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卿,龙榻爬不得 第21章

作者:东边的小周 标签: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天作之合 甜文 古代言情

  蕊伈红着眼眶,决然道:“陛下日后万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奴婢能在陛下身边侍奉,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魏无晏笑了笑,她看向窗棂外面灯火通明的垂拱殿,心中不由感叹:

  若真是如此,那她上辈子究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才与蛟龙大人修得今世这一场孽缘啊...

  到了晚膳的时候,詹公公步入殿内通报,说是摄政王还在忙于政务,就不来陪陛下用膳了。

  魏无晏似是早就有所预料,在詹公公迈进门槛的时候,碗里的饭都吃了一半。

  “詹公公稍候片刻,朕让文鸳装上几道摄政王爱吃的菜肴。时辰不早了,詹公公记得提醒摄政王,王爷这等肱骨之臣的身子可比政事要紧得多,莫要耽误了晚膳。”

  “咱家记下了。”

  待詹公公拎着沉甸甸的食盒退下,魏无晏也食得差不多了。

  她揉了揉泛酸的肩肘,决定今夜早些休息。

  从湢浴出来后,魏无晏由蕊伈服侍,换上了尚衣司新送来的寝衣。

  烛光下,明黄色的寝衣泛着淡淡的光泽,尽显高雅华贵,缎料丝滑轻盈,柔软舒适,贴在肌肤上有种独特的丝鸣感。

  “陛下,这寸尺寸金的浮光锦果然不似凡物,奴婢刚刚从紫檀木匣里取出这套寝服,都未用金斗熨烫,衣料便垂滑如水,不见一丝褶皱。”

  魏无晏听着蕊伈的感叹,垂眸看向身上的泛着淡淡柔和光泽的寝衣,果真是舒适又华贵,那怪会引得京城里的贵人追捧。

  想来在未来几日的朝堂上,也会因这华丽至极的浮光锦展开一场激烈的厮杀。

  今日,她被陶临渊在云烨的问题上追撵得紧了,只好出言点拨一下最近在新税法上频频遭到世家大族阻挠的摄政王。

  京城的贵人们喜欢相互攀比,除了价值不菲,产量稀少的浮光锦,还有云锦,玉锦,雨丝锦等华丽的锦缎同样受到追捧。

  这些锦缎都需蚕茧抽丝而制,因此需要养大量的蚕蛹来供应京城贵人们的奢靡之风,而养蚕必不可少的便是桑树。

  百年前,因种植桑树的利润丰厚,佃农们不惜毁掉肥沃的农田用来种植桑树。

  日久天长,能够开垦的农田变得愈来愈少,随着一场大旱而至,让本就所剩无几的农田更是颗粒无收。

  大魏陷入长达三年的饥荒。

  百姓饥寒交迫,民间动荡不安,易子而食的惨剧甚至蔓延到了京城。

  那三年,就连大魏皇帝也只能勒紧了金龙带,靠着喝稀粥度日。

  好不易扛过了饥荒,朝廷立马加重桑税来阻止佃农毁田种桑,才堪堪解决了这场灭国危机。

  由于大魏在此次饥荒中得到的教训过于惨痛,所以在此后不仅调高了桑税,户部还出明确划分出种植桑树的桑地,若有违反者在本该种植粮食的土地上种植桑树牟利,那土地一律收缴充为公田。

  今日在射靶场上,魏无晏看似没头没脑的一席话,却是在暗中提醒陶临渊,大魏百年前的养蚕之风又刮回来了。

  虽然朝廷有明文禁令,但总有一些唯利是图的权贵无视禁令,且从这几年京城刮起来的奢靡之风来看,参与牟利的官眷还不在少数。

  想来蛟龙大人定会张开獠牙,从这帮人身上狠狠咬下几块肥肉,以填补前线战事的无底洞。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一唱一和

  子时,垂拱殿内灯火通明,宛若白昼。

  只见大殿中央摆置着一溜长案,桌案上高高摞着近十年来的《鱼鳞图册》,伏案的户部度支使们人手一个枣木算盘,清脆的噼啪声响绕梁不绝。

  户部每隔上三年,会派巡田吏将每家每户的田地按照肥沃,贫瘠排列进行测量,分别绘制入《鱼鳞图册》。好以此为依据,向百姓征收赋税,处理田地纠纷等。

  所以说《鱼鳞图册》是统计大魏耕地与赋税的最好凭证。

  陶临渊正襟危坐于太师椅上,居高临下。

  男子修长手指翻阅户部官员刚刚整理出的田契帐簿,果然在其中发现了不少问题。

  今日在骑射场上,小皇帝不经意间说的一席话突然点醒了他。

  大魏这几年算不上风调雨顺,甚至两年前还在蜀地闹了一场旱灾。桑树喜水,旱灾过后,按理说桑蚕吃不饱肚子,吐丝量会大大减少,对应产出的蜀锦也会减量,可观蜀地供给京城绸缎行的蜀锦却不少反多。

