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芳华 第111章

作者:乔家小桥 标签: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骆清流:“我没见过。”

  谢揽纳闷:“那你怎么知道是他?”

  骆清流看的是冯嘉幼:“谢夫人,这仵作的父亲曾经是太医院的太医令,十年前因为三皇子夭折,被先帝抄家处死。他也被打了个几十板子,赶出了京城。你说他这几年混在衡王封地一个小小县衙里当仵作,图的什么?”

  冯嘉幼瞳孔微缩:“他是叶适舟?”

  离京十年的人,名字还能记得这样清楚,几乎是脱口而出,谢揽犹如惊弓之鸟:“不会又和你有什么渊源吧?”

  “和我没关系。”冯嘉幼此时没心情逗他,“和隋瑛有一点点关系。”

  叶适舟祖上好几代都是太医,他父亲更是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太医令。

  隋瑛的母亲怀着她时动了胎气,在城外险些一尸两命,恰好遇到了叶适舟的父亲回京,被他施针救了回来。

  隋瑛九岁时入宫去玩儿,被歹人打晕了扔进池塘里,救上来后只剩下一口气,叶适舟的父亲恰好在宫中为三皇子诊治,顺手又救了隋瑛。

  门第虽不般配,但镇国公觉得隋瑛和叶家有缘分,便想将隋瑛许配给叶适舟。

  可惜这亲事还没开始谈呢,三皇子夭折,太医院上下遭了大难,被先帝那个昏君一怒之下处死不少人,包括太医令。

  好在没有牵连家人,只将叶家抄家,家眷赶出京城。

  亲事自然是谈不成了,这些年也没有听过一点关于叶适舟的消息。

  因为此事,隋瑛对她爷爷意见颇大,至今都存有心结。

  隋瑛从来没见过叶适舟,更觉得这种报恩似的婚姻十分可笑,原本不愿意接受。

  但当叶家出事,朝中其他官员惧怕阉党奸佞,不敢站出来情有可原。

  她爷爷竟也从头至尾没有为叶太医求过一次情。叶适舟被赶出京城后,更不曾施以援手,这份冷漠的避嫌,实在令隋瑛难以接受。

  冯嘉幼是能理解的,既能理解镇国公在帝王昏聩之下的明哲保身。也理解隋瑛对心中“英雄”的失望。

  “若这仵作真是叶适舟,那他饲养大鲵的可能性的确很高。”

  冯嘉幼拉着谢揽道,“夫君,如今宁可信其真,我怕他已经有所察觉,我们先若无其事的走到隋瑛身边,你再出手制他……”

  谢揽不同意:“你留在这,我去把仵作押过来。”

  他瞥骆清流一眼,在心中做出哪里更安全的判断,“如果仵作真是饲养人,直接通过操控大鲵体内的蛊便能将大鲵突然召唤出来害人,那大鲵虽吃腐肉,不代表它不伤人,不能让他待在河边。”

  冯嘉幼点了点头,她对这些不了解,当然听谢揽的:“但现在情况不明,先不要伤他。”

  “行。”

  “他武功应该不高,但你也要小心些。”会下蛊,冯嘉幼听着就觉得可怕。

  “我知道了。”谢揽点头答应着,其实心里压根不当回事,下蛊的速度再快也没有他的刀快。

  但他逐渐学聪明了,不管冯嘉幼提醒什么,叮嘱什么,少反驳,少解释,顺着她的话答应下来就是。

  比强调自己过往的战绩,更令她安心。

  而冯嘉幼也只是随口交代,不再像从前那样恨不得时刻跟着他,怕他冲动闯祸。

  这一路患难与共,她更了解他了,也与他培养出了更多的默契。

  想起来之前,她认为她与谢揽之间感情不够,是缺了耳鬓厮磨,总想着怎样将他拐上床。现在发现自己对于男女之情的理解,还是过于浅薄了。

  原来是感情深了之后,才更想做些浅薄之事。

  隋瑛一直都在注视着他们,见谢揽独自走回来,好奇地问:“那个贼是不是知道什么?”

