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乔家小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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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常冯嘉幼总是日上三竿才起床,对于睡懒觉这回事儿,她总是能懒则懒。但她母亲回来了,天才刚刚蒙蒙亮,就被嬷嬷派人叫起来,过去请安。
她昏昏欲睡的回话,被江绘慈训了一顿,也没能清醒几分。
江绘慈恼她不争气:“你瞧你这副样子,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
张口闭口就这两句,冯嘉幼听烦了,小声说:“您生的是个女儿,又不是一块儿泥巴,不可能照着您想要的模样捏。”
“你又在那嘀咕什么?”江绘慈让她走近一些,大声说。
冯嘉幼哪里敢,杵在原地不动。
这时管家疾步过来:“夫人,谢司直又来了,在外求见。”
江绘慈当场就将手里的杯子摔了:“岂有此理,这姓谢的欺人太甚,既瞧不起咱们,又跑来干什么,是嫌流言传的不够难听还是怎么着?”
碎裂的瓷片溅到冯嘉幼的鞋子上,她往后稍退两步,心道这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娘这泼辣性格,清修十几年,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
管家忙道:“谢司直好像是来提亲的。”
江绘慈正准备让护院轰他出去,闻言怔住。
冯嘉幼则“啊?”了一声:“不可能吧?”
“看他好像带了聘礼。”管家看不出那粗布包着的是个什么物件,瞧着挺长的,他万分珍视,应价值不菲。
江绘慈捻着手指,思量半响:“我过去会会他。”
她走到房门口,发现冯嘉幼竟随在身后:“你……”
冯嘉幼先开口:“女儿没准备跟着去,婚姻大事,全凭父母做主。”
江绘慈眼眸微动,点了点头。往花厅走时,她对身边的徐嬷嬷道:“小嘉瞧着不对劲。”
这些年她没怎么管过家,不代表她对女儿不闻不问,尤其是冯阁老过世后,她更是时不时关注着。
“以她的性格,会这样逆来顺受?”
徐嬷嬷笑道:“喜事,小姐应是对那位谢司直有意。我瞧着两人是挺般配的,谢司直无非是家世低微了些。肯来提亲,对小姐也应有意。”
“那他昨日说的话作何解释?”江绘慈狐疑着来到花厅。
前脚刚进去,冯嘉幼后脚就跟来了,躲在屏风后面偷听。
原因无他,好奇谢揽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瞧他昨夜的态度,睡一觉跑来提亲,除非梦里中邪了。
“谢司直。”江绘慈先朝他行礼,大小好歹算是个官。
“冯夫人。”谢揽起身回礼,微微躬身,表现的极为谦卑。
低头前,他还朝冯嘉幼躲藏的方位扫了一眼。手心里莫名捏出一些冷汗,上战场都没这样紧张过。
【作话】
关于起名,之前就有人说,根据平仄,冯幼嘉比冯嘉幼更合适。
我的想法是这样的。
谢揽→懒
冯嘉幼→加油
意思是,无心在官场混的懒货,需要一个在旁边喊加油的。。
第11章
诚意.
江绘慈坐去主位:“听说谢司直是来提亲的?”
谢揽端正身姿:“是。”
江绘慈责问:“昨晚你不是说暂无成亲的打算?”
谢揽硬着头皮:“谢某回去自省一夜,认为自己不该逃避责任。”
江绘慈冷冷一笑:“可你们蜀中就是这样上门提亲的?”
想起昨晚谢揽曾说他手中只余几个铜板,看来是真的,竟连位媒人都请不起。
江绘慈并不在意,在她的观念里,读书人清贫就代表着清流,是好事儿。
但清贫不等于敷衍,省去三媒六聘可以,诚意必须得足。
若不然,就真是冲着流言迫不得已,内心若太排斥,往后也不会善待她女儿。
谢揽忙将自己的苗刀从茶几上拿起来:“谢某身无长物,只这一件,是我谢家的家传兵刃。”
形似禾苗的长刀裹起来时,细直如一根棍子,解开裹刀的粗布,瞧着也是破旧的刀鞘,但带有“家传”两字,至少代表着诚意。
料想她不会怀疑,义兄也是军户出身,几代仅他一个读书人,家传是柄刀,并无不妥。
江绘慈不懂兵刃,但她自小行商,鉴宝的眼睛毒辣得很,只看这刀鞘材质,以及扑面而来的厚重感,便知这刀价值连城,乃“家传”无疑。
看向谢揽的目光立马柔和几分。
冯嘉幼躲在屏风后面,听着两人越聊越多,甚至都开始讨论成亲的日子。
她抓心挠肝的恨不得将屏风钻个洞,露只眼睛去瞧瞧谢揽的神情,想知道昨晚他离开后受了什么刺激,哪有人对待婚姻大事态度转的这样快?
