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乔家小桥
第45章
(二更)做我的幕僚,绝对不会亏待你。.
为什么会是他?
冯嘉幼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 揣测着徐宗献为何劫她过来。
要知道此人已在宫廷待了二十几年,从最低等的洒扫太监做起,一路摸爬滚打踩着尸山血海才有今日。
五年前,先帝驾崩前夕, 他早就成为仅次于掌印的秉笔大太监。
而先帝驾崩当晚, 正是他传的遗诏, 并联合手握军权的大都督齐封,力保当时仅有十一个月大的小皇子登基, 挤走了内阁首辅更属意的二皇子。
其中有没有猫腻不好说, 因为先帝昏庸无道,整日里疑神疑鬼, 视自己的儿子为仇敌,一直不曾立下太子。
驾崩前几年, 倒是非常宠爱小皇子的生母梁贵妃,也正是现如今的梁太后。
而随着小皇子登基, 徐宗献也终于爬上了宦官的巅峰, 成为司礼监的掌印。
在大魏, 司礼监原本就是帝王专门用来制约内阁的存在。
内阁想做什么事儿, 拟定政策呈上去, 他强硬着不给盖印,这事儿内阁一时之间还真办不成。
更何况如今皇帝年幼, 徐宗献等同手握皇权, 可怕得很。
面对他的问话,冯嘉幼太久没有言语, 此时从惊怔中反应过来, 也忘了自己穿着男装, 立刻以女子姿态福身问安:“见过徐督公。”
称这声督公, 是因为从前东厂尚未废除时便是这样称呼,如今东厂虽被内阁压着不得恢复,但徐宗献手下豢养的势力与当年东厂无异。
因没有名目,这群阉人便被统称为“十二监” ,徐宗献便是十二监的大督公。
冯嘉幼谨慎问:“不知督公您……”
不等她问完,徐宗献道:“听闻谢夫人是崔少卿的幕僚,智计过人,不妨猜猜我今晚为何会请你来。”
“莫非是因为帝师李大人今晚当街遇刺一事?”冯嘉幼只能想到这一处。
如今此案落在玄影司手里,谢揽首当其冲。
他调查的方向,或许关系着太后党与辅政大臣之后谁能稍微占据上风。
“这一点督公大可放心。”冯嘉幼始终垂首而立,“您也知道玄影司从不偏颇任何一方,沈指挥使一贯嚣张,谁的账都不买……”
徐宗献劫她来,是想试着通过她来操控谢揽?
她忙补充一句,“妾身并没有这样大的本事,能去左右妾身的夫君。”
她话音落下,徐宗献换了个姿势坐,依然是闲适懒散,语气也不辨喜怒:“谢夫人是做不到,还是不想做?”
冯嘉幼心道还真是如此,她今日若不答应,他打算拿着她的命去要挟谢揽?
若谢揽是那种野心勃勃之人,不在意她的命,他岂不是会得罪玄影司,反受其害?
难道内阁将他选定的第二任帝师搞下台,扶了李似修上去,将他气到昏了头?
冯嘉幼觉着不太合常理,并没有回答。
徐宗献手边的桌面上摆着一个上了锁的木盒,他看一眼:“不说你夫君,聊聊你祖父冯阁老吧。说起来我还是比较欣赏他的,在朝中几十年从不结党营私,凭一手断案的真本事进入内阁,算是股真正的清流。”
冯嘉幼不防他怎么又提起了爷爷,而且这夸奖从他口中说出,听着有几分讽刺。
徐宗献感叹道:“可惜了,谁让他那会儿挡了别人的路。”
冯嘉幼先是微微蹙眉,随后霍然抬头。
他这话什么意思?是说爷爷的死有蹊跷?
当年爷爷的身体本就不好,又因为车马受惊重重摔了一跤,才一病不起。
冯嘉幼料想他在耍诈:“不应该的,我爷爷也不是当即殒命,事后调查车马没问题,受惊的原因也没问题,的确只是一场意外。”
“我可以很确定的告诉你,那不是意外。”徐宗献微微勾起唇角,“证据就在这里面,想不想看?”
……
这厢玄影司内,谢揽换好了飒爽的官服,出门去到李似修遇刺的长街上。
不好再去打扰李似修,裴砚昭喊了他的护卫姜平过来,在现场详细描述当时的情况。
裴砚昭按照姜平所说的细节,代入刺客,演练了好几遍,差不多将刺客的本事做出了一个评估,甚至推断出刺客的一些习惯。
谢揽站在一侧的商铺屋檐下避雨,听他交代手下人将这些记在卷宗里,忍不住道:“裴镇抚说的不对,这刺客比你推断的厉害太多。”
裴砚昭只淡淡瞟他一眼,但玄影司其他人看他的目光则颇为不善。
他们全都跟惯了裴砚昭,对于谢揽这空降的千户官并没有几分好感,看不得他当众反驳自家大人。
谢揽才懒得管他们怎么想,等他从寨子里带来的人手去暗卫营镀一层金,出来之后比这些人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裴砚昭却问:“我说的哪里不对?”
“当时下的暴雨,现在是小雨,阻力不一样,岂可混为一谈?”谢揽抬头望雨,回想他当时经过这里时的雨速。
沉吟片刻,他快步冲出去夺了裴砚昭手里形似刺客使用的短刀。
飞身跃上刺客原先的藏身地,随后又飞跃而下,去砍杀马车里假扮李似修的人。
姜平和当时一样去拦,只见短刀在谢揽手中打了个旋,刀背擦着那人的手臂过去,谢揽又利索地退走。
姜平目露惊喜,连连点头:“对!谢千户与那刺客的速度身法几乎是一模一样!”
