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云上
柳翩翩发现这个吕大夫是个敢管事儿的,懒得再去问其他人,直接对六郎道:“让人送热水过来,你多给谨言擦一擦,别让他烧狠了。吕大夫,你留在这里,其余人先回去,这几天你们轮着来,一人四个时辰。”
刘大夫带着其余两人退去,六郎开始不停地给裴谨言擦拭身体,他擦累了让外头的侍卫来,几人轮流擦,等到快天亮的时候,裴谨言终于退了烧。
柳翩翩熬了一夜,整个人有些虚弱。她本来病就没好,又咳嗽起来。
六郎有些不放心:“妹妹,你先回去歇着吧,这里交给我。”
柳翩翩咳嗽两声还没回话呢,床上的裴谨言慢慢睁开了眼。
柳翩翩一喜,悄悄走上前看着他,轻声跟他说话:“谨言,你醒了。”
裴谨言过了好久才动了动眼珠,他看了一眼眼前人,片刻后给了个微笑:“柳姐姐,这里是阎王殿吗,你怎么在这里?”
柳翩翩笑道:“别胡说,你没死,你好好的呢。”
裴谨言笑起来:“怎么会没死呢,我不是跟赵姐姐一起死了么。”
柳翩翩伸手给他盖紧被子:“你不会死的,你天生异于常人,心长在左边的,元若那一箭没有射死你。”
裴谨言片刻后才明白柳翩翩在说什么,他哦一声后问道:“赵姐姐呢,她是不是死了?”
柳翩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裴谨言笑得有点凄惨:“我都跟她说了,不要管我,她为什么不听话。”
柳翩翩不知道他和赵雅兰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也不好多说,只能安慰他:“你别担心,我让人将她抬回来,回头好好安葬她。”
裴谨言看向柳翩翩,轻声问了一句:“柳姐姐,你的病好了吗?”
柳翩翩笑起来:“我没事儿,吕大夫给我熬了药,等会儿我就回去歇着。你也好好歇着,等你好了,我带你一起回镐京。”
裴谨言默默看着她,想到赵雅兰临死时的凄婉,他感觉自己的心里仿佛被什么触动了一下:“柳姐姐,赵姐姐她不愿意做秦家媳妇了,你安葬她的时候,不要以秦家妇安葬。”
柳翩翩感觉鼻头一酸,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点了点头:“好,你别操心了。你饿不饿,我让人送点吃的来好不好?粥你喝不喝?”
裴谨言嗯一声,他过于虚弱,柳翩翩急忙道:“你别说话了,好好躺着。”
很快,外头有人送来饭。两个病号,伙房熬的粥,里面加了一些滋补的东西。
柳翩翩盛了一小碗,用勺子搅了搅,然后舀了一勺送到裴谨言嘴边:“来,喝粥。”
裴谨言怔怔地看着柳翩翩。
柳翩翩微笑着又说了一遍:“来,喝点粥。”
裴谨言乖顺地张开嘴,柳翩翩一勺一勺地喂他,等他喝完一碗粥,柳翩翩给他擦了擦嘴:“你好好歇着,我回去了,有事情问我六哥。”
裴谨言轻轻眨了眨眼:“好,姐姐好好歇着。”
柳翩翩站起身,因为起来的猛了,头有些晕,六郎一把扶住她:“妹妹快回去歇着,谨言这里有我呢。”
柳翩翩看着六郎道:“六哥,你熬了一夜,也去歇着吧。”
六郎摇摇头:“这算什么,将军和大哥二哥他们打起仗来经常几天几夜不睡。你快去吧,我没事的。”
柳翩翩点了点头,伸手将裴谨言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对着他微微一笑,缓步离开了柳文渊的大营。
她回到中军大营后就爬上了床,闭上眼就昏昏睡去。
而此时,外头的谢景元带着一干将领不仅夺回了前两天丢失的阵地,还将白敬朝又往南打了上百里地,占了朝廷两个非常富庶的州府。
打了个大胜仗,一行人一起回营地。
谢景元已经得知裴谨言脱离危险的消息,两天两夜没合眼的他有些疲惫,看着床上睡的正香的人,他将自己的铠甲和外衫去掉,先在火盆边将自己身上烤热,然后掀开被子一角,轻轻钻了进去。
