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云上
过了好久,柳翩翩放下笔:“好了。”
谢景元立刻站起身走过来,低头看一眼后就笑了起来,她画的是夫妻二人的画像,二人坐在一起,谢景元的神态和刚才一模一样,她自己就站在他身后,手执一柄团扇,二人一起看着前方。
谢景元十分满意:“回头把这副画挂在这后面的墙上。”
柳翩翩对着画吹了吹:“胡说,这屋里经常要招待客人,挂到内书房去吧,那里只有我们自己能进去。”
画完了画,谢景元懒腰伸手将她抱起:“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就穿了这么点。”
说完,他低头研究她衣服上的花样子和纹路。
柳翩翩伸手推他:“别闹,你忙了一天,好好歇歇。”
谢景元见她说这话,越发要闹:“又不是上战场打仗,这点事情哪里就能累着了,我不累,不信你试试……”
说完,他抱起她就往旁边隔间里去……
两天后,铁柱亲自带着十几个人去柳家二房要带走严氏,恰好,当日柳元寿在家里。
严氏心里是有些看不起铁柱的,觉得他不过是个奴才,神色间还有些倨傲:“小谢将军,都是实在亲戚,你怎么还到我家里撒野来了。你跟我家二郎也算是同袍,怎可不顾情分。”
铁柱冷笑一声:“二太太既然不肯吃敬酒,那谢某人这里只有罚酒了,左右来人,绑起来,带走。”
严氏这才惊慌起来:“你要干什么,你别忘了你主子是我侄女,你吃了几年饱饭就忘了自己是谁了!”
柳元寿立刻呵斥严氏:“你快住嘴!”满镐京谁也不敢提铁柱以前的奴才身份,他现在姓氏和辈分都跟着谢景元走,那就是妥妥的谢家人,比京城谢侯府那一窝子人还要正经。
铁柱哪里怕她:“二太太不用牵三扯四,我能来拿你,定然是得了主子的同意。等什么时候二太太自己成了人上人,再来跟我摆主子的谱也不迟。”
铁柱不想跟柳家人拉扯,快刀斩乱麻,让人塞住了严氏的嘴,即刻带走。
柳元寿见铁柱铁面无私,一个字不肯透漏,急急忙忙去寻找父母。
柳公绍与吴氏正在家里闲磕牙,听见二儿子来了,有些奇怪,让人带了他进去。
柳元寿一脸急色:“爹,娘!”
柳公绍身上老毛病多,每天身上疼的紧,见到一向稳重的二儿子这般着急忙慌,张口就骂:“几十岁的人了,慌什么!”
柳元寿能不急吗,来的是铁柱,而且丝毫不顾及儿子的脸面。
“爹,非是儿子不懂事,刚才铁柱去了儿子家里,把文锦他娘带走了。”
柳公绍错愕了一下,有些不肯相信地问了一遍:“你说谁?”
问完后他才反应过来:“你是说铁柱来把文锦他娘带走了?”
柳元寿点头:“所以儿子才着急,他是元若的头号心腹,一声不吭地把文锦他娘带走,连个理由都不给,儿子问话他也不搭理,直接就把人带走了。”
柳公绍把手里的烟杆子一放:“你们又做了什么事情?”
柳元寿着急起来:“爹,儿子什么也没做啊。自从到了西北,儿子哪里还敢做什么,什么不是听爹娘的吩咐,跟着元若的步子走。”
柳公绍也顾不得身上疼了,对柳元寿道:“先莫要慌,你继续去当差,晚上回来后到这里来,等大郎回来再说。”
等到天黑时,柳家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几家还在镐京城的男丁全部聚到了柳文渊家中。
柳文渊是回来最迟的一个,他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面色沉如水。
柳公绍一见孙子的表情就知道,此事肯定不简单,他再次怒骂柳元寿:“你这个蠢材,你们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柳元寿看向柳文渊:“大郎,你跟我说句实话,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
柳文渊沉声道:“二叔和二郎留下,其余人回去。”
见他这样说,其余人虽然心里好奇,仍旧很听话地先后离去。等众人走后,徐氏把门关上。
柳文渊看向柳元寿:“二叔,元若对我们一家子怎么样?”
柳元寿心里一凉:“是不是你二婶做了什么事情?”
柳文渊继续问道:“二叔,侄儿是晚辈,不想说长辈的不是,我只问二叔,为何不对二婶多管束一些,任由她在外什么都说。”
柳元寿心里更凉了:“大郎,你跟我说实话吧,你二婶到底在外头说了什么?”
柳文渊收回目光看向柳公绍:“祖父,我带兵攻打东边之前,姜大人曾问过元若,师出可有名?若无名,可给平安正名。”
柳公绍猛烈咳嗽起来:“他是如何知道的?”
