的目标都不再是杀人和通过考核——而是躲避舒泠,不要被舒泠所杀。

“哇!”卷耳难掩惊奇,赶忙回身走到舒泠身边,兴致勃勃地请教,“舒泠姐,原来你这么厉害!你的快刀有什么诀窍吗?教教我吧!”

舒泠淡淡看了卷耳一眼:“什么也不想就好。”

“什么也不想?”卷耳一怔,似乎不大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她的方法不适合你,你还是老老实实按照义父的方法练刀吧。”樛木无奈地皱起眉,“好了,别说太多,以免不小心被人听去。”

“好——”卷耳撇撇嘴,又快走两步,与樛木并排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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庐新郡,深夜。

街上已空无一人,远远传来巡夜的打更声,时辰已至丑时。百姓早已入眠,街道深处的小巷里闪过三个黑影,正是舒泠、樛木和卷耳。

三人悄无声息,沿着墙边,很快到达橘井坛院外。樛木打了几个简短的手势,卷耳和舒泠点点头,随后三人分别跃上院墙,各取东、西、中一路,向橘井坛内部摸去。

夜晚一片静谧,橘井坛中只有一些巡逻守夜的弟子,打着哈欠四处走动。他们三人没有发出一点脚步声,在房屋间穿行的身影也仅仅一闪而过,即使偶然被巡逻弟子窥见一瞬,也只会令他们以为是眼花而产生的错觉。

橘井坛内部结构,他们早已熟记于心。卷耳负责东侧房屋,樛木前往西侧房屋及出诊诊室,去寻找不知放在何处的问诊记录,而舒泠的任务,则是暗杀洛坛主和三位长老。

夜深人静,舒泠的刀干脆而利落。暗杀全无意外,橘井坛中浓烈的草药味,更能很好地掩盖血腥气。只不过,坛主多疑,是以房间内仅有他一人,但几个长老房内,却有不少奴仆下人,同床枕边,还睡着各自的妻妾。不惊醒一人而暗杀目标,就算是舒泠,也不得不多花上几倍小心。

前两个长老,舒泠仔细收敛气息,总算有惊无险,不过,当她闪进最后一个长老屋内,正赶上一个侍女起夜,她一抬眼,就看见了刚刚翻入后窗的舒泠。

舒泠黑衣长刀,那个侍女吓得身子一抖。舒泠的脚停了一停,目光漠然扫过那个侍女,抬手,青寂刀准确无误插入了她的喉咙正中。

她没来得及发出呼喊,这一切,也只发生在一瞬间。

侍女的身子软软倒下,鲜血很快染透她的衣衫。舒泠没有迟疑,转身闪进内室,青光闪过,便取了正在熟睡的第三个长老的性命。

然后她收刀,跨过侍女的尸体,迅速翻出窗外。

待舒泠离开后院,沿原路撤离时,她心里才渐渐浮起懊恼之感。

虽然她由葛覃一手带大,但二人暗杀方式,却截然不同。葛覃喜欢在动手前先吹入迷药,以确保暗杀时不会有人察觉。然而,她却通过放轻脚步,收敛气息,来达到不惊醒任何人的目的——那些内力深厚,武功高强之人,难道不会察觉到迷药气味而醒来吗?

反正,葛覃的迷药,还没有一种能使她中招。

不过像她一样的人,也不多吧?或许她是该仔细考虑,不只依靠青寂刀,而采用更加灵活变通的暗杀方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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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出橘井坛外墙,夜色一如往常,舒泠比约定时间提前一刻钟完成了任务,卷耳和樛木都还没到。一墙之隔的橘井坛内,依然像来时般安静,只有零星火光闪烁跳跃,映着漆黑天幕。

看来,不需要她帮忙。舒泠想,那就,等一等吧。

比约定时间略迟稍许,卷耳和樛木才回来。

正站在墙边阴影里,闭目感受四周动静的舒泠睁开眼,望向正朝她走来的两个人,他们二人神色皆十分沉重,想来搜寻一事,进行得并不顺利。

“我们的任务失败了。”果然,樛木走近后,低沉地开口,“你那边如何?”

“四个人,都死了。”舒泠淡声道。

樛木的神色这才放松了一些:“好,不管怎样,先到安全之处。”

卷耳和舒泠都点了点头,三人沿着墙边,迅速向巷子深处掠去,橘井坛转瞬被他们抛在身后,在黑夜里消失了轮廓。

一直到城门附近僻静之处,三人才停住脚。樛木扯下面罩,回身望着卷耳和舒泠,面带忧色:“卷耳,我在诊室找到几本近年的出诊记录,但内页却都是白纸,一个字也没有。你那边是什么情况?”

