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物 第89章

作者:江河晚照 标签: 天作之合 近水楼台 虐恋情深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第八十九章

  “那日马车上, 你挡在我身前,手握着那刀刃,我非草木, 自是心中有了触动。”

  对面的姑娘柔声细语的说着,粉润的唇抿了抿,仿若春日盛艳的桃花于风中摇曳,撩拨着他的心弦。

  二人自相识起, 除却最初那生疏的时候, 谢尘就很少再见过她这样心平气和的语气神态。

  大多时候, 从她口中吐出的话语都带着一种冷淡的决绝和讥嘲。

  他不自觉的便被那带着淮阴腔调的软语勾起了期待, 心轻轻挑起, 盼着接下来的似水柔情。

  只不过——

  白歌一双晶莹的眸子盯着他。

  “可母亲与我说,恩是恩,仇是仇,情是情, 这三者不能混为一谈。”

  谢尘的心随着这话就重重的落下去,从轻盈的云层瞬时跌落进冰凉的深潭。

  那位宁夫人果然不是好相与的,他于心中苦笑着。

  强自控制着自己的神情, 好在多年的宦海历练,好歹让他修炼出了一副听话的面皮来, 便是一颗心疼的抽搐, 面上倒也没显出多少。

  情绪如山洪崩塌之下,他的思绪却迅速抽离出来。

  墨色眉宇轻动, 长睫颤着低垂, 盖住眸中情绪, 他轻轻出声。

  “你母亲的话极有道理, 白歌, 我为你做什么,自是我情愿而已,我自知过往不可悔,却无半分办法。”

  谢尘看着自己掌间白歌纤细的手掌,想要用力又不敢,不用力却又生怕那只手滑落,果然越是放在心上重视的东西,却越是不知所措吗?

  白歌却没理会他的话,只是接着道。

  “可我也想了许久,许多事情哪里就能分得那般清楚了,你愿舍命救我,已是这世间少有的对我这般真心的人了。”

  她轻声说着,一只手反手握在了谢尘的手上。

  “世上事哪能总是十全十美,圆圆满满,便是有些坎坷曲折,却也总得朝前看。”

  谢尘看着那只手握在自己的手上,心又开始怦怦跳着,几息之间,情绪起伏,他再也难以掩饰自己的神色,慌乱间他甚至有些不敢抬头去看此时白歌的神情。

  有些口干舌燥的,他张了张嘴。

  “你可是,可是愿意——”

  说至一半,他又哑然,竟不知怎么说下去。

  倒是白歌又神色泰然自若的道:“如今戚国公府涉嫌谋逆,不论是我还是母亲身为戚国公府女眷,皆是要为其所累,我的两个哥哥更是有可能丢了性命,说起来,这里面也有你的功劳。”

  她顿了顿,“如此一来,我倒是半条退路也无了。”

  谢尘听了这话更是唇舌发苦,生平尚未觉得有如此心虚慌乱过。

  “我并非是为了要断你退路——”

  他实在忍不住便解释了一句。

  白歌却直接打断了他,淡淡道:“我知道,如此涉及国本大事,怎么可能是因区区私情所起,我不过有感而发罢了。”

  谢尘闭上了嘴,这时候,他便是再能言善辩,也不能呈这唇舌之利,只能是苦笑一声。

  白歌接着道:“我没了退路,至多不过一条性命罢了,可母亲,兄长却不能受我所累,母亲抚育我多年,兄长眼看功名在即,我如何也不能看着他们被戚国公府拖着进了泥潭,赔上性命。”

  她看着谢尘厚厚包扎着的手臂,心意倒是越发明澈了。

  “我恨你,怨你,怕你,自是因你算计我,利用我,威胁我。”

  “可我也感激你,你救了我的命,我更需要你,要你庇护我所在乎的人。”

  她的手心沁出了些汗水,盯着谢尘的眸子也有些湿漉漉的。

  “谢妄之,你若能做到,我便也想试一试。”

  试一试什么,她没有说,可谢尘的心却已经以一种难以抑制的频率跳动着,只觉要跳出心口,跳到她眼前,去让她瞧一瞧,瞧一瞧这颗心在她面前早已输的彻底,卑微的只想和她靠的再进一些,但凡她所言,哪里有做不到的呢。

  情绪翻涌,便是自以为冷静理智的思绪也早已混乱。

  谢尘看着她,不自觉的握紧掌心的柔荑。

  克制不住的用力将人拉到自己怀里,白歌被拉的身形不稳,栽了过去,撞上了那包扎严实的肩上。

  鼻间苦涩的药香混合着血腥气让她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谢尘却仿若没有半分痛觉一般,只是将人牢牢抱在怀里,嗅着她发间清香,心情前所未有的畅快。

  “你好像是第一次唤我的字。”

  他忽然道。

  “啊?”

