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河晚照
白歌疑惑的道:“那就让她进来啊,怎么还让她等着?”
小招撇撇嘴道:“她还带了六姑娘一起,说来看姑娘你。”
“六姑娘?”
小招有些不乐意:“是啊,你说她来干嘛,戚家一个好人没有,过来给姑娘你添堵吗?”
白歌见她这样笑道:“没事儿,让她们进来吧,不过就是说会儿话,这么多人在这,她还能怎么着我不成。”
她如今对戚家这些人早已经没了什么期望,所以见不见这些人倒真是无所谓了。
小招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还有些憋气罢了。
很快,就见谢如眉挺着个大肚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身簇新浅粉色袄裙的戚白芷。
谢如眉见了白歌,也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本来是不想过来打搅你的,但白芷说自从你有了身孕她这个做姐姐的还没来看过,就跟着一起过来了。”
谢如眉本来根本没想带戚白芷过来,只是戚白芷今儿来给谢老夫人拜年的时候,正巧在老夫人面前提了几句,说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她也不知道自己亲娘啥时候和戚白芷混的跟亲母女似的,反正谢老夫人一听完就让坐在一边的谢如眉带着戚白芷过来探望白歌了。
这事弄得谢如眉都挺不得劲的,但想到戚白芷过来顶多也就是说两句,而且她和白歌还是姐妹,也就应了。
白歌见她神色估计她也是为难,便道:“也算不上打搅,赶紧坐吧。”
又看着戚白芷道:“六姐姐也坐吧。”
戚白芷不着痕迹的打量着韶音阁的陈设,一边坐了下来,心中则是暗暗啧舌。
她在戚国公府也算是受宠的,因着何姨娘的缘故,她的待遇比着一般的嫡女也不差的,眼光更是要高出许多。
本以为嫡姐戚白玉在谢府所住的玉漱院,已经是华贵至极了。可没想到这间屋子里无论是陈设,还是用具,在她看来更要精致许多。
戚白芷心中的危机感更胜,她忽然明白了之前戚白玉所说的话。
正心里寻思着,就见丫鬟端着茶过来,正要给她上茶。
戚白芷状似不经意的身体前倾,肩膀却正巧击到那丫鬟的手肘处,顿时那盏茶洒了一茶几,顺着就流到了旁边坐着的谢如眉月白色的袄裙上。
“啊!”
上茶的丫鬟正是翠衣,见茶水洒了谢如眉一身,她连忙跪下来道不是。
谢如眉不好和白歌这里的丫鬟计较,但袄裙上湿着也不好再坐下去。
白歌连忙道:“我这有新作的衣裳,咱俩现在这身量也差不多,你先换上吧,别着凉了。”
谢如眉也没推辞,便被丫鬟领着到后面去换衣裳。
戚白芷却不动声色的喝了一口丫鬟上的茶,见谢如眉和丫鬟去了里屋,才开口道:“七妹妹你有了身孕怎也不回国公府瞧瞧,我若不是那日去看了大姐姐,还不知道这事呢。”
白歌懒得与她多说,更不在乎她怎么想,只淡淡道:“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何必回去。”
戚白芷瞥着她的神色,似感叹一般的道:“唉,我虽然不清楚这里面怎么回事,但多少也是怜惜你的,想当初我还替那位裴公子给你递过信呢,谁能想到如今他人竟在大理寺的大牢了,可真是世事无常,令人叹惋。”
“当——”一声,白歌手里的茶盏落到茶几上,瞬间倾倒出一片水渍,将她的袖子侵染出一片湿痕。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六章
戚白芷看着她打落的茶盏, 轻轻的“啊”了一声,用帕子掩住唇,一副不小心说漏嘴的模样, 担忧的看向白歌。
“七妹妹,你没事吧?”
白歌在湿漉漉的袖中蜷起手指。
她的脸色略有些白,眸子仿佛凝住,紧紧的盯着对面的女子。
“你说他人在大理寺的大牢, 是什么意思?”
戚白芷放下帕子, 脸上满是犹豫的道:“瞧我这性子, 总也管不住嘴, 乱说个什么呢。”
白歌根本不在意她的态度, 只是重复着刚才的问题:“你说裴桓人在大理寺的大牢,是什么回事?”
戚白芷似是拗不过她,无奈的叹了口气。
“本不该和你说这些的,我刚刚也是一时嘴快。”
她又瞥了白歌一眼, 只见那张漂亮的脸上,一双乌溜溜的瞳仁正定定的看着自己,看得她有些不自在的移开视线才接着将自己早已打好的腹稿说了出来。
“我也是听我爹说的, 说有御史弹劾谢大人结党营私,以权谋利, 第一个出来作证状告的就是裴桓, 接过年前就被大理寺给带走关进大牢里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余光留意着对面白歌的神色。
“唉, 我爹都说他年纪轻轻就入了翰林院, 锦绣前程等着呢, 也不知怎么就想不开入了这党争的局, 被人当了马前卒使。”
眼见着那张脸上的血色逐渐褪去, 戚白芷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是低估了裴桓在白歌心中的地位,也低估了这个消息对她的冲击力。
她一边有些担心,一边又抑制不住的兴奋。
白歌听着她的话,脑中轰隆作响,掌心被指尖扣的几乎要滴出血来。
她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小招与她说起红袖找过来后,却没有进谢府,只是同小招说她要去找人想办法救她,为她讨回公道。
白歌那时还只是担心红袖的安全,以为她是要去寻宁氏。
现在想来,红袖极有可能是去寻了裴桓,不然以裴桓的性子,何以要做党争的棋子。
这一瞬间,她脑海中全是裴桓的安危。
党争向来是血腥残酷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裴桓如今已经下了狱,会不会已经被动了刑?
