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河晚照
谢尘愣了一下,眸色一暗,险些要气笑了。
她倒是机灵,还知道装睡趁他出去的时候跑出来捡衣服。
白歌见他坐在书桌前看着自己,眸子里好似带着几分愠色,沉甸甸的压了过来。
她身上难受的不行,心里更是委屈不安到了极点。
这人根本不顾自己能不能受得住,从下午一直折腾到天黑,此时还给脸色看,当真是欺负人没半点顾忌的吗?
只是人在屋檐下,又有不止一处的软肋被捏着,她便是再难过不堪也只能忍下来。
强忍着身上的不适,她在离谢尘一丈远的地方福了一礼。
“大人若是没旁的事,我便先回去了。”
谢尘捏着手中的笔,竹制的笔杆似是吃不住力,有些裂开的征兆。
他强压下不知从何而来的怒火,冷淡道:“戚姑娘瞧着如此从容不迫,看来对这床笫之事并无所谓啊。”
白歌被他这近乎羞辱的嘲讽,刺的脸色愈白,纤弱的身体微不可见的晃了一下,险些要站不住。
她只能低着头,掩饰住马上要涌出来的泪谁,轻声道:“只是身上不适,想要回去休息一下,还请大人体谅。”
谢尘被她这几声“大人”喊的愈发烦躁,他冷嗤一声:“怎么不喊姐夫了?”
白歌这会只能闭了嘴,他若是就想羞辱她,能想出一千种办法来,她也只能受着,何必多说多错。
谢尘见她瘦弱的仿佛一株秋风中的菡萏,心中划过一丝懊恼,却又转瞬即逝。
他挥了挥手,冷冷道:“走吧。”
白歌默然不语的缓缓出了门。
“吱呀——”一声门轻阖上,谢尘手中的青竹笔管也终于受不住力裂开。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三章
李滨正要让人提着热水进屋, 刚走到门边还未待他敲响,门忽然开了。
只见散着一头乌发的白歌从里面走了出来,白着一张极精致的小脸儿, 走路时步伐很是缓慢,李滨不由愣了一下。
见与李滨正打了个照面,白歌连忙低下头,实在太过难堪, 不敢去看李滨的神色。
她在谢尘的屋里从下午待到这个时辰, 这莫忘斋里的下人要是猜不到两人在里面干什么才真叫不正常。
因此就是身上再难受, 她也加快了步伐, 与李滨擦身而过, 低着头出了莫忘斋。
李滨也不好开口问,但瞧她的神色模样就已晓得,屋里的三爷此时心情定然也不会太美丽。
只是谢尘有吩咐在前,而且隔壁屋里还关着个小丫头呢。
见门已经开了, 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两步,深吸口气缓了会儿,又转头看看已不见白歌的背影, 这才开口唤了一句。
“三爷,水烧好了——”
“出去!”
一管笔杆已经裂开一条印子的青竹紫毫笔“嗖”的一声射了出来, 李滨连忙往后闪了闪, 就见那笔管直直打在了门上镂空的万字纹中间,稳稳嵌在了里面。
他心里发毛, 脚步连忙急退几步, 还顺手把那门关上了。至于那嵌在门上的笔管, 他是没胆子现在就动手拔下来的。
在门外踱了几步, 李滨还是决定先把那小丫头放回韶音阁, 毕竟白歌姑娘就那么回去了,瞧那样子身边再没个伺候的人哪行。
李滨唉声叹气的往隔壁梢间走,自觉为自家三爷操碎了心。
·
白歌刚回到韶音阁,却没发现小招的身影,难免担心的不行,怕小丫鬟是不是在谢府又惹了什么麻烦,被哪位主子罚了。
在门口等了会儿还没见人,她刚想要忍着羞愤再回莫忘斋一趟,求谢尘帮着找找人,就见小招小跑着从角门的方向赶过来,手里还提着一盏灯。
“你去哪了,不是告诉你在这谢府要谨小慎微么,你这样不晓事就莫要留在我身边做拖累了,我明天就请大姐姐派人送你回国公府!”
白歌见她跑过来,心里又气又急,本就委屈难言的情绪在担忧中瞬间爆发出来,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厉斥责。
小招看见她刚露出点喜色,随即便被训懵了。
她手中气死风灯的“咣当”掉在地上,灯中的烛火瞬间被扑灭。
小招猛地跪在地上,拽着白歌的裙角,吓得脸色惨白,有些结结巴巴的带着哭腔道:“姑娘,姑娘我错了,姑娘你别赶我走,我,我就是担心你,我去找你,就让那个坏、坏蛋随从给关起来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小丫鬟不断晃着脑袋,眼中豆大的泪珠噼里啪啦的落下来,又是急又是慌,嘴里磕磕绊绊的叙述着:“姑娘求你,求你你别赶我走,我知道你难受,你打我吧,姑娘你打我出出气吧,你别这样,别把我赶走——”
小丫鬟开始还是强忍着的哽咽,可说到最后,却是瘫坐在地上,抱着白歌的腿,咧着嘴放声哭了出来。
“你被关起来了,被谁关起来了,李滨吗,你受伤没有?”
她这一番话说的白歌又气又感动,又是被她说的吓了一跳,连忙弯下身来检查小招身上有没有伤。
小招哭的气都喘不匀,一边打着嗝儿一边摇头,像个小孩子。
“没,没,受伤——”
白歌强忍着鼻间酸涩,红着眼圈手上使了劲把小丫头从地上拉了起来。
“行了,快起来,坐在地上哭你当你才三岁大吗,快进屋!”