  大家正讨论是谁养的大鲵,冯嘉幼突然回去马车旁,谢揽还给了他一刀,想也知道有猫腻。

  崔子骁刚吩咐完自己的手下:“谢千户,我让他们去找腐肉了,越腐烂的越好,再试试将水底的大鲵钓出来。”

  谢揽一言不发着走到他二人身边,突地拔刀右转,飞跃而出,落在了那仵作身侧,沾了血的刀又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颈间乍凉,仵作脊背挺直,转脸见是谢揽,他目露迷茫。

  谢揽打量他:“你果然不简单,遇到突袭竟然如此冷静?”

  仵作想躬身行礼,却被刀抵住不能动弹:“不冷静的人,是做不了仵作的。”

  “谢千户,这是怎么回事?”崔子骁走上前。仵作是他们济南府的人,他不能由着谢揽随意伤害。

  谢揽不理会他,只问仵作:“河里的大鲵是不是你养的?”

  仵作像是慢了半拍,好一会儿才露出惊讶的表情:“大人为何怀疑是我?”

  谢揽:“你本名是不是叫做叶适舟?”

  他话音落下,仵作整个人僵住。

  正上前来凑热闹的隋瑛听到这个名字,也愣在原地。

  “是又怎么样?”叶适舟逐渐松弛,认下来,看向谢揽,“大人,先帝只是勒令我叶家子孙从此不得再行医,没说不能当仵作吧?”

  谢揽蹙眉:“天下那么大,你为何选择来衡王的封地当仵作?”

  叶适舟无奈:“衡王是五年前来的济南府,而我是十年前来的。”

  崔子骁想起来:“但你是三年前才入的县衙,之前你在哪里?”

  叶适舟抿着双唇许久不语。

  谢揽想问你十年前被赶出京城之后,是不是被驸马爷收养了。但有外人在,他不好问出口,准备将叶适舟押到冯嘉幼那边去,由她来审。

  叶适舟却说:“千户大人,我有办法证明我的清白。”

  谢揽且先停下:“哦?”

  叶适舟的视线扫过隋瑛和崔子骁:“大人敢不敢附耳过来?”

  谢揽有什么不敢的,即使有诈也不怕。反手握剑,朝他走近几步。

  叶适舟以手遮挡唇畔,与他密语了几句。

  远处冯嘉幼见谢揽朝他倾身,心头不由一紧。

  再瞧见谢揽听他言罢,旋即收了抵住他的脖颈的刀,动作利索连贯,不带一丝犹豫。

  她狐疑的看着谢揽跃回来:“他说了什么?”

  “叶适舟不是饲养人。”谢揽语气肯定,将冯嘉幼朝一侧拉了拉,附耳道,“十年前他离开京城之后,被一个与他父亲有交情的江湖郎中收养了。“

  “江湖郎中?”冯嘉幼喃喃自语。突地反应过来,济南府可不正是住了一个隐居避世的老郎中。

  从前是同盟会的老成员,帮冯孝安解除了赤鎏金。

  “叶适舟说他师父已经收到了二叔的信,二叔请他帮你诊一诊你的心疾。稍后咱们去到修竹县,叶适舟正是负责接待咱们的人。”

  谢揽哪里还会怀疑他,怀疑他就是怀疑二叔,“既然是二叔认证过的同伴,有问题的可能性微乎及微。”

  冯嘉幼再讨厌冯孝安,也同样相信他的判断能力,回看骆清流:“叶适舟可以排除掉了。”

  “为什么?”骆清流早已坐直了身体,满眼不解,“除了他还能是谁?”

  冯嘉幼不答反问:“你没有其他怀疑对象了?”

