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乔家小桥
像是为自己忽然插嘴表达歉意。
冯嘉幼敏锐的与发现他与谢揽一样,也是个多面人。
婚礼前夕他风尘仆仆登门拜访,坐在花厅中等谢揽,眉目中还是有几分张扬意气的。
今日画舫上,矛头全指在他身上,他竟能由着风暴将他搓圆揉扁,唯唯诺诺,从始至终几乎没有存在感。
如此善于藏拙,心性不是一般的坚韧。
难怪程令纾一再拒婚齐瞻文,倾慕此人。
“冯……谢夫人。”牢头进来道,“谢司直来了,正在牢房入口等你。”
……
冯嘉幼出来之前,谢揽背靠着牢门沉思。
他今晚打算带着冯嘉幼住在大理寺。
在房间里下迷魂药令她昏睡,然后等劫狱的人过来时,他也乔装杀过去。
不给那伙人开口和被俘的机会,一个不留全宰了。
再趁机将义兄送出京城,看那个内鬼还有什么办法。
不信他不怕,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继续折腾。
等回去再收拾他。
只是一直担心在这段时间内,冯嘉幼会不会遭遇危险?
“谢郎?”冯嘉幼走到他身边,见他许久没反应。
谢揽回神:“我与你说件事。”
冯嘉幼:“嗯?”
谢揽:“今晚要夜审谢临溪,你可能得陪我住在衙门里。”
冯嘉幼:“没问题,不过要派个人去告诉珊瑚,取些换洗的衣物过来。”
“好。”两人商量着一起往谢揽先前住的东厢走。
竟在路上遇到了裴砚昭和沈时行。
四个人都是一愣。
沈时行瞧见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小嘉,你昨日才成婚,今日就跑来衙门?”
说完看向谢揽,目光中颇为不满:“谢兄,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冯嘉幼打断他,纳闷得很:“你怎么在这?”
沈时行亮出自己的腰牌:“刚领的,我调来大理寺了。”
冯嘉幼:“?”
谢揽感叹玄影司好能耐,调个人来去如此轻易。
这猴子来不来无所谓,裴砚昭贴身保护他,岂不是也会经常来?
“你跟我过来。”冯嘉幼将沈时行拽走。
谢揽也主动朝着原地站着的裴砚昭走过去。
冯嘉幼拽着沈时行去到一侧的游廊,满眼嫌弃:“你好端端的从礼部跑来大理寺做什么?”
沈时行神秘兮兮:“你猜。”
冯嘉幼不用猜:“你是冲着我夫君十二三岁时那场遭遇来的吧。”
沈时行讪讪笑:“怎么会?”
“你莫要去烦他,他都告诉我了。”冯嘉幼赶紧讲出来,“是因为一场疫病……”
沈时行听完难以置信:“只是这样?”
冯嘉幼初次听时也与他表情类似:“我看得出来他说的是实话。”
“无趣啊无趣!”沈时行瞬间失去了光彩,唉声叹气,“你不早说!”
冯嘉幼好笑:“我哪里知道你动作这样快。”
视线绕过她,沈时行看向正与谢揽说话的裴砚昭,悄声道:“是我大哥动作快,他拿到谢兄年少时的画像还不肯相信。”
冯嘉幼正要告诉他:“那天听你讲完,我这几日琢磨出了一些头绪。”
沈时行倏忽又来了精神:“我就知道告诉你准没错。”
冯嘉幼道:“裴砚昭如此憎恨我父亲,在他心中,他家人应是冤枉的。”
可他只是暗中报仇,不去帮家人翻案,说明这案子是翻不动的。
且裴砚昭不敢暴露自己,估摸着当年也被判了刑,死里逃生。
沈时行深吸口气:“难道是谋反?”
冯嘉幼摇头:“我父亲若弹劾他们谋反,这事儿会没记载?”