“哎?我这也一样,找到的账册全是白纸。不过我也拿出来了,我想着,也许这些纸,用了什么特殊方法处理过?”卷耳猜测道。

“不知道,我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樛木轻轻叹息一声,“罢了,既然洛坛主已死,咱们尽快回去,向义父禀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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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橘井坛就乱了。

洛坛主和三位长老在床上没了气息,还有那个冤死的侍女,一共五具尸体,打开门窗,血腥味飘满了整个庭院。再加上流言迅速传播开来,一时间,橘井坛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侥幸活命的两位长老,心里也极不好受,他们一方面怀疑对方,不知是谁暗下黑手,另一方面,又不免忧虑自己的地位和性命。这两个长老素来不和,实力又不相上下,坛主膝下无子,这橘井坛,究竟要交到谁手里?

橘井坛停了诊,两位长老在诊室对坐,愁眉苦脸。外面早已乱成一锅粥,可是他们二人同样心绪杂乱,竟想不出妥善的法子来解决这场混乱。

“吴长老……”沉默许久,钱长老终于开口,“你说要怎么办?外面声音吵得我心烦意乱,无论如何,先想个法子,让他们安静下来吧。”

“说得简单,做起来谈何容易?”吴长老重重叹了口气,此时他也顾不上与钱长老争执了,“坛中情况,你不是不知道,如今只有你我安然无恙,他们哪能信服,听从你我安排?”

“难道就任由他们吵闹?这样下去,总不是个法子吧?”钱长老眉毛都拧在了一起。

“的确。”吴长老又叹了口气,起身望向钱长老,倒是一脸诚恳,“还恳请钱长老暂时与我握手言和,共同稳定局势,查明真凶,否则橘井坛,怕是难逃此劫了。”

钱长老默然,在心中权衡片刻,便也起身,然而未及开口,就听见外面传来了匆忙惊恐的呼喊声。

“长老!不好了!橘井坛被织凤楼的人围住了!”

两个长老身子俱是一抖,钱长老也顾不得什么握手言和了,赶忙大步迈到门边,刷地一下把门打开:“你说什么!织凤楼怎会出现在此!”

“弟子也不知道啊。”那个传话弟子哭丧着脸,“大事不妙了,织凤楼来了好多人,四个门都围住了,逃都逃不出去啊。”

“胡说什么!为何要逃?橘井坛还要让区区一个织凤楼踩在脚下吗!”钱长老狠狠扇了那个弟子一巴掌,然而他的手却微微发起了抖,“说,带兵来的人是谁!”

“是……是沈楼主……”那个弟子捂着脸,不知是疼的还是吓的,满眼都是泪,“坛主和几位长老遇害一事,他也知道了……”

吴长老走到门口,听见那个弟子的话,不禁侧头看向钱长老:“怎么好巧不巧,昨晚刚出了事,他今日就上门围攻?莫非,根本就是沈乾夕派的杀手?”

“织凤楼何时竟有如此实力?”钱长老眉头紧锁,“依你所见,咱们有几成胜算?”

“恐怕,只有五成。”吴长老心中渐渐升起不祥的预感,“如今坛中无人,只能由你我二人出面解决了。”

“只能如此了,你我二人一起过去吧。”钱长老说完,正想迈步,却见洛坛主大弟子正匆忙跑来。

“两位长老,事情不好了!”人未到声先至,大弟子远远看见两位长老,就连忙喊道。

“织凤楼来了!我已经知道了!”钱长老心底猛地涌起一阵烦躁,粗鲁地打断他,“我们正准备过去!”

“并非此事,钱长老。”大弟子快步走到两位长老身侧,忧心忡忡地禀报,“织凤楼不知为何,手中竟有橘井坛的问诊记录和……一些生意的账目,其中内容如果公布于众,橘井坛只怕就,就无法在江湖中立足了。”

大弟子话音未落,钱长老和吴长老的身子都晃了一晃。

“该死的,为何会在他手里!”钱长老咒骂一句,一甩袖子,大步迈下台阶。吴长老脸色也阴沉得骇人,嘱咐大弟子:“你先去通知各处弟子做好准备,说不定,今日要有一场恶战了。”

“是。”大弟子连忙颔首,向内院匆匆走去。

作者有话说:

不知大家还记得不记得,第一章开头,就是舒泠那一年的杀手考核。

她的练刀秘诀就是:心无杂念。_(:зゝ∠)_

第25章

橘井坛正门外,沈乾夕端坐马背,微笑着俯视门外石砖广场上,数十名手握兵器,蓄势待发,似乎随时准备拼死一战的橘井坛弟子。他神色从容,心下却着实紧张万分。无论如何,对面是江湖第三大势力,就算现在群龙无首,又有把柄在握,但兵不血刃而取胜,他真的不敢说有十全把握。

他正在心里盘算,忽然听见院子门口传来嘈杂声,两个长老在众人的围护下走出。

“两位……”沈乾夕正打算先礼后兵,谁知他尚未开口,吴长老就向前一跨,提上一口真气,高声怒喝。

“沈楼主,你窃取本坛账目,又派杀手暗杀坛主与三位长老,究竟是何居心?你想与整个江湖为敌吗?”