  骆清流固执地道:“没人比叶适舟更可疑的,他那个师父往来之人多半鬼鬼祟祟,我看他们都是同盟会的叛党。”

  冯嘉幼:“……”也不全错,“我告诉你,同盟会不是叛党,而且早就解散十几年了。驸马爷手底下养的那群杀手,只是打着同盟会的旗号罢了。”

  骆清流:“不管怎么说,叶适舟他……”

  冯嘉幼目光如炬:“你和叶适舟之间莫非有私仇?干嘛这样激动,非得将这个帽子扣在他头上?”

  为了和她争执,骆清流正捂脖子的手都放了下来,涂满金疮药的伤口又渗出鲜血。

  “我……”骆清流缩回来,又仰靠在车壁上,“我跟了这条线三年,你说我跟错了,我受不了。”

  冯嘉幼知道没那么简单,不过从此事可以佐证,骆清流之前的确是在济南府查案子,不是待在这饲养大鲵。

  ……

  “你真是叶适舟?”河边,隋瑛仔细打量他。

  叶适舟仍是原来的态度,微微垂首:“是的,隋小姐。”

  隋瑛“哦”了一声,点点头,不知该说什么,便不说了。当年他二人没有真正定亲,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纠葛,和陌生人没两样。

  她看着冯嘉幼和谢揽走回来河边,往前迎了几步:“现在怎么说?”

  冯嘉幼过来的路上,视线在她与叶适舟之间来回横跳。

  镇国公当年说的不错,隋瑛和他还真是很有缘分。

  叶适舟先来的济南府,衡王和王妃之后来此,隋瑛为探望表姐也经常来,如今再次遇到。

  冯嘉幼收敛心思,说道:“一时之间找不到饲养人,腐肉准备好之后先把大鲵引出来吧。”

  必须要引出来,这大鲵体内有蛊虫,体型变异,分明成了个怪物。

  原本有人投喂腐肉,它对吃人没兴趣,断粮之后,肚子一旦饿极了,估摸着就会荤素不忌,危害极大。

  她指着右侧祭坛的赵家村村民,“要等他们离开河边才能引。”

  ……

  此时又来了几个神棍,村民显然已经快要被说服了,相信济河内的是龙女不是龙王,不顾村长的阻挠,准备将作为祭品的石匠女儿从笼子里放出来。

  赵村长:“你们都疯了不成,神棍的话也信?而且一次来那么多神棍,明摆着是官府安排的啊。”

  一个村民道:“村长,你怎么非不肯信?是舍不得儿子,还是非得弄死郑石匠的闺女啊?”

  另一个村民道:“我记得不久前你儿子调戏过郑石匠的闺女,被郑石匠给打了一顿,你是不是怀恨在心?”

  ……

  “不等。”崔子骁不赞同,“他们必须亲眼见到大鲵现身,这样‘济河龙影’的传说才能真正破解,王爷才会安全。”

  冯嘉幼岂会不知这个道理:“我瞧您不是准备了笼子,打算活捉?捉住之后不就是证据?或者诛杀之后,尸体也是证据。”

  崔子骁道:“谁也不知那大鲵本事如何,万一逃了不再出来的怎么办?”

  冯嘉幼:“但它可以上岸,万一控制不住咬死了村民……”

  崔子骁打断:“我们济州卫来了那么多人,怎么可能控制不了一条鱼?体型再大,不也是条鱼吗?何况又不是我们让这些愚昧之人聚集于此的,他们想要以活人献祭,真被‘龙影’吃了,那也是他们活该。”

  先前不敢对村民动手,是怕事情闹大,如今知道“龙影”是条怪鱼,便无所畏惧。

  “崔将军你这说的什么话?”隋瑛看不下去,挡在他面前,“他们是活该,但也是大部分活该,并非全部。村民里还有许多奶娃娃,以及一些一直在反对献祭礼的明白人,甚至包括那个祭品少女,他们又没错,被咬死了你负责吗?”

  崔子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