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云上
他在心里掂量了片刻, 这一窝子土匪再加上这个混不吝,来硬的肯定不行。看来只能再想别的办法, 不然赵家那边不好交代。
也罢, 柳大老爷被逐出家门,柳家也算受了重创, 先给那边复命。
云掌柜对着柳公绍拱手:“既然如此,云某告辞, 老太爷保重。”
等云掌柜一走,柳公绍又亲自把里长送走, 回来时看到谢景元仍旧在慢悠悠地喝茶吃点心。
“景元今日不去军营?”
谢景元从茶杯里抬起头:“不去啊,我让铁柱去给我告了假,明日再去。”
柳公绍犹豫片刻后道:“那,让大丫头先回来?”
谢景元立刻摇头:“不行, 谁知道您老会不会反悔。孙女再好, 也抵不上两榜进士儿子好。”
“你……”柳公绍第一次被这小子气到。
片刻后他冷静下来:“他们两个姑娘家住在那里不安全。”
谢景元笑眯眯地看向三老爷柳元康:“三老爷,把您家五郎六郎借我用两天可行?您放心,损失的工钱我五倍给他们。”
柳元康看向老父亲, 见老父亲不置可否, 只能点头道:“谢大人用他们是看得起他们。”
谢景元这回客气的很:“三老爷客气了, 我跟铁柱明天就要走。大姑娘要是回来, 怕云家人还来歪缠。索性让她们在我那里再住两天, 让五郎六郎去看两天,等什么时候云家彻底撂开此事再说。”
柳元康点头:“可以,谢大人放心,翩翩是我侄女,他们做兄长的,照顾妹妹原是应当应分的。”
谢景元见柳公绍坐在那里不说话,知道老头子心里不大好受,思索片刻后安慰他道:“老太爷,您不必多想,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总不能真按头吃下这闷亏,先这么着。等过几年大姑娘有了人家,大老爷再回来,别人难道还能说什么?”
柳元寿也安慰老父亲:“父亲,都是权宜之计,大哥知道您的苦心。”
柳公绍拿起烟杆吸了一口烟:“我知道,你们都去忙吧,不用担心我,抄家都熬过来了,这算什么。”
谢景元见这里没他什么事儿,起身告辞,直奔边城最大的药房,给裴谨言买了药膏,又去买了一些礼物,亲自敲开了裴家的大门。
这几日柳家与云家之事闹得满城皆知,柳元济索性给学生们放了几天假,裴谨言正在家里读书,听见敲门声后出来开门。
等看到谢景元后他先是诧异,然后笑着将门大开:“谢大人请进。”
谢景元手里拎了不少东西:“读书呢。”
裴谨言将他往自己屋里请:“我爹当差去了,我娘带着我妹妹出门采买,二弟去了学堂,故而家中只有我一个人,谢大人快请坐。”
谢景元见他今日换了一件高领衣服,将手里的东西放在炕桌上,伸手将他的领子拉下来仔细看了看。
裴谨言冷不防被他拉住了领子,想往后退,见谢景元并无攻击性,怕惹怒他,没敢动:“谢大人放心,过几天就好了。”
谢景元凑近看了看:“别动,我给你擦点药。昨日是我冲动了,要不你把我打一顿吧,不然大姑娘以后看到你就想起我打你的事儿。”
裴谨言笑起来:“昨日我出言不逊,大人打我是应该的。”
谢景元将药膏拿出来给他仔细擦了一些:“要不你还是我打一顿吧,不然我一辈子都要背着这个债。”
裴谨言笑道:“那我就更不能打谢大人,让您一辈子欠我这份债。”
谢景元手下擦药膏的动作重了一下,裴谨言吃痛,嘶了一声:“谢大人您轻点,要是伤好不了,柳姐姐又要找您麻烦。”
谢景元哼一声:“我就说你们读书人没有一个老实的,偏她不信。”
裴谨言感觉脖子上一股凉凉的感觉,从昨天开始的那种火辣辣的感觉消失不见。
谢景元问他:“你家里人没发现吧?”
裴谨言微微点头:“没发现,等会子谢大人把这些东西带走吧,不然我没法跟我娘解释。谢大人的心意我了解,我们都是为了柳姐姐的事情,您不必觉得打我一顿就要来赔礼。”
谢景元呵一声:“你想得美,要不是她说,我才不来。老子长这么大,除了我二叔那个臭不要脸,你是第一个拿话挤兑我的人,子孝都不敢这样。”
说完,他将裴谨言的领子拉好,将药膏放在桌子上。
裴谨言将衣裳整理好:“是学生的荣幸,多谢谢大人昨日手下留情。”
谢景元自己捞了张椅子坐下来,把裴谨言写的文章拿起来看了看:“你要去参加乡试?”
裴谨言点头:“有这个打算,还请谢大人指教。”
谢景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小子打什么主意谢景元心里门儿清,这是想中个举人好抬身份。
他仔细看了看裴谨言的字,和柳翩翩手中那一本行楷一模一样。他立刻在心里骂了开来,这小子把自己常用的字帖借给大姑娘,果然没安好心,跟秦孟仁一样奸诈。
呸,天天装得一幅好人样。
他放下裴谨言的书本:“我是粗人,指点不了你。老子送礼从来不往回拿的,这些东西给你了,你想怎么跟你娘解释是你自己的事情,我走了。”
说罢他就起身,临走前叮嘱他一句:“这药膏一天擦两遍就好。”
裴谨言跟着出门:“谢大人不再坐会儿吗?”