  白歌茫然的应了一声,接着才反应过来,也是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感觉,怎么就忽然喊了字呢,明明之前都是谢尘谢尘的叫着来着。

  谢尘将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语气里仿佛带了两分笑意。

  “好听,以后就这么叫吧。”

  他语气里调笑的意味过于明显,本来觉得自己刚刚挺有气势白歌也不禁赧然。

  她忍不住提了声调:“你还未回答我的话。”

  谢尘用完好的那只手顺了顺她柔软顺滑的发丝:“你心里早便清楚答案,何须我再说什么,明明是来拿捏我的,气势足的很。”

  白歌被他窥破了那一点小心思,登时只能硬着头皮道:“如何就拿捏了,谢大人权倾朝野,杀伐果决,手上握着多少人性命呢,谁能拿捏的了您?”

  谢尘也不过刚刚是被她那几句搞的心动神摇,着实是有些遭不住,只觉活了这么些年,头回慌得失了神智,一时有些没憋住那口气。

  此时听她这般说,便也不再逗她,只安抚道:“是,没拿捏,我怎么会被你这个小丫头拿捏住,都是我情愿的,哪还需你拿捏呢。”

  白歌被他这么一说,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被人家看穿了,还得为了自己的面子帮自己遮掩着,岂不是更丢人。

  她索性从他怀中起来,看着他直接了当的认真道:“我就是想你保住我母亲和我兄长,其余事情我都可以不理的,我只有这么一个要求。”

  谢尘的眸光落在她脸上,心里百般滋味。

  她肯迈过两人的那些龉龃,说愿意试一试,已是极为出乎意料,他自是欢喜的不行。

  即便她现在直白的说了是为了家人,他依旧不觉不快。

  只要能有机会,他便有足够的把握能将两人之间的裂隙弥合。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这世间万事向来都有解法。

  知道白歌对此事的重视,此时心中必然忐忑,他便肃容认真道:“你父母和兄长我早已有了打算,此前便同你说过的,便是你今日不说这些,我也不会让他们受了委屈,若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与我说便是。”

  白歌这才松了口气。

  她想了想问:“你之前说过已经拟好我两个兄长写的关于戚国公府的诉状,只要呈上去便可将功抵过?”

  谢尘“嗯”了一声,道:“这事我已经差人去办了,于他们的功名不会有碍,过两年若是不想再考会试了,调回京里补个缺也行。”

  白歌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才又道:“那我母亲,你上回说让她换个身份——”

  说起这事,白歌也是有些尴尬。

  她之前和宁氏说起季大人的时候,分明看出母亲心中是有季大人的,对父亲更是早就失望透顶。

  季大人这么多年未娶,若说对母亲没有情意也是觉不可能,她倒是觉得母亲和季大人在一处才更圆满些,可是她一个为人子女的,这事要怎么说出口啊!

  倒是谢尘看出了她的犹疑为难,道:“你不必担心,你母亲的事,不禁我们操心,更有人比我们急,你也不必出面说什么,这事我来办就好。”

  有了他这话,白歌这回彻底松了气。

  了却一桩心事,回过神来,才忽然瞥见谢尘肩上的纱布沁出了点血色来。

  她连忙站起身蹙眉道:“这是不是伤口裂开了,我去唤太医过来!”

  却被谢尘一把拉住手腕,拽了回去。

  “不碍事,你再陪我待一会儿。”

  白歌想反抗,却无奈这人虽然受了伤,但力气却依然不是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姑娘能挣扎的开的,索性也就放弃了,反正瞧他那样子,应该也没什么大事。

  谢尘将人留了下来,却又没想好要说什么。

  他只是单纯的想再和她多待一会儿,随便说什么做什么都好。

  那种心脏被喜悦充满的感觉,过于美妙,让人想不断的延续下去,就连肩上传来的撕裂般的痛楚都仿佛被这种喜悦所治愈。

  将人困在身前,他絮絮的说起一些戚国公府的事,可能会面临的遭遇。

  白歌听着,忽然道:“那我姨娘呢?她会怎么样?”

  她抿了抿唇,轻声道:“还有我父亲,他会死吗?”

  谢尘沉吟一瞬,看着白歌澄澈的眸子,语气认真的问:“你想她们怎么样?”

  白歌的眼眸垂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断更了,我有罪,之前是因为手有伤,后面是,越不写越不敢动笔,害怕面对,直到编辑联系我,对不起大家,不过这本一定今年会写完的

第九十章

  四月的艳阳天, 却也是说变就变,本是日头高挂,晒得厉害, 却又不知何时飘来一朵乌云。

  不多时,便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来。

  白歌望着不断半敞着的窗户,雨水顺着那窗檐落下形成一条细细的水线。

  她沉默了许久,谢尘也并不催促, 只是用没受伤的手臂虚虚的环住她, 白皙长指理着她的顺滑青丝。

  他心中清楚, 这个问题于白歌而言, 定是无比艰难。

  正如他因对大哥的愧疚, 即便再厌恶戚白玉,厌恶那桩婚事,可也是在谢老夫人的哭诉哀求,软硬兼施中败下阵来。

  白歌与他的经历地位并无半分相似, 可骨子里却又都是一种人。

  血缘亲情,斩不断,理不清。

  便是再痛恨的牙痒痒, 可到了真做决定时,却又有几人能下得了狠心。

  许久后, 淅沥雨声中, 白歌轻的有些飘忽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