谋反历来都是第一等大罪,构陷容易抹去难。
“我想到了十九年前一桩牵连甚广的案子。”冯嘉幼捏着手指,慢慢说出四个字,“滇中粮仓。”
“三十万大军败于云城那一战?”这等曾经震惊朝野之事,沈时行当然知道。
此案牵连甚广,滇南都司被处置一大票官员,京城内也有几位高官遭受牵连。
朝中各方势力几乎重新洗牌。
“你去收集因滇中粮仓案被处置的官员名单。”冯嘉幼指了个方向给他,“武官,姓裴,被判满门抄斩。家中有个幼子,那幼子大概‘死’在了牢里,‘死’在了当众斩首前夕。”
沈时行恍然:“我爹许是认识这位裴姓武官,想保他一线血脉,遂将我大哥从牢里救了出来?”
此案确实翻不动,无论滇中粮仓真相如何,不少人的失职罪名依然成立。
“那你爹岂不是……”沈时行流露出震惊之色。
不会,冯孝安常年身在京城,单人哪有能量去撼动遥远的滇中粮仓?
沈时行逐渐严肃:“是千秋同盟会做的?”
“未必,他只恨我爹一人。”冯嘉幼持怀疑态度,“还有一点,你爹与裴砚昭的爹恐怕不只‘认识’那么简单。”
滇南都司那么多人获罪,多少婴孩稚童遭难。
沈邱当年区区京畿小武官,是什么样子的交情,才能促使他顶着纷飞的战火南下去救裴砚昭?
除非裴砚昭家中有人也是千秋同盟会的成员。
冯嘉幼转头去看裴砚昭。
裴砚昭不知与谢揽在聊什么,恰好望过来。
冯嘉幼没有避开,因为她看的并不是裴砚昭本人,是他背后当年南疆大地上那片以鲜血燃烧起来的熊熊战火。
以及数之不清因滇中粮仓惨死的冤魂。
“我更偏向于裴砚昭一家本可以逃过此劫,却因我爹的缘故,最终没能逃掉。”
至于其中“缘故”为何,线索太少,她推论不出来。
“你若真闲得慌,就去查滇中粮仓吧。”
冯嘉幼闲来无事喜欢推敲陈年悬案,却从不碰这种案子。
在她眼中这并非案子,是国殇。
该由负责研究历史的太史令去挖掘,写在罪案卷宗上实属浅薄了。
……
“裴千户。”谢揽挪动脚步,切断了裴砚昭与冯嘉幼的视线交锋。
干什么,当他死了不成?
裴砚昭蹙了蹙眉,发现谢揽比着之前爬山时的态度,改变了不少。
那会儿顶着冯嘉幼未婚夫婿的头衔,言行举止像个局外人。
成婚一夜的功夫,大不相同,俨然已将冯嘉幼纳入羽翼之下。
裴砚昭捏了下拳头,又松开,继续先前的话题:“你们不必白费功夫,刚才押进去的人不会是十八寨的少寨主。”
谢揽虚心求教的模样:“裴千户莫不是见过少寨主?”
“险些相见。”
当年裴砚昭逼着自己与冯嘉幼彻底决裂之后,抛下玄影司的职务,孤身从京城前往西北,想去找那位少寨主比刀。
都已经走到漠上了,距离黑水城不远,沈邱竟亲自北上将他抓了回来。
那是沈邱第一次对他大发雷霆,怒斥他竟为一己私情擅离职守。
质问他守的若是粮仓,是不是想让滇中血案重演。
打了他一百军棍,还将他扔进黑牢里受刑许久。
再也不去了。
“我对少寨主有些了解,不会是方才那人。”裴砚昭微微垂眸,此事倒是点醒了他。
北戎探子若不是空穴来风,莫非先前与他交手之人是少寨主?
以身手看真有可能。
裴砚昭不由举目看了谢揽一眼,难道自己真猜错人了?
谢揽今日这身轻裘缓带的贵气装扮,衬托出他的容貌,瞧不出常年在漠上的痕迹。
是自己因为私心针对他了?
“公子,该走了!”裴砚昭大步绕过他,招呼沈时行离开。
沈时行道:“我先走。”
冯嘉幼朝他甩甩手,示意他赶紧走。
却见沈时行是往西边走,那里不是出衙门的路,她好奇:“你去西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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