小招听她语气放软了,这才顺着她的力道站起身,却在抬头时瞧见了白歌略显痛楚的蹙了眉。
她哭腔未停,哭嗝不断,却又急着问:“姑娘,你,嗝,你怎么了,哪,哪疼吗?”
白歌腰间因用力拉扯更酸痛了些,此时却也只是摇了摇头。
“先进去吧。”
小招捡起地上的灯,哽咽着搀扶住她,主仆俩终于进了韶音阁。
很快,韶音阁里就亮起了灯火。
白歌赶紧细细询问起小招被关起来的经过。
“我见太阳都要下山了姑娘还没回来,就怕出什么事,接过到了莫忘斋那个姓李的坏蛋说什么也不让我进去,我本来跟他理论来着,谁知他死活不肯让路,我就想硬闯——”
小招说到这,声音弱了下去。
白歌细眉皱起,觉得这丫头实在太过鲁莽,没有半点自知之明:“你这么个小身板儿,他一个大男人拦在门口你如何硬闯?”
虽说小丫头冒冒失失的去闯莫忘斋实在是危险的很,可说到底是担心自己,明知道危险还是去了。
白歌只觉心中又酸又软,摸了摸小丫鬟油亮的双丫髻。
却听小招面上认真的点点头道:“我知道我肯定打不过他啊,所以我就想到之前在淮安的时候,厨房的路妈妈教过我,若是遇到男子欺侮实在躲不过就试试用脚踹他下盘,就是□□那个位置!”
白歌抚在小丫鬟发顶上的手一顿,忽然觉得这丫头现在还能全须全尾的坐在这,实属是李滨发了善心了。
想到自己刚刚还在莫忘斋门口见到了李滨,看着不像是有什么隐疾的模样,她有些僵硬的问了一句:“你成功了?”
小招丧气的摇摇头:“没有,我腿刚抬起来就被一个不知从哪突然冒出来灰衣大汉制住了,真奇怪,我之前明明都没见过他的。”
她疑惑的眨了眨眼睛,“就,嗖——的一下就出现了。”
白歌心道幸好你没成功,不然估计李滨非和你拼命不可。
“然后我就被那个灰衣服的给绑起来堵住嘴关起来了,一直到刚才才被那个坏蛋放出来。”小招气呼呼的说。
白歌被她这么一打岔,郁愤的心情倒是消解了大半,她轻轻掐了一把小丫头鼓鼓的脸颊。
“好啦,别气啦,去帮我上厨房要些热水,我要沐浴。”
小招见她眉宇些微舒展,也跟着开怀,动作麻利的就小跑出去了。
半个时辰后,白歌将手上的玉镯脱下来,珍重的放在妆奁夹层的软缎垫子上,之后才脱了衣衫坐在了浴桶里。
温热的水迅速包裹住她冰凉的身体,缓解了因傍晚那事带来不适。
“姑娘,要不还是我进去伺候你吧。”
小招站在屏风外,有些不解的唤了一声。
白歌看着身上深红浅红的印迹,心中发沉,忙出声阻止:“不用了,你去让厨房一会儿送点吃的过来,我有点饿了。”
听见小招应过之后脚步声越来越远,她才放下心来,细细打量身上,直到看见雪白肩膀处一个尤其明显的深红色印痕,红的好似要沁出血来,她才愣了一下。
忽然想到自己在谢尘肩膀上咬出的牙印,她伸出手在肩膀上比了比,应该就是一个位置。
又想到自己临走前谢尘毫不留情的羞辱,腰上和难言之处的酸胀疼痛,心中的委屈顿时止也止不住,一滴滴晶莹如珍珠落在水面上。
她恨恨的拍打了两下水面,浴桶中顿时知乎饿的浑身溅起一朵朵水花。
不是什么权高位重的矜贵人么,还长了张那么好看的脸,怎么不仅心眼不好,嘴那么毒,还睚眦必报。
她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到莫忘斋时,见到了那局残棋,当着谢尘的面她便评价他是个阴险心黑之人,现在想来由棋观人心,果然是准的很。
谢尘那又凉又沉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
“轻则流放千里,重则人头落地。”
“要一个翰林编修的命是不是很容易?”
便是此时身子浸在热水中,白歌也觉得手脚阵阵发凉。
谢尘是吏部左侍郎,或者说是实际吏部如今实际的掌权人,更是皇上钦点将要入阁的心腹重臣,他想要裴桓的命,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动手。
或许仅仅是态度上透露出些许的不满,亦或是不经意间的一句话,便会有无数人为他去除烦恼。
就算裴桓是圣上钦点的探花,可在谢尘这般权臣面前,也如蚍蜉撼树一般无力,随时都有可能因为谢尘的一个念头丧了命,或是前途尽毁。
白歌窝在浴桶里,直到里面的水凉透,凉的她无比清醒,才起来换了衣裳,将那玉镯重新戴在手腕上。
不管是为了姨娘,还是为了裴桓,便是再苦,她也得咬着牙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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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漱院
戚白玉穿着中衣散着头发,正没什么精神的躺在美人靠上闭目养神,墨香站在她身后手法轻柔的为她揉按着太阳穴。
许是之前为了骗过白歌折腾的太过,戚白玉是真把自己搞病了。
郑太医看完之后直道她是心肺郁结,寒气入体,若不放宽心绪好好调理肯定是要留病根的。
于是在连喝了两日的汤药后,再加上已经入了夏,戚白玉不仅没见好,更是被那药汤子苦的半点胃口没有,人看着越发憔悴消瘦了些,精神也极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