  由此可见,原本用于耕作农田的土地已被佃户栽种上桑树牟利。

  只是普通的佃户可没这么大胆子对抗朝廷禁令,还能逃过朝廷定期派去的巡田吏。

  除非是那些拥有土地的世家大族买通了司农寺的官员,官官相护,附下罔上。最终不仅在本该种植农田的土地上种植桑树,还享受着农田的低赋税,可谓是两头大占便宜。

  陶临渊将手中账簿扔出去,不偏不倚打在司农卿的乌纱帽上,他冷冷道:

  “韦大人可否和本王解释一二,登记在鱼鳞册中的农田怎会在十五年间少了一半?”

  被点到名字的农寺卿伟誉顿觉自己的脊骨爬上一层寒意。

  一个时辰前,他还在床榻上搂着软玉娇香的小妾睡得正酣,突然被府中响起的吵杂声音惊醒,待他被凶神恶煞的薛锰从被窝里拉扯出来,才知道摄政王要深夜召见自己。

  入了垂拱殿,瞧见度支使们一个个手捧《鱼鳞图册》忙得热火朝天的情景,韦誉的心中登时警醒了几分。

  他抬头仰视紫檀木桌案后男子冷冽的双眸,故作镇定道:

  “兴许是前两年大旱,不少佃农交不上赋税,弃田从商,从而废下来...”

  韦誉的话还未说完,一名皇城司使步入殿内,对摄政王毕恭毕敬施了一礼,朗声道:

  “启禀摄政王,下官奉命搜查韦府,在书房暗室中找出五万两黄金,四十万贯的飞钱和数箱古玩珍宝。”

  陶临渊放下《鱼鳞图册》,修长手指轻叩紫檀木桌面,在寂静无声的殿中发出哒哒的声响。

  这一声声脆响好似敲打在韦誉的骨缝上,让他情不自禁抖似筛糠。

  “农寺卿一年的俸禄不超过六万五千贯钱,韦大人可否告知本王,你书房里的金银珠宝又是从何而来?”

  韦誉见事情败露,他想起自己身后那些得罪不起的世家大族,眸底闪过一道精光,毫不迟疑朝殿中的盘龙大柱撞去。

  只要他死了,便是死无对证,他的妻儿也会受到那些人庇佑。

  还好守在一旁的薛锰早有准备,一把擒住欲要触柱自尽的韦誉。

  “司农卿韦誉,篡改田契,以权谋私,即刻削去官职,押入皇城司审问。”

  殿内噼里啪啦的算盘声不知不觉停了下来,户部官员悄悄看向太师椅上神色冷隽的男子。

  摄政王雷厉风行,在半夜就定下韦誉的罪,想来在明日早朝上,那些与韦誉暗中有勾连的臣子,定会被摄政王的雷霆手段打得措手不及。

  果然,在翌日早朝上,当皇城使将韦誉的认罪书在文武百官面前亮出来,即刻在金銮殿中掀起一片哗然。

  站在最前列的沛国公脸色铁青,他习惯性伸手想去捋一捋胡子,却碰到了光溜溜的一团褶子肉,心中愈加恼火。

  坐在龙椅上的魏无晏听到殿下百官窃窃私语,不由微微侧目,看向身旁眉眼清冷的蛟龙大人。

  摄政王似是察觉出她的目光,转头冲她一笑:

  “微臣还未谢过陛下昨日送来的晚膳。”

  男子这身皮囊本就绝色,一对勾人的凤眼微微弯起,眉眼间的寒霜消退,仿若春风拂过冰封已久的山谷,裂开一道缝隙,流出涓涓细流,悄无声息召回大地春色。

  魏无晏大饱眼福后,报以落落大方一笑:

  “朕听詹公公说摄政王昨日在垂拱殿案牍至丑时,一想起爱卿深夜还在为国事操劳,而朕却在呼呼大睡,朕心里愧疚得紧呐,恨不得亲自下厨烹上一盅参汤,好为爱卿补补亏空的身子。”

  小皇帝一如既往油嘴滑舌,兴许是昨夜睡得不错,少年亮晶晶的大眼好似一汪清泉,水波荡漾,却又透出几分真诚。

  陶临渊勾着薄唇,低眸看着少年露在龙袍外的纤纤玉指,语气微妙:

  “陛下龙血凤髓,贤身贵体,自当远离庖厨,不过微臣昨夜整宿未眠,脑中确是有些发沉,不知稍后下了早朝,陛下可愿体恤微臣,亲手为微臣推拿头穴?”