“关于宅院的问题……”江绘慈盘算着在哪里买宅院,当成嫁妆赠给谢揽。
谢揽却说:“不必了,往后住在冯府就好。”
江绘慈闻言茶杯又险些落地:“住我们府上?”
“是的。”谢揽之前都是在强撑,说到这尴尬之处,反而一派镇定。
冯孝安已经教了他应对之策。
他从椅子上起身,拱手道:“因为冯府的风水甚和我心意。”
江绘慈微怔,旋即笑了,心中颇为熨帖。
冯家这所宅院里出过两状元一探花,还有一位入过内阁的大理寺卿,他又恰好在大理寺任职。
谢揽也倏地意识到,比起来大张旗鼓的将冯嘉幼娶出去另立门户,留在冯家,等他死遁之后,对冯嘉幼的伤害最小。
也许二叔正是出自这样的考量。
江绘慈仍心有顾虑:“我倒是无妨,但你不怕同僚说笑话?”
谢揽:“那就努力让他们不敢说笑话。”
江绘慈再是一愣,不语。
“日子由您选定,希望越快越好。”谢揽又请求,“在此之前……谢某目前在大理寺居住多有不便,希望能先搬入冯府暂住。”
“何时?”
“最好今日。”
这番要求简直匪夷所思,甚至可说有些无理,江绘慈摸不准他的心思,不搭理他,只端起茶盏喝茶。
“夫人!”珊瑚进入花厅,急慌慌地道,“小姐昏过去了,您快去瞧瞧吧!”
江绘慈蹙眉,起身道了句“失陪”,将谢揽晾在一边。
冯嘉幼在花厅后院里等着,一见江绘慈过来,忙迎上前:“娘,您不必想太多,谢司直想早些搬进来住,应是为了保护我,关于赤鎏金的凶手,他好像有些眉目。”
“保护你?”江绘慈不耻冷笑,“赤鎏金这案子,玄影司和大理寺瞧着都束手无策,他有眉目为何不上报?无非是想独贪这份功劳,来个一鸣惊人罢了。我看他,就差将‘野心’二字写在脸上了。”
“若没这份野心我还瞧不上呢。”冯嘉幼嘀咕一声,劝道,“可您想,他背后没有倚仗,又只是个举人,升迁之路本就艰难。再说,官场上有几个没野心的,爷爷不也想站的高一点,才能为百姓做的更多。”
江绘慈道:“你爹就没这份野心。”
所以他下场凄惨,这话冯嘉幼可不敢说出口:“爹是无心攀高位,不代表他没有野心,爷爷没少和我说,爹天生一副反骨,喜欢剑走偏锋。”
她爷爷时常抱怨,说家门不幸生了个逆子。
从小就一大堆歪理,送他去书院与世家子弟一起读书,他偏要去结交三教九流,私底下狐朋狗友一大堆。
为他相中的侯门女,还处于商讨阶段,他便愤然离家出走去往金陵,还带了个商户女回来。
给他安排去补刑部的缺,他不去,说什么乱世里专注于审案,惩治几个恶人,不过是治标不治本,唯有平定天下,方能天下太平。
有一阵子,爷爷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加入了什么邪教,尤其的愤世嫉俗,派人盯了他很久。
一直到他成婚生子,才稍微变得稳重。
听女儿提起冯孝安,江绘慈恍惚失了神,竟觉得女儿所言不假,她的夫君其实野心更大,只是更有自己的主意,不拘于世俗。
“娘?”冯嘉幼轻喊,“女儿与谢司直认识不久,但相信他绝非奸邪小人,女儿愿嫁。”
她预知梦里的“海晏河清”说明一切。
江绘慈一旦陷入情绪里,轻易出不来,脑子似乎也没之前灵光,倦怠的摆了下手:“你自己决定的,往后有什么,你自己受着。”
冯嘉幼知道成了,笑道:“他定不会教娘失望的。”
“你瞧你这不知羞耻的模样,哪里像个大家闺秀?”骂女儿,江绘慈又来了精神,“不是说回房去,为何偷听?你的脸皮是有多厚?”
冯嘉幼赶紧走:“女儿这就回房。”
……
谢揽出了冯府的大门,没急着走。
再三犹豫,他拐进巷子里,去往上次与冯嘉幼见面的地方。
他有预感冯嘉幼会在那里等着。
昨晚他还信誓旦旦的不娶,一夜过去变了卦,总得给她个说法。
果然,冯嘉幼依然站在那面墙后,只露出个脑袋。
见他真来了,她捂着嘴笑:“谢司直,看来咱们挺有默契。”
谢揽正要说话,她招招手,“你进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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