被子里的人轻轻动了动,谢景元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一口,又伸手将她搂紧。
睡梦中的柳翩翩往他这边靠了靠,谢景元的疲惫在这一刻得到片刻缓释,低头端详了她片刻,然后搂着她沉沉睡去。
柳翩翩醒来时发现被窝里多了一个人,还将她死死地搂在怀里。他的眉头还锁着,整个人崩的很紧,她只要稍微动一下,他立刻在睡梦中将她拉回去搂紧。
柳翩翩心疼起来,她以前听家里人说过,打仗世间久了就是这样,时刻抱着自己的武器,哪怕在睡梦里都会跳起来杀人。
可能他把自己当成了武器,不容许任何人夺走。
她悄悄往他怀里挪了挪,伸手抱住他。果然,谢景元放松了一些,继续沉睡。
柳翩翩闭上眼睛养神,静静地等候谢景元醒来。
谢景元又睡了将近两个时辰,柳翩翩时睡时醒。等她最后一次醒来时,谢景元已经睁开眼躺在身边看着她。
柳翩翩对着他笑起来:“你醒了。”
谢景元见她双颊睡的白里透红,眼里都是璀璨的光,忍不住低头在她眼睛上亲一口。
柳翩翩往他怀里钻了钻,夫妻分别几个月,谢景元正绷着呢,她这样主动投怀送抱,谢景元的呼吸顿时紧了起来。
“翩翩,你病还没好。”
柳翩翩对着他眨眨眼:“你在想什么,我想跟你说说谨言的事情。”
谢景元一滞:“哦,那你说吧。”
柳翩翩低声问他:“你是不是知道谨言的异常之处?”
谢景元笑起来:“你还记不记得那年谨言去军营里寻我,我把他揍了一顿的事情。”
柳翩翩点头:“你不是打他就是拿箭射他。”
谢景元哈哈笑两声:“后来我给他买药,去他家里给他上了一次药。当时我就听出来了,这小子居然跟正常人不一样,他的心在右边。我不是大夫,我只能听出他心跳在右边,我怀疑他五脏六肺说不定都是反的。”
柳翩翩的头在他怀里拱了拱:“你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害我担心。”
谢景元伸手在她背后轻轻抚摸两下:“以前我不想跟你提这小子,后来他去了京城,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忘了。前天秦孟仁要杀赵雅兰,我想起这事儿,就跟白敬朝一起射箭,不然这个局真破不了。”
柳翩翩又往他怀里拱了拱:“老天长眼,若是谨言有什么意外,我们怎么对得起他。”
谢景元抱着她道:“这下子好了,他终于回来了。他在京城混了六七年,又是帝师,有谨言帮我们,如虎添翼。”
柳翩翩继续往他怀里拱:“恭喜将军又得一良臣。”
谢景元见她不老实,气得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不要招惹我。”
柳翩翩伸手也拍了他一下:“你别乱说,我没有招惹你。”
谢景元眼神一暗,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然后在她耳边轻声道:“乖乖,我轻轻的,不会伤着你的。你要是不舒服,记得告诉我。”
柳翩翩低低地嗯了一声,谢景元感觉她那一声回答仿佛小猫爪子一样在他心里挠,挠得他浑身的火腾地一下子都烧了起来。
他低下头在她耳朵上亲一口,然后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香气。
他再也顾不得其他,俯身将她困住,开始探索自己日思夜想的甘甜……
谢景元记着这是在军营里,也不敢闹狠了,浅尝辄止,然后亲自端来水悄悄给她擦洗。
闹了一场后,谢景元将柳翩翩从床上捞起来:“你睡了这么久,起来坐坐,我们一起吃饭。”
夫妻两个一起吃了顿晚饭,才放下碗,外头传来柳文渊的声音:“将军。”
谢景元正端着碗喂柳翩翩喝药,听到声音后将碗塞给了柳翩翩,对着外头道:“进来。”
柳文渊掀开帘子进了大帐,看到妹妹在喝药,妹夫坐在一边看着她。
谢景元看向柳文渊:“这么晚了,大哥来有什么事?”