“不错。”钱长老与吴长老并排而立,“沈楼主,你做了此等偷鸡摸狗,令人不齿之事,居然还敢堂皇现身,你难道不怕遭世人耻笑?不怕有辱织凤楼名声?”

目前局势对橘井坛不利,他们必须先发制人,先将对方置于不义之地。账目上的事,大部分弟子并不知情,仅凭沈乾夕几句话,也不能立时将橘井坛定罪。如果沈乾夕师出无名,便和强盗无异,人心一旦动摇,织凤楼也难再坚不可摧。

两位长老义愤填膺地怒骂沈乾夕,然而沈乾夕却毫不惊慌,只静了静,就展颜笑了起来。他眉眼清俊,白衣胜雪,在晨光下反射着灿烂曦色:“咦,真是奇怪,这狗啊,记性竟如此不好,才多少日,就翻脸不认人了?”

沈乾夕此话出口,橘井坛众弟子皆是一惊,下意识地回头去看两位长老。沈乾夕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两个长老……竟然与织凤楼有所勾结?

“你休要血口喷人!”吴长老沉声怒斥,“你有什么证据,竟敢在此胡言乱语?”

“在下可什么都没说,吴长老不必着急对号入座。”沈乾夕仍是笑,只是握缰的双手略微紧了紧,“两位长老,也不必着急给在下扣上罪名,若无内应,仅凭我织凤楼几个外人就能暗杀洛坛主,橘井坛,难道已落魄至此吗?”

“你——!”钱长老心中怒气翻腾,却想不出理由反驳。是啊,以织凤楼实力,绝无可能不惊动任何人,一夜之间暗杀四人,难道说……他下意识地转头向吴长老看去。

“你看我做什么?别中了他的离间计。”吴长老面色一阴,看着端坐马背,气定神闲的沈乾夕,心里又沉了几分。他意识到他们低估了沈乾夕的本事,且不说钱长老是不是叛徒,今日之事,恐怕无法善了了。

“沈楼主,如你所言,橘井坛实力,终究胜过织凤楼,兵刃相见,并非上策。”吴长老话锋一转,不再谈论暗杀和偷窃之事,直接开始分析局势,希望能借此劝得沈乾夕有所动摇,知难而退。

“哦——?”沈乾夕拖长了尾音,似乎饶有兴趣,“所以呢?吴长老打算劝在下退兵?”

吴长老顿了顿,见沈乾夕语气似乎有所松动,忙进一步道:“沈楼主是生意人,与其两败俱伤,不如坐下来喝杯茶,咱们两家,谈一谈生意,如何?”

“生意?在下想要什么,这里都卖吗?”沈乾夕勾起了嘴角。

“只要橘井坛有……”吴长老看着沈乾夕神色,不知对方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可他此时也只能先应下。然而,他刚说半句,就被一旁钱长老狠狠地打断了,“吴峰!你究竟意欲何为!你要把橘井坛卖了吗?果然你……”

“住口!你不要乱说话!”吴长老怒喝。

“两位长老意见尚不统一,依在下看,还是算了吧。”沈乾夕又笑起来,神色却没有半分温度,“不过,既然不打算合作,那么,有件事,在下需要通知你们一声。”

“什么事?”钱长老警惕地问。

沈乾夕拍了拍手,身后有一人趋马上前,递给他一只方盒。

他将盒子打开,盒子里躺着一块翠色玉佩,两端竟以金线拴着,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沈乾夕拿起玉佩,举在身前,缓慢而清晰地开口:“此乃皇太子信物,传太子口谕,橘井坛假借医馆之便,走私药材,勾结官府,更制毒谋钱,荼害人命,为祸江湖。今,遣织凤楼协助彻查,坛中弟子或有不知情者,即刻受降,可免死罪,不知悔改而顽抗者,格杀勿论。”

沈乾夕说完,众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普通弟子不了解橘井坛暗中走私药材,制毒谋命的勾当,不由得面面相觑,脸上皆是惊讶迷茫。然而几个知情者听了,身子都不禁震了震,两个长老的脸色,更是变得异常苍白。

“两位长老,橘井坛问诊记录和账目,我已派人送往太子殿下手中,此刻,想必殿下已经过目。”沈乾夕冷声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今日局面,也是你们咎由自取。太子殿下一旦知晓,定然不会轻饶,还是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了,交代实情,或许还可求殿下网开一面,免除株连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