柳文渊沉声道:“姜大人说是有人给他送了消息,元若震怒,让五郎彻查此事,姜大人那里的消息是谁送给他的,到现在还没查出来。但我们却灯下黑,忘了这些妇人之言。二婶在外吃酒席时听人谈起仁孝太子,玩笑间说了一句,平安长得倒是有些像仁孝太子。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姜大人随后就收到了消息。到底是谁在中间兴风作浪,我与元若还在查。可二婶千不该万不该,让人拿住了话头子。”
柳元寿虽然没有明着听父母说过平安的身份,但他把这前后的事情串起来一想,立刻惊起一身冷汗:“大郎,大郎,我们并不知道平安的身世有什么不妥,我们真的以为他就是星辰的孩子,这怎么还另有隐情不成?”
柳文渊回道:“不错,平安是先仁孝太子与仁孝太子妃的亲生子,泰安公主才是星辰的孩子,为了把平安送到西北,星辰丢了自己的孩子,表兄进宫后自戕。二婶一句无心之语,惹来有心之人,若是此事闹起来,会给元若带来很大的麻烦,他这才让人带走了二婶。二叔,我且问你,你们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
柳元寿急得就差对天发誓:“我们真不知道,不然你二婶也不敢在外头乱说啊。就算她心里不顾及别人,他总要顾及二郎吧。”
柳文渊点了点头:“既然这样,二叔回去等消息吧。景泰审人是一把好手,从没发生过冤假错案,到时候该怎么处理,元若那里自有定论。”
景泰说的就是铁柱,谢景元觉得他总是叫铁柱不体面,给他取名谢景泰,跟着自己的辈分走,还准备请人再给他取个字。
柳元寿见柳文渊这般铁面无私,心里有些凉意:“大郎,那你是二婶,我知道她以前做了不少错事,你看在二郎的份上,能不能,能不能……”
“不能!”柳文渊的声音非常大:“今日别说是二婶,就算是我爹犯了事,我也不会去找妹妹!我们家没有任何人能仗着亲戚情分去破坏元若与妹妹之间的夫妻情谊。满天下有几个人跟元若一样洁身自好,若是他们的情分没了,才是我柳家危机的真正开始。”
柳公绍当机立断:“老二,你带着二郎回去,该当差当差,看看什么结果再说。”
旁边的柳文锦人都傻了:“大哥,我娘她,我娘她会不会?”
柳文渊背对着他:“元若对我们太好了,你们就忘了他是谁,他在京城时只是个七品小官,可他怕过谁?到了西北,他每天跟我们笑嘻嘻的,你们就忘了他杀人王的名声?他现在是北方之王,是真正的一方霸主,他不是那个嬉皮笑脸的小子,也不简单是我们家的女婿。以后我们所有人在外面,一律不得叫他的名讳,若让我发现,家法处置!”
柳文锦心里油煎的一样,一方面担心老母亲,一方面又担心自己的前程。
柳文渊转过身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要求情,不然就是不忠。若是二婶那边的处罚下来了,你先辞去官职,不然就是不孝。”
柳文锦双腿一软差点跪到地上去了,他从军营里的大头兵做起,到现在的地位多不容易,他是中军帐下的五虎将之一,是比柳文渊还勇猛的飞鹰营统领,若是半路折损,他这辈子都爬不起来了。
柳元寿心里何尝不清楚,当机立断道:“大郎,我辞官,我辞官行不行?保住二郎。我知道,咱们柳家在这里势力太大,总得有人退下来。我原来就没打算做官的,前两年元若缺人,我想着都是亲戚,这才去顶了缺位,我不要这官位了,我回来伺候你祖父祖母行不行?你跟元若说一说,他想怎么处置你二婶都行,先让二郎去别的地方避一避风头,往后再让他回来行不行?”
柳文渊摇头:“二叔,你还是没把我的话听进去,这事儿要怎么处理,全看元若,我一丁点忙都帮不上。若是别人家的事情,我还能说两句,咱们家的事情,我是一个字都不能多说。”
柳元寿眼里全是失望:“大郎,二郎从小跟在你身后,对你有多恭敬,他对元若的忠心你是看得到的。”
柳文渊的表情十分冷静:“二叔,我只能承诺您,若是二郎被连累,将来我把侄儿推上去。”
旁边的吴氏忽然哭了起来:“都是我的错啊,我眼瞎心瞎,没给老二挑个好人啊。”
旁边的柳文锦忽然笑一声:“祖母,不是您的错。我娘对大哥和妹妹确实不好,嘴巴也坏。但无论如何,她对孙儿都是最好的。若是我娘真的做错了什么,孙儿愿意与她一起承担。多谢大哥据实相告,爹,我们不要为难大哥和妹妹。妹妹虽然得宠,但元若既然能来把我娘拿走,必定是跟妹妹商议过了的。”
柳文渊点头:“不错,二叔,您刚才那句任由元若处置二婶的话可莫要说出去。元若生平最痛恨眼里只有利益没有妻儿的男人,二郎当年为了妹妹的事儿跟祖父顶嘴,元若一直记在心里呢。二郎这么多年的忠心,他也看在心里。但二婶犯了这么大的错,只有二郎受了连累后无怨无悔,他才敢继续用二郎。”
柳元寿的心里终于好受了一点:“那我听你的,二郎,我们回去吧。”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宝子们~
第120章 辞官职泰山倒塌
等柳元寿父子二人离去, 柳公绍这才问大孙子。
“大郎,你估摸着元若会怎么处理?”