但她就还算清醒的想到一件事。
她张了张嘴,声音有些涩的问道:“他不过是写了证词,状告他人,为什么反而会被下狱?”
这个问题顿时把戚白芷问住了。
其实她来之前也是派人仔细探听过这事的,可是裴桓作为状告人怎么会被下狱,她还真是不清楚。
不过戚白芷心念一转,便摇摇头道:“这我也不清楚,这些消息也都是从父亲那里听来的,说是开年之后要三司会审才能定夺,按理是不该这时候就被下狱的,但也有人说如今谢大人圣宠在身,陛下偏着他呢。”
她这话说得似是而非,全是有人说之类的猜测,但却不妨碍让人听着背后生寒。
白歌的脸色更白了。
戚白芷接着喝茶的动作观察她,见她默然不语,想了想又添了把柴。
“不过这事如果他死咬着谢大人不松口,就很难办了,估计就算不死后面的仕途也难走了,真是可惜,他还这么年轻。不过七妹妹你也别为这些旁人的事忧心太过,当心伤了肚子里的孩子。”
白歌却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不发一言。
屋中沉寂了片刻后,谢如眉换好了一身衣服出来了。
虽然不知刚刚两人聊了什么,但她还是能感觉出来屋里静默尴尬的气氛。
戚白芷率先打破沉默,看着谢如眉笑着道:“这衣裳料子可真好看,颜色好,看着质地也厚实金贵,我怎么没见过呢?”
跟在谢如眉身后的翠衣忍不住道:“这是今年御贡的料子,做成冬衣又轻又暖和,外面自是不常见的。”
戚白芷嘴角的笑容略僵了下。
·
过年这几天,因为开年就要三司会审的事,前来探听谢尘态度的人络绎不绝。
等他应付完最后一波人,天已快黑了。
正准备回韶音阁陪白歌吃饭,李滨小跑着进来,神色凝重道:“三爷,江西那边来信了。”
谢尘立即提起精神,越敬泽上次来信说在收集昌王谋反的证据,不知道结果如何了。
从李滨手中接过信,他打开看了一边,顿时松了口气,眉宇间罕见的露出了喜色。
李滨瞧他神色,便小心问道:“可是越大人那里有了好消息了?”
谢尘“嗯”了一声,看了一眼窗外天色,远处夕阳残留着最后一丝金红的余晖。
“备车,我要立刻进宫面见圣上。”
这场于暗处凶险的博弈终于快要见分晓了。
此后的几天,谢尘都没有再回过谢府,韶音阁的丫鬟来了几次竟都跑了个空。
待他有些疲惫的踏着月光回到韶音阁的时候,已经是正月初十的晚上了。
屋里还燃着烛火,谢尘一进去,就见白歌正坐在的棋桌前,盯着棋盘出神。
他走到她身后看了那棋盘一眼,上面的棋局很有些熟悉,略回忆了一下,便想起来。
那是之前两人下过的一局棋,那一局中白歌执黑子,输的很快。
“这么晚了不睡,当心伤眼睛。”
他用银剪将烛灯里的灯芯挑了挑,低声道。
白歌将手中的棋子放下,转头看他。
男人长身玉立站在烛灯旁,明亮的火光映在他白皙清俊的脸上,映在那幽深黑瞳的眼底,似是多了两分暖意。
可白歌却清楚的知道,那温暖不过都是她的错觉。
她早就清楚,眼前男人那张皮囊之下,是不能直视的阴暗诡谲的人心。
谢尘极敏锐的察觉到她目光中夹杂的令人不适的意味,他皱了皱眉看过去,烛光下,她显得有些憔悴苍白,似乎比之前几日还瘦了些。
“怎么了?”
他探手过去想摸摸她的脸,却被她侧头避过。
白歌微微侧着脸,看向那盏烛火,出声道:“我听说,裴桓被关进大理寺大牢?”
她的这句问话堪称突兀,甚至连半点试探迂回都没有,就这样问了出来。
谢尘的手僵在半空中,原本的担忧瞬间化作一丝说不清的情绪梗在胸中。
他看向白歌,细致的打量起她。
她的脸颊少了些健康的粉,褪色成一种脆弱的莹白,似是官窑中上好的薄胎白瓷,油润无暇,带着一种让人不忍触碰的易碎感。
他的手不容拒绝的捏住了她的脸颊,声音带着点嘲讽的道:“瘦了些,是因为担心他?”
白歌垂着眸子,轻声问道:“你能不能想办法让大理寺把人放了,这大过年的,他家里只有一个老母亲,怕是容易吓出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