  金銮殿里的文武百官还在为刚刚皇城使宣告的消息议论纷纷,没有注意到金阶上交头接耳的君臣二人。

  “自然...自然是可以。”

  男子幽深不见底的漆色眸子过于魅惑,魏无晏一时不觉,便应下了声,等回过神来,不由懊悔自己定力不佳。

  最终还是她先垂下眸子,躲开了男子灼灼目光。

  “摄政王,纠察,弹劾官员原本是御史台之责,皇城司怎可越过御史台,直接将司农卿这等三品要职缉拿。况且,皇城司里的酷刑是出了名的凶恶残忍...若无御史台的官员在旁督查,韦誉的认罪书恐怕难以让人信服。”

  沛国公出列上前,出言挑明百官心底的疑惑。

  是啊,只一夜的功夫,堂堂正三品司农卿就沦为阶下囚,就算摄政王想要一手遮天,在大农司安插自己的党羽,也未免太张狂了一些。

  面对咄咄逼人,义正严辞的沛国公,陶临渊唇角勾起讥讽的浅笑。

  “皇城司昨夜在韦誉府中搜出贪污银款和一本账簿,账簿内记载着数年间他帮着篡改田契的官员姓名和受贿的文玩珍宝,诸位既然想要公开透明,那不妨将这些证据拿到大殿上给诸位过过眼?”

  此言一出,殿中陷入一片沉默。

  沛国公的脸上更是一阵红一阵青,他没想到韦誉这个家伙居然在私下里还记着他们的暗账。

  居于上位的摄政王眉眼淡淡,男子不紧不慢旋转指上的羊脂玉扳指,冷声道:“诸位怎么都不吱声了?还是担忧自己的名字会出现在韦誉的账簿之中?”

  魏无晏瞧见殿中那些世家大臣的脸色都不太好看,甚至有几人在摄政王迫人的气势下,身体开始隐隐打起了晃。

  摄政王抬起手,皇城司使心领神会,立刻将一本账簿交给詹公公,詹公公又快步从旁阶走到摄政王座下,双手奉上账簿。

  陶临渊翻动手中的账簿,眸光转冷,声音沉如磐石:

  “你们还有脸嚷嚷将此事呈到御史台,真要是关上门清算起来,你们当中又有几人能清清白白站在这金銮殿上?要知昨夜陛下看到账簿上的名字,气得整宿未眠!”

  听闻摄政王的话,百官纷纷看向面色红润的小皇帝。

  在百官的注视下,魏无晏赶忙紧锁剑眉,怒其不争地看向殿下瞠目结舌的沛国公,一边叹气一边摇头。

  “沛国公,既然你疑心本王有意插手大司农,不妨亲自上来看看这本账簿?”

  殿下百官瞧得清楚,就在摄政王开口邀请沛国公上前查验账簿时,小皇帝盯着摄政王手中的账簿,少年那对水汪汪的大眼突然瞪得浑圆,显然是被账簿里的内容惊到了。

  沛国公同样捕捉到小皇帝脸上微妙的表情,回忆起他曾给韦誉府中送去的那些金银珠宝,额上不由冒出一层冷汗。

  “下官...并没有质疑摄政王的意思..”

  陶临渊俯视殿下卑躬屈膝的群臣,眸光犀利,语调亦如寒冰般瘆人:“诸位呢?”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殿下群臣将头甩得如拨浪鼓一般,有几位惯会见风使舵的臣子更是纷纷扬言像韦誉这种中饱私囊的害群之马,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理应直接问斩。

  多亏了摄政王洞若观火,明察秋毫,才能及时将韦誉这条国之蛀虫拔出...

  陶临渊抬手打断殿下慷慨激昂的臣子,淡淡道:

  “韦誉巧借职务之便,私下将农田篡改为桑田,长达十余年却不曾被户部察觉,足见大魏如今的税法还有不少疏漏,亦是时候查缺补漏,推行新的税法。”

  沛国公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抬起头看向高殿上运筹帷幄的摄政王。

上一篇:禁庭春

下一篇:掌中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