玄影司一众人愣住,刚才裴镇抚试了好几次,他竟一次成功,还分毫不差?
谢揽根据刺客逃走的方向,接连在房顶跳跃,一直跳到刺客消失的地方才回来。
他重新落在街道上,短刀在手中打了一个旋又一个旋,眉头深锁,似在心中估算。
之后对那持笔的记录官说道:“刺客手小指细,七成是个女人。她的轻功比刀法厉害,李大人临时起意去望仙楼,雨夜走这条路也是偶然,刺客没时间踩点,逃走的每一步却都是周遭最佳,可见她对这附近的坊巷环境极为熟悉。”
谢揽环视街道左右的商铺,“她平时应该就在这坊间居住,住了有些年头了。”
那记录官听得呆愣住,提着笔许久没有动作。
“你们都愣着做什么?”谢揽发现玄影司这些人也未免太呆了,要是他的人早就该干嘛去干嘛,根本不用他多废话,“既然已知她的身形,还不去挨家挨户排查?”
刚回京城第一天就给他找这麻烦,谢揽非将刺客抓出来痛打一顿不可。
玄影司众人似乎被他的气势所慑,忘了这里裴砚昭才是最高上级,齐齐正色抱拳:“属下领命!”
“等等!”谢揽审视周围,那刺客既住在附近,此时不知会不会就藏匿在人群里围观?“一队人将附近封锁,排查围观的女子。一队人去封锁城门,再回衙门调集人手,城墙每五十步安排一人仔细守着,以令箭及时传递消息,看她能飞到哪里去。”
“是!”一众人接受安排,有条不紊的去做事。
只留下裴砚昭脸色难看的站在原地。
谢揽真心安慰他一句:“也不算你的问题,主要是李大人遇袭时我刚好路过这儿,清楚当时的雨速。”
裴砚昭的脸色更差,即使他清楚也计算不了这样精准。
谢揽不好再说,他常年在漠上与人交手,自然环境对速度的影响他早已习惯成自然。
“妙!”
街道前方突然有人笑着赞叹了一声。
笑声是从一辆马车里传出来的,车内之人原本撩开帘子默默看,说完这声“妙”之后,他放下了帘子,又说了一声“走吧”。
裴砚昭一眼认出此人的马车,朝他的方向躬身抱拳恭送。
见谢揽没有动作,低声提醒:“是齐大都督,还不快行礼。”
谢揽眸色收紧,顿了顿才敷衍的抱拳。
关于他还有亲生父母这事儿,不知为何,从西北回京城这一路谢揽始终感觉非常陌生。
甚至觉得二叔和爹怕他会不顾一切冲来找齐封报仇,分明是杞人忧天。
但此时齐封突然近在咫尺,谢揽竟升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
等齐封的马车走远,他仍不能完全静下心来。
人群散去之后,裴砚昭压低声音:“我忘记问你,你之前说有私事,竟是去了西北。你去那里做什么?”
“看望我师兄。”谢揽正心烦,也压低声音信口胡说八道,“我师兄你知道的,十八寨少寨主谢小山。”
裴砚昭听着他扯:“你们是师兄弟?”
谢揽继续扯:“师父先在西北教他,又来蜀中教我,我们当然是师兄弟。”
裴砚昭冷笑:“接受诏安的人真是谢小山?我怎么看着他文质儒雅半分不像,那谢小山可是个出了名的猖狂悍匪。”
说谁猖狂?谢揽抱起手臂也冷笑:“裴镇抚没听过人不可貌相?比如有些人表面上气度凛然的,也看不出从前给人当过童养夫。”
一句话将裴砚昭给说红了眼。
但他来不及发作,直视斜侧方的房顶:“谁!”
他正要出手,被谢揽拦住:“是我的人。”
只见小巴像只猴子从房顶蹿下来,没有靠近他们,着急的朝谢揽招手。
谢揽心生不妙,他不放心冯嘉幼,从大理寺出来后就让小巴暗中跟着她,如今看来是出了事。
他快步走过去弯下腰,小巴贴着他的耳朵焦急道:“少夫人回家路上被一伙人给劫走了,他们武功好厉害,赶车的斗笠人好像比云飞还厉害,我不敢现身,只好一路跟过去……”
谢揽没骑马来,抢了裴砚昭的马就跑:“带路!”
……
厅内冯嘉幼仍在盯着徐宗献手底下的木盒子。
她紧紧绷着双唇,内心乱做一团,只因无法判断他说的到底是不是实话。
她太想看盒子里的证据,却知道徐宗献不会轻易给她看:“督公的条件是什么?”
“你若看过这证据,便知你我的目标其实是一致的。”徐宗献依然保持着弯唇的表情,手指轻轻点在木盒上,似在蛊惑,“来我麾下,做我的幕僚,绝对不会亏待你。”
指甲与木盒接触,那滴滴答答地声音吵的冯嘉幼更加心绪不宁:“我不认为自己值得督公费此心思招揽。”
“莫要小瞧了自己,至少你肯定有本事帮我将李似修赶回金陵去。”
冯嘉幼垂头不语,徐宗献静静打量着她。
才貌双全,也难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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