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河晚照
如此结果,已算是老天待他不薄。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二章
这时, 刘院使身后,产婆抱着一个极小的襁褓出来,走到谢尘身边。
她有些遗憾的道:“可惜了, 是个男孩儿呢。”
谢尘看着那个小小的襁褓,只觉上面血色刺的满目生疼。
“谢大人节哀。”
刘院使也觉得伤感,刚安慰一句却被李滨惊慌的呼喊声打断。
“三爷!”
只见谢尘唇边鲜血溢出,面如金纸。
刘院使伸手握上他的脉, 顿时眉头紧皱:“大人这伤势不能再拖了, 得赶紧用药休息才行。”
谢尘神色漠然的道:“我先进去看看她。”
刘院使叹了口气, 道:“谢大人, 你现在这样硬撑对身体而言绝非益事, 须知珍重自身,来日方长的道理啊!”
谢尘嘴角扯了下,用指腹携了下嘴角的血迹,没有答话, 只是径直跨过了门槛。
屋里有浓重血腥味弥漫着,太医和产婆都退了出去,剩下的几个下人也都静默无声。
他脚步有些重, 越是靠近越是犹豫。
眼睛浮肿的小招的端着一盆血水从里面出来,看见站在外面的谢尘, 想起自家姑娘那么好, 遭这一番罪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就实在忍不住心里的气。
她从谢尘身边走过, 端着的铜盆重重撞了他一下。
“哼——”
谢尘皱着眉闷哼了一声。
血红色的污水洒在他衣袍下摆上, 铜盆坚硬的边缘撞在他的胸肋处, 震动着因受伤而脆弱不堪的内腑。
喉中腥甜再次涌上, 那张本就苍白鬼魅一般的面孔更显出两分惨淡。
跟在他身边的李滨顿时心都揪了起来, 一双眼带着厉色的看向小招。
小招也被吓了一跳,这人怎么跟纸糊的一样。
谢尘摆摆手,什么也没说。
小招也是心有余悸,低着头快步往外走,生怕这位三爷动了真火丢了自己这条小命。
谢尘走进卧房,辛妈妈正在用湿热的棉帕为白歌擦脸。
见了谢尘,她顿下手中的动作,叹了口气,起身退了出去。
榻上的人紧闭着眼眸,纤细秀雅的眉紧紧蹙着,似在忍受极大的痛楚。
谢尘走到她身前,伸手想去抚平她眉宇间的印痕,但手伸到一半,却又收了回去。
最后也只是静静看了良久。
莫妄斋中。
听到孩子没了,而且是个已经成型的男孩儿,谢老夫人用手狠狠捶了一下黄花梨扶手。
“造孽啊!”
而一直强撑着身体等消息的戚白玉,垂下眸子,用帕子掩着嘴边的笑意。
被丫鬟搀扶着出了莫妄斋,她咳了两声道:“去给父亲送个信儿吧,估计他正等着呢!”
那有些虚弱的声音里,却是掩饰不住的轻快得意。
“可惜了,看不见他的表情,一定精彩极了。”
她喃喃的道,眸子里闪烁着夹杂着恶意与满足的光。
此时,戚国公果然如戚白玉所料,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被谢尘的暗卫赶出了谢府,却也没走,只是坐马车上,在谢府的门口等着。
直到戚三爷和苏姨娘都要被冻僵了,谢府的大门才打开,一个小厮出来报信。
“孩子没了,还是个男孩儿?”
见小厮点了头,他紧咬着牙,语气极重的道:“好,很好!”
他回头望着晨曦下,谢府巍峨的门额,冷笑一声:“谢尘,你先不讲道义,可怪不了我戚家了。”
说罢,他狠狠撂下马车的帘子,怒道:“回府!”
“那个——”
苏姨娘还有些不甘心的想问问白歌怎么样了,可还活着,孩子已经没了,再把女儿也搭进去,可太亏了。
只是她话还未出口,便被戚国公冷冷扫了一眼。
戚三爷和苏姨娘被他这目光吓得顿时噤若寒蝉,只能闭上了嘴。
·
白歌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第二天的夜里。
熟悉的缠枝纹帐幔映入眼帘,疼痛和无力感袭来。
“姑娘,姑娘!”
“辛妈妈,姑娘醒了!”
小招的声音响了起来。
很快,辛妈妈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端着一碗在炉子上煨了许久鸡汤小米粥。
“姑娘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吧。”
小招和翠衣扶着她稍稍坐起,在她背后加了几个软垫。
辛妈妈舀了一勺米粥喂到她嘴里,白歌下意识的张嘴吞咽下去。
热乎乎的米粥如一股热流顺着划入腹中,让她恢复了些许神智。
茫然的举起自己的手掌,握了握。
她真的还活着。
她还活着。
不知不觉间,脸上已是一片温热。
辛妈妈又舀了一勺粥想喂过去,可是看着她满脸的泪,顿时怔住了。
白歌颤着手,抚上了自己的小腹。
“孩子呢?”
小招和辛妈妈等人对视了一下,气氛顿时沉重静默。
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最后还是辛妈妈艰难的道:“已经没了,是个男孩儿。”
白歌的手顿时紧紧攥着胸口的衣襟,只觉得连喘息都变得艰难起来。
对腹中的孩子,她说不上是爱还是恨。
这个因那些人的利欲熏心才诞生的孩子,她正是因为他才不得不遭受这一切。
可当她回想起那个出现在脑海中的声音,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却如此清晰。
那是他在告别。
他也曾那么盼望着来到人世间,见见她。
那一刻,她才终于意识到,那个她从不曾用心爱过的孩子,其实是爱着她的。
冥冥中有种感觉告诉她,是那个孩子救了她。
登上东临阁的那一刻,她从没想过自己能活下来。
可如今,她背负着无尽的歉疚活了下来。
辛妈妈看着她无声的留着泪,放下碗将她搂在怀里,心疼的拍着她的背,就好像她幼时那样哄着。
“茵茵,没事的,都会过去的,会过去的。”
白歌趴在她的怀里,泪水将衣料晕湿。
·
“人醒了?”
谢尘穿着一身中衣,坐在榻边垂着眼帘将李滨端上来的药一饮而尽。
他这次伤的着实不轻,东临阁的观景台有五层高,那么高的地方落下来,若不是从小习武,身体底子极好,又幸好有柴车上的柴堆做缓冲,估计现在尸体都凉了。
刘院使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若是不想落下病根儿,就一定要按时服药,卧床静养。
这样的内伤,一旦后续不好好调养,那就是跟着后半辈子的毛病。
李滨看着他的脸色,心中叹了口气。
“已经醒了,吃了些东西,只是精神不大好,喝了药就又睡下了。”
谢尘没再问什么,想也知道,白歌这会儿的状况不会太好。
他其实是想去看看她的,只是心底又有些怕见到她,怕她看着自己的眸中流露出憎恶仇恨。
最后也只是道:“让人盯好了,仔细照顾着。”
李滨应了一声,又听他问:“那件事查的如何?”
李滨连忙正色道:“已经确认了,是戚国公的庶女戚白芷将裴桓被关进大理寺的消息泄露给白歌姑娘的,而且属下还查到十一月的时候,有一个叫红袖的婢女先来找了小招,后又去了裴府。这个红杏属下已经派人在找了,应该很快就能找到。”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