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乔家小桥
“你这说的哪里话。”秦硕道,“其实我真不信这些匪徒如此猖狂,是你嫂子胆子小,非得拉着你,还擅自做主去请了谢千户。”
“你最好相信,他们什么都做的出来。”李似修回头望他,神色凝重,“我说的‘他们’不只是那些大盐枭,还有江南的豪绅,以及你府衙内那些同僚。”
秦硕蹙起眉:“合着你的意思,这世上还有完全值得信赖的人?”
李似修沉默许久:“可以怀着这种憧憬。”
……
一行人安全抵达府衙门口。
冯嘉幼下车之前,先将绛红色的披风裹上,遮挡胸口的茶渍。
她心中忐忑不安,不知谢揽有没有找到韩沉,及时劝阻他。
正想着,只听“铛!”的一声,似乎是一支利箭扎在了马车外壁上!
其实还有许多箭鸣音传来,但似乎中途便被打落,只剩下几支伤不了人的。
傅兰宜吓的呼喊一声,让会武功的嬷嬷将孩子保护好。
冯嘉幼同样害怕,忽又想起谢揽交代的话,忙对傅兰宜说:“小心马受惊,咱们快下去。”
她说完自己先下了车,刚落地,在她面前不远的地方便有一支利箭被打落。
她感觉马车顶部有人,抬头一看是云飞,紧张感顿时少了一大半。
另一侧秦硕与李似修也下了马车,秦硕急着就往冯嘉幼这边跑,将傅兰宜扶下车。
李似修是慢慢走过来的,不见几分慌张。
冯嘉幼一看这阵势,还真是下来更安全。秦硕两口子带了不少的护卫,李似修身边也是高手环绕,那些四面八方射来的冷箭,根本就到不了他们面前。
但也牵制的他们暂时不敢乱动。
冯嘉幼没瞧见谢揽,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府衙内的一众官差匆匆跑出来,领头的大喝:“何人敢在衙门口暗箭伤人!”
不知是不是被他这一嗓子喊得震慑住了,那些冷箭竟然停了下来。
李似修先道:“今日衙门里谁轮值?速回去通知他加强戒备。挑在衙门口动手,应是声东击西,姓陈的和尚估计想要劫狱。”
那领头的打量他:“你是何人?”
“南直隶户部右侍郎,李似修。”
“南直隶……”那领头的喃喃,旋即瞳孔紧缩,南直隶户部右侍郎他记不住,但李似修三个字最近整个官场无人不知。
原本想要凭证,但看这群人的气派,慌忙上前:“竟是李大人……”
李似修打断他:“速去!”
“是是是!”领头的赶紧吩咐下去,“你回去加强牢房的戒备!你去通知同知大人!”
两名衙役匆匆往衙门里跑,身影刚消失,便听见他们的惨叫。
随后从周围的屋顶上,飞下来一众手持长刀的黑衣蒙面人,足有二十几人。
秦硕的护卫刚冲上去,便有一人被砍中肩膀,几乎劈成两半。
莫说在场的女眷惊叫,冯嘉幼也险些叫出声。
“少夫人躲在我身后。”云飞从马车顶跳下来,面色冷肃,“这些不像是一般的贼匪,各个本领高强。”
冯嘉幼心头嘭嘭直跳,因为猜测是谢揽志趣相投的朋友,她以为也是有原则的,真没料到竟是这般凶残。
只为了引出府衙的人,方便劫狱,至于下这样的狠手?
姜平也在告诉李似修:“大人,先往门楼下撤,千万不要留后背给他们。”
李似修听他如此一说,便知这群人极难对付。
“咱们赶紧退回衙门里去!”那领头的衙役转头便跑。
根本退不回去,他们几乎被包了个圆。
不一会儿的功夫,地上已经躺了不少的尸体,且每一具都是残缺不全,血肉模糊。
“夫君人呢?”冯嘉幼从未见过这种场面,战战兢兢地问云飞。
“抵达衙门时少主还在,这会儿不见了。”云飞也有些紧张,捏了一手心的汗,期盼着少主快回来,敌人太多了他不一定应付得来啊。
……
早在第一波放冷箭时,谢揽见不难应付,便跃入府衙内。
站在高处,即使在夜间,他也很快找出躲在树梢上没有头发的韩沉。没想到真让冯嘉幼说中了,还真是他的熟人。
谢揽立刻飞跃而去,半空中抽出苗刀朝他劈下去!
韩沉目光一敛,反应极快,拔剑便挡!
“锵!”,韩沉先认出了刀与刀法,惊讶,“小谢兄弟?”
谢揽朝他出手正是懒得废话:“让你的人先撤,别叫我为难。”
“你投靠了朝廷?”韩沉脸上原本的惊喜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愤怒。
“你撤不撤!”谢揽并未收刀入鞘,锋利的刀尖指向他,“咱们有话去一边说,你不要吓到我媳妇儿,不然休怪我不讲情面!”