柳文渊摇头:“孙儿不知, 要看二婶是无心还是有意。平安的身世是元若和妹妹最不想提起的事情, 偏二婶要提,元若正好要立威,她撞到枪口上去了。”
柳公绍叹口气:“老婆子啊, 家大业大,总是难周全啊。”
吴氏已经停止了哭泣:“可怜我的二郎, 难道以后就要这样消沉吗。”
柳公绍捞起烟杆吸了一口:“走一步看一步吧, 往后元若肯定还要继续打天下的,五虎将少了一个, 一时半会儿找谁代替呢。为了翩翩的脸面,元若肯定也不想把这事儿捅出去。”
吴氏清醒过来:“老头子, 咱们家做官的是不是太多了,这样会给翩翩带来麻烦的。”
柳公绍点点头:“可不就是, 现在元若那边也不是特别缺人了,把老大老二和老三都叫回来吧。他们也老大不小了,把机会都留给孩子们。”
吴氏点点头:“只能这样了,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子, 他们不会不乐意的。”
柳公绍放下烟杆开始猛烈咳嗽, 然后自己捶了捶后腰。
吴氏有些心疼:“你这个死老头子,就剩半条命了,别操心那么多了, 活一天算一天吧。”
柳文渊立刻给柳公绍顺气、喂水, 过了片刻后, 柳公绍的咳嗽终于停了下来。
“只要不死, 哪里能真正停下来不操心呢。从我们家离开京城那一天开始, 我这条命就是白捡的,苟活了这么久,我早就知足了。原来以为一家子要永远跌入泥泞,可是你看看,现在我们家又起来了。老婆子,天不绝我柳家,我定不能让孩子们毁在这蠢妇人手中。”
吴氏知道他身上有多痛,闻言又开始掉眼泪:“算了老头子,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都快要死的人了,管那么多干什么。你别急,晚上我做饭给你吃,你不是喜欢吃鸡汤面,我亲自做给你吃。”
柳公绍笑起来:“好,谁做的都没你做的好吃。”
吴氏一边哭一边笑:“个不正经的死老头子!”
柳家人耐心等待,过了几日,铁柱把一封密信给了谢景元,谢景元看过后就给了柳文渊。
严氏确实不知道平安的身世,但她觉得平安一个丫头生的野孩子,却能日日跟落落和阳哥儿同吃同住,她的亲孙子迅哥儿去将军府的机会都非常少,她心里十分嫉妒,见那孩子长得确实像仁孝太子,无意间说了两句玩笑话,本意是奚落星辰母子野鸡飞上枝头变不成凤凰,并不知其他深意。
柳文渊按下此事不提,当即让二房父子三个都辞官回家。
镐京城的人个个都是人精,几乎是一夜之间都知道了消息。柳家二房得罪了谢将军,柳二太太直接被小谢将军下了大牢。
至于什么罪名谁都不知道,整个镐京官场上的人对此都讳莫如深。好在谢景元对柳文渊的态度没有丝毫的变化,每天仍旧回家陪伴妻儿,那些有小心思的人暂时按捺住蠢蠢欲动的手,等待后续结果。
就在众人等待谢景元要如何处理严氏时,柳家发生了件惊天东西的大事。
年过六旬的柳公绍在腊月底的一个夜里,无疾而终。
这个消息仿佛一个炸雷投进了镐京官场。
当天早上,柳翩翩和谢景元正带着三个孩子吃饭,外头星辰顾不得谢景元在家里,脚步匆匆而进:“将军,太太!”
柳翩翩惊异地看着星辰,她好久没见过星辰这般惊慌过,连忙问道:“何事?”
星辰说得非常简单:“老太爷昨儿夜里没了。”
柳翩翩的筷子就这样举在半天空,然后慢慢放下,再次问道:“你可说准了?”
星辰点头:“错不了,四爷亲自来报的丧,家里灵棚子都已经搭起来了。”
谢景元火速放下筷子,一把抓住柳翩翩的手,低声道:“翩翩,继续吃饭,吃过了饭我陪你回大哥家里。”
柳翩翩哦一声,拿起筷子继续去夹那一只蒸饺往嘴里送,刚吃了一半,她的眼泪就下来了。
谢景元对星辰道:“给几个孩子换衣服,等会儿多叫几个人带好孩子,跟我们去一趟柳家,然后你先带孩子回来。”
星辰点头:“听将军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