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枝呦九
此时折松年熬好了药,眼巴巴的让春萤送进来,还放了一碟子蜜枣。
折夕岚先捏了一颗蜜枣吃,唇齿不清的问:“什么事情?”
盛长翼端过药碗轻轻的吹了一口气,“你发现,你阿爹阿兄其实很受陛下重视,你也发现陛下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你开始盘算,经过这件事情之后,你阿爹阿兄的地位算是稳了,之前挖过的坑算是填平了,往后应当是一帆风顺。”
“你阿爹和阿兄就像是两棵大树,足够庇佑石缝里面的你。”
“你松了一口气。于是躺平了。你不需要再长高,不需要再受风雨,你可以闭着眼睛睡觉了。”
“但此时,我又出现在你的身边,你就躺着想啊,之前你想要花肥都是为了长高,之前试过那么多花肥,却没有成效,还累得慌,并不如愿,又细细探究了一番,觉得自己吃过那么多花肥,却都是囫囵吞枣一般吃的,并不知道其滋味。如今也不需要长高了,本着探究的意愿,闲着也是闲着,你想要试试闲下来时,试试不用为了长高时吃的花肥是什么味道的,于是你点了头,同意吃一口花肥。”
这妥妥一个花心小草在玩弄纯情花肥的感情啊!折夕岚听得越发心虚,但死不承认!
她开始脚指头抠床板了:“……哈,哈哈,你怎么能胡说八道呢!我多好一个人啊。”
她挺直了腰板:“我可没有玩弄你,我是很认真的想过跟你成婚的。”
盛长翼摸了摸碗,热度适中,便先尝了一口,先道一句:“微苦,可以喝了。”
而后才笑着道:“是,先对花肥说你听话,我以后会对你好的,可一旦不对,便会直接拔起自己的草根根就跑。”
“你只是闲下来的时候想尝尝花肥到底是什么滋味罢了,草木无心,你根本没想过一定会负责。”
折夕岚哑口无言,端起药碗一口闷下,喝出了气吞山河的气势,然后恶狠狠的道:“你胡说!”
盛长翼就利索的往她嘴巴里面塞了一个蜜枣,“是,我胡说的,是花肥主动凑到小草面前求她尝一尝的,都是花肥的错。”
折夕岚哼了一声,随后没好气的问,“你既然这般清楚,为什么还愿意凑上来?”
盛长翼就往自己嘴巴里塞了一个蜜枣,“只有小草愿意的,哪里有花肥愿意的。”
他嘴巴里甜滋滋,“我求了上苍多少次,才求来你愿意尝一尝,哪里会不愿意呢。”
哦哟,这话说的!太卑微了,让她觉得自己都丧良心。
又神清气爽。又甜滋滋。
她就道:“你要是足够对我好,我愿意多给你一些好处。以后我肯定多想着你一些。”
盛长翼心满意足的走了。折夕岚美滋滋的躺下。
然后……
不对啊。
他故意引着她愧疚呢!这人太不诚恳了。她玩玩的心思只占五成,还有五成是认真的。
又觉得自己也有错,哎,哎,确实初心不好。但他也是有目的的,还不是馋她绿油油的草身!
然后躲在被子里面偷笑。
笑着笑着突然脸一耷:“什么野草,就不能是朵小花嘛。”
草哪里有花好看。
哼,睡觉睡觉。
等睡醒了,天色已晚,折松年又送来了一碗药。折夕岚好奇问,“阿爹,你没去上值?”
折松年不好意思的道:“去了,问过衙门无大事,便去告了假。”
折夕岚眨眨眼,什么都没说,然后道:“我没事了,阿爹,你也去休息吧。”
折松年便嗯嗯两句,收了药碗回去。路上碰见了下值回来的周锦昀,他照例关心了两句,然后问:“伯苍呢?”
周锦昀:“今日他跟严家的三少爷打了一架,我接他回来的时候他不愿,说要跟严家六少爷一起再揍三少爷一顿。”
折松年:“……”
啊?
他以前读书的时候讲究一个和气,倒是没跟人打过架。且他这个人长得好,面团一般的,性子也温和,吵架也是没吵过的,更不知晓如何吵架。
于是支支吾吾几声,狐疑的问周锦昀,“他打架了,你不接他回来?还留着他在严家继续打人?”
周锦昀就笑着道:“无非是孩子打架,他们自己撕扯清楚了就好,这事情还是严老太爷亲口告诉我的,让我不要管孩子的事情,他们的观念简单的很,最后打打闹闹,心才能聚在一块去,此时打人插手,反而让他们那点子恩仇加深。”
折松年十分惭愧:“我几乎不曾教养过你们这些,没用心过,什么也不懂。”
周锦昀就张了张口,想要说点宽慰的话,但是话到嘴边,却也不知道说什么。
于是只道:“也不要紧,我们都长大了。”
折夕岚病好之后,便要过年。今年这个年意义重大,折松年很是重视,特别大操大办,带着一家子人去买年货。他带足了银子,然后开始扫街。
折夕岚如今经验很足,很是知晓如何买这些杂七杂八的年货,于是揣着银子走在大街小巷,她定主意给银子,折松年和周锦昀在后面跟着叫人抗东西,折伯苍脸上挂彩,嘴巴里不断嚼着东西——他舌头灵,想要嚼出人家的独家秘方。
一群人欢欢喜喜往前走,中午也没回去,而是去了酒楼吃饭。一进门,倒是碰见了宴鹤临。
折夕岚愣了愣。
她第一眼就瞧见了宴将军上身穿的是宽领圆袍,但下半身的穿着却无暇在意了。
她只看见了轮椅。
折夕岚吓了一跳。周锦昀瞧着是知晓这个消息的,倒是没有说什么。很自然的走过去,“宴将军,你也来吃饭?”