韩沉讶然,旋即吹了声哨:“撤!”
确定他们都撤了之后,谢揽才放心跟着韩沉走远了些,烦躁地道:“你说你做什么不好,竟然做起了盐枭?”
韩沉更气:“我也没想到你竟做了朝廷的走狗!”
谢揽不好解释:“我是有原因的,那句话怎么说……我人在曹营心在汉。若真归顺朝廷,先杀你立功。”
韩沉听他这样说,脸色和缓多了:“那我做盐枭还不都是你害的!”
谢揽纳闷:“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记得盈盈了?四年前你在官马道救过的一个姑娘。”
“谁?”谢揽救过的人多了去了,人数都记不住,何况名字。但与韩沉有关,他仔细一想,隐约有了点儿印象。
那姑娘是被人牙子给抓走的,被他顺手救下。
谢揽原本就是要去附近寺庙找韩沉的,便带她过去,请韩沉将她送回家中去。
孤男寡女,他送不合适,韩沉的和尚身份更好用。
“她原先对你有意,你把人扔给我,跑了,知道把我害多惨吗?”
韩沉憋了一肚子牢骚,“她家人是这边的盐丁灶户,我送她下江南来,才知道她父亲因她失踪,无心生产,交不上课税,被官差给逼死了。我帮她报了仇,她硬是赖上了我,一个孤女,我丢下她不是,不丢也不是……”
谢揽听罢真庆幸自己没来。
“我暂且先在村子里待着,才发现这里的灶户被官府盘剥的有多惨,制的盐缴课税都不够,吃不上饭,卖儿卖女的都有。”
韩沉看不下去,便替他们将手里的余盐偷出去私自卖给盐商,换成银子再给他们。
原本是帮几户,后来是帮整个村,再后来……
“就发展成了现在这个鬼样子,如今背后有上万人靠我吃饭,你告诉我该怎么抽身?”
谢揽对他说的话毫不怀疑:“那你妹妹又是怎么回事?”
韩沉看向府衙方向,目光幽深:“我哪来的妹妹,不就是盈盈?”
谢揽猜到了:“你不是已经帮她报了仇,她还杀知府做什么,还用那种作践自己的方式?”
韩沉语气变得冷冽:“定是遭人所害,不知是青夫人还是西江翁。他们和我不一样,背后都有京城的狗官支持。总之,我出去一趟回来盈盈就被抓了,至今我也没能见到她。”
谢揽最清楚他的剑术,以他的本事竟然三次劫狱都不得:“小小一个淮安,难道比京城还要卧虎藏龙?”
“小小一个淮安?你猜朝廷为何会将漕运总署和督造船厂全都设在这里?”韩沉不能让他以为自己技不如人,指着他道,“天子脚下规矩多,来这儿你试试,你也一样要挨打的好不好?”
“少来,分明就是你技不如人。”谢揽数落他一句,突听到身后传来两声惨叫。
他心道不妙,立刻质问,“你的人没退?”
韩沉大声辩解:“我被你拦着又不能去劫狱,还伏击他们做什么,闲着无聊吗?”
“你怎么越当和尚火气越大?”谢揽转身便朝府衙飞跃,“劫狱的事情交给我,稍后我怎么找你?”
韩沉和他说了办法。
……
冯嘉幼躲在云飞背后,忍住不去看周围的惨状。
但逃不过兵刃交接的鸣音,以及那些刺耳的惨叫声。
她摸着手腕上的袖里针,紧张到忘记往哪边旋转才是散射。
忽地,她的手腕被人从背后抓住,她甚至做不出反应,便被人拦腰扛在肩膀上。
她不知是如何分辨的,清楚不是谢揽,立刻惊叫一声:“云飞!”
劫掠她的贼人如鬼似魅,在她喊出口时,竟已扛着她跑出几丈远。
云飞着急去追,却连落三人挡在他面前。
“姜平!”李似修示意他去救。
“大人……”姜平无奈,只得追上去,对护卫道,“你们撤回来看顾好大人!”
“是!”
岂料他前脚刚离开,后脚便不知从哪儿冒出一个黑衣人,直奔李似修而去。
此人左右手各持着一柄颇怪异的双刃弯刀,在被护卫挡住后,一手搏杀,另一手嗖地扔出弯刀。
角度寻得刁钻,那弯刀打着旋避开一干护卫,直扑李似修的胸口!
“大人!”
一片惊呼声中,只见那弯刀被从高处跃下的谢揽挥刀砍落!
虎口竟被震的发麻,手臂也隐隐吃痛,谢揽便知这场中所有刺客,唯独这使双刀的最强,不会输给自己太多。
他终于明白韩沉为何几次劫狱而不得了。
而此人似乎也认识到了谢揽的能耐,毫不恋战,立刻退出。
此人一退,原本围杀他们的黑衣蒙面人也纷纷后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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