柳文渊当然不想这个时候来打扰,但他有重要的事情。
“元若,镐京城有动静了。”
谢景元刚才还柔和的目光瞬间凛冽起来:“给双平传消息,看护好老弱。给二郎传信,加强守备。”
柳文渊点头:“那边已经投降,只要他敢动,当场斩杀。”
谢景元嗯一声:“我知道了,先不要轻举妄动,我们继续跟白敬朝打。明日改变阵型,我在前,你在后,若是后方有意动,时机一成熟,你立刻动手。”
柳文渊说完了正事开始说私事:“谨言没有大碍,他就是虚弱,伤不重,过几天就能长好了。”
柳翩翩喝完了药,当着大哥的面,她强忍着嘴里的苦涩,抱起水杯咕嘟咕嘟喝水,然后放下水杯问道:“元若,要不我回镐京吧,有我在,二哥做什么都方便些。”
谢景元摇头:“暂时不用不必,你回去了二郎还要多保护一个人。相信二郎,他会有办法的。”
柳翩翩忽然问道:“你是不是很早以前就开始酝酿今天的事情?”
谢景元一笑:“多亏了你二婶,不然我还放不了这么长的线。”
柳翩翩瞬间明白过来,他借着严氏的事儿打压二房,将柳文锦罢免,正好给了柳文锦驻守镐京的理由。
她看着谢景元道:“我以后得改变对谢将军的看法,都说你是个大老粗,我看你这手段玩的一点不比那些奸贼差。”
谢景元笑眯眯地看着她:“多谢夫人夸赞,不把身边的钉子拔出,往后岂不是永无宁日。但睁眼一看,不是功臣就是老臣,哪一个都不能随便动,只能多费一番心思。”
柳文渊在一边笑道:“我就跟你说过要相信元若,军中人都说我是小玄机,你看他比我还会算计。”
谢景元伸手从桌子底下的小柜子里捞出一个小罐子,伸手从里面掏出一个蜜枣塞进柳翩翩嘴里:“别担心,这次我定要彻底清楚所有的叛贼,往后北方必须铁板一块。老子既然做了土匪,以后就光明正大地做土匪,做事情不必再装模作样地给孙太后那个老娘们写折子。”
三人在账里说了一阵子话,柳文渊离去。
转天早上,天还没亮呢,柳翩翩一睁开眼,伸手一摸,被窝里的人没了。
她自己起身坐了起来,撩开帘子一看,外头两者一盏灯,屋里有火盆,旁边有个炉子,炉子上有一壶热水,旁边有个铜盆,还有冷水。
她自己穿衣起身,就着屋里的水洗漱干净。
天还没亮,她对着外头喊了一声:“来人。”
这门口有两班侍卫轮班站岗,时刻都有人。
外头有侍卫回了一声:“夫人。”
柳翩翩吩咐道:“去看看裴大人醒了没?”
侍卫应声而去,过了一会儿后回来报信:“回禀夫人的话,裴大人已经起身。柳将军不在,账里只有他一人。”
柳翩翩又道:“去把我六哥叫来。”
没多大一会儿,六郎搓着手进了帐子:“妹妹起这么早。”
柳翩翩问他:“元若和大哥他们都走了?”
六郎兴奋起来:“那可不,天还没亮将军就点人出发,大哥、谢将军和韩将军都跟着去了,可惜了,二哥和二妹夫不在,不然他们五虎将凑齐,那多热闹啊 !”
柳翩翩自然不能告诉他谢景元的计谋,笑道:“六哥跟我一起去看看谨言吧。”
六郎点头:“行,外头寒风大,你穿个大氅。”
兄妹两个到柳文渊的营帐时,裴谨言正坐在那里写什么东西。
见到二人后,他想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