宴鹤临的目光从折夕岚的脸上缓缓挪开,笑着道:“不是,我是听闻你们出来,便特意来这里等。”
折夕岚就知晓他的意思了。她走???过去,心情低落的道:“将军,你的腿怎么了?”
宴将军:“之前落下悬崖的时候,腿本就坏了。即便后来好些,也算不上太好。后来行兵之时又坏了身子,养也没养好,不能久行。”
他道:“走还是能走的,只是走的时候累,便叫人打了一辆轮椅,这般坐着,不用自己走,病也能好得快。”
折夕岚就叹气,“将军,你要好起来啊。”
病恹恹的,看得她心里酸楚。
宴将军也太倒霉了。
她亲自推着他进了雅间,周锦昀和折松年守在外面。宴鹤临既然敢在这里与他们相遇,客栈就是清了的,倒是顾虑不大。但还是担心,生怕两人这般一相遇,若是折夕岚心软了怎么办?
怕是要出事。
外面的人担心,里面的人倒是都相处的很自然。宴鹤临看着她的脸,笑着道了一句,“你长大了。”
折夕岚点了点头,“我都十七了。”
宴鹤临想了想自己的年岁,就换了个话题,“明年这个时候,你应当也要准备出嫁了。”
折夕岚想了想,“若是一切顺利,便也应当嫁了。年岁正相当,是我想要出嫁的时候。”
宴鹤临笑着道:“是,我想着也是。只不过咱们两个毕竟男女有别,你也不常出门,不喜出门,我怕你下次出门要在明年了,彼时就不合适,毕竟是要成婚了,便想着今日来见一见。”
折夕岚目光很柔和,“将军,你余生一定要好好的。”
宴鹤临颔首,掏出一把匕首,“这是我在蓟州的时候亲自打磨的匕首。”
“我之前给你的月刃,是我祖母给的,没见过血。这把匕首见过血,是我自己亲自磨的,我想送给你做新婚之礼。”
折夕岚点头,拿了匕首,而后看他,看他,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倒是宴鹤临道:“我只是来送新婚之礼的。”
然后笑道:“你快些出去吧,不然你家阿爹阿兄阿弟都要担心的。”
折夕岚就迟疑了一会,然后从身上掏出一块暖玉。
“我阿兄送我的,送你了,将军,也做你新婚之礼。”
宴鹤临接下,郑重的放在手里,“好。”
折夕岚缓慢的转过身,打开门,又关上门。
门外有光,光影子晃荡在门口,她情不自禁的看向门缝。
发现门缝做的很好,严实的很。
正在愣愣之际,周锦昀和折松年就过来了,她便随着两人走,走到酒楼门口,又跑回楼上去,在窗户上戳了一个洞。
光从洞里透进去了。
她这才心安的噔噔噔下楼梯。
小二在她走后立即拿着扫帚过来,好奇的看了眼,“怎么还戳个洞。”
他打开门,里面空空荡荡。
然后高兴了。
“什么也没动,真好,不用扫了。”
……
过了年,就是开春。开春之后,折夕岚继续过着如同往常的日子。只是皇后确实越发不管事了,无论是端庄的还是冷硬的,都开始偷懒。
折夕岚诚诚恳恳的接过了所有的事情。在熟悉了之后,还要“推新出陈”。
皇后都佩服她,“我之前只听闻有争权夺利的,有喜好权势的,但是岚岚……她都不是,她只是想要做这件事情。”
这就难得了。所以她欢欢喜喜的放了权,也不继续管了。倒是盛长翼颇有微词,“您还年轻,到底要分担些。”
皇帝气得大骂,“媳妇还没娶呢就忘记了娘,你个鳖孙。”
盛长翼无所谓被骂,但作为太子,他大不过皇帝,作为儿子,他大不过皇后,最后只能去看折夕岚。
折夕岚正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她是准备放一批宫女出去。但是这批宫女放出去要怎么安排呢?
后顾之忧要为她们想好。于是每天奔波,盛长翼来了,她先黏黏糊糊牵了牵他的手,然后迅速的抽出手,“我还有事情做,你去吧,我要开始忙了。”
盛长翼:“……”
他笑着道:“等你做好了这事情,以后给你一个商铺,一件大典之事,你都能办得好了。”
折夕岚就道:“事事有规矩可以依托,所以事情其实不难办,难办的是人。”
这里面的门道就多了。
她想要做到公正就要抓细处。
等说完这话,发现自己又耽误了时间,便叫他走,“你也该忙自己的去,咱们晚间不是还能一起吃个饭吗?哪里就要黏黏糊糊的。”
盛长翼:“……”
行吧。
结果就这么一件事情,就忙了半年。然后从宫女出宫的事情里,她又发现了皇宫里许多漏洞,又整日里研读,想要裁去一些杂乱的办事机构,等到过年的时候还不得空。
皇帝还感慨,“要是个男子就好了,我就多了一个勤恳的好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