谢景元心里还在骂骂咧咧,不就是一幅破字帖,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不坐了,耽误你考解元。”
裴谨言心里觉得莫名其妙,怎么又生气了?
谢景元大跨步走了,直奔边城最大的书店,进门就在一堆字帖里翻找。
他长相出众,身上穿着官服,掌柜的不敢怠慢,亲自来招待:“这位官爷想要什么样的字帖?”
谢景元在里面翻:“姑娘家用的。”
掌柜的笑着回道:“这里有几本楷体,姑娘家用最好了。”
谢景元摇头:“不要楷体,我自己看看,你去忙你的。”
掌柜的见他身上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躲到一边去暗自观察。
过了一会儿,谢景元终于挑到了自己满意的字帖,也是一本行楷,但是和秦孟仁那本略微有区别,想来她应该不会拒绝。
谢景元又挑了一些笔墨纸砚,让店家全部包好,然后一起带回了家。
柳翩翩正带着月升在收拾铁柱买回来的东西,铁柱一大早出去买了一堆的东西回来,吃的喝的用的,还有一些锅碗瓢盆。
柳翩翩正发愁呢:“铁柱,我们住不了多少天,买这么多东西是不是用不完?”
铁柱咧着嘴笑:“不会,大姑娘只管敞开了用,我们少爷让我买的。他说大姑娘以前金尊玉贵地过了十几年,现在来了边城也不能太节俭。大姑娘别想那么多,您且得在这里多住一阵子呢。”
柳翩翩心里有些放不下两个妹妹。
铁柱十分贴心:“大姑娘放心,您住在这边,想干什么可以干什么,您那买卖还可以继续干,反正离得又不远,日常打发月升去送东西取东西都可以。至于老太爷和老太太那里,我们这边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可以送过去。”
柳翩翩还没回话呢,谢景元抬脚进了垂花门。
“谢大人回来了。”
谢景元嗯一声,信步走到柳翩翩身边,将手里的字帖给她看:“你不是想练字?我刚才去看了裴兄弟,他给你的那本字帖是他常用的,要不你还是还给他吧,裴兄弟家里也不宽裕,给你了他就没得用了。这是我给你买的,跟他那个类似,给你用。”
柳翩翩疑惑地看着他,他怎么知道我问谨言借了字帖?
谢景元知道自己露馅儿了,他托柳文洁帮着盯柳翩翩的事儿迟早瞒不住,但他不准备解释,继续把手里的东西一样样递给月升:“要练字没有纸怎么能行,你那笔都要秃了,换两支吧。这一阵子你帮我看家买家具,我管你吃住,这些东西算送给你的礼物。”
柳翩翩沉默下来,这个混不吝总是在让她帮忙,然后以此给她送谢礼。送年礼、买宅子、买家具,过一阵子是不是该置办田地了?
谢景元抬头看向柳翩翩:“大姑娘怎么了?你哥托我照顾你,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哦对,你家的事情了了,你爹被逐出家门,云掌柜也在场。”
柳翩翩哦一声,没有别的反应。
谢景元立刻岔开话题:“月升,把这些拿进去,晌午吃什么?”
月升见柳翩翩没反对,笑眯眯接过一堆东西:“谢大人,我们晌午做京城菜。”
谢景元的桃花眼里都是笑意,那笑容看起来无比灿烂:“那好呢,我好久没吃京城菜了。军营里的饭是真难吃,你们家前一阵子也总是做西北菜,我吃的嘴里没滋没味的。京城菜好,就吃京城菜。”
月升笑着解释道:“前一阵子太冷,故而总是按照西北的口味来,西北菜暖身子最好了。往后天暖和了,我们可以多吃西北菜。”
柳翩翩见谢景元为了一顿吃的高兴起来,心里有些酸楚,这个没爹没娘的孩子总是特别容易满足,别人给点吃的喝的他就很开心。
谢景元要是听到她这话必定要骂人,老子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柳翩翩仔细看了看谢景元,吹了两三个月的西北风,这个人一张脸还是白净净的,桃花眼里不再像过去一样充满阴郁,笑容越发和气温暖,今天居然还去裴家赔礼道歉。
这要是放在以前在京城,谢景元才懒得去,老子打了就打了,不服气你打回来就是。
谢景元发现柳翩翩在看自己,他没有看回去,而是继续跟月升说话:“这屋里还需要什么,你只管告诉铁柱,不用什么都告诉你们姑娘,这几天看着别让她出门。那云家既然能想出骗人签婚书的招数,不是讲究的人家,说不定后面还有别的什么馊主意。”
月升的表情严肃起来:“听凭谢大人吩咐。”
谢景元继续道:“我跟你们家三老爷说过了,回头让五郎和六郎来住一阵子,到时候你把这家里的内事操持好,好吃好喝招待他们,让他们看好门户就行。”
月升继续点头。
柳翩翩在一边看着,心里犯嘀咕,这是我妹妹,不是你的丫头。
谢景元吩咐完之后才看向柳翩翩:“大姑娘,我越俎代庖了。”
柳翩翩笑了笑:“谢大人思虑周到,多谢谢大人。”
谢景元抬头看了看天,今日太阳很好,他来了兴致:“大姑娘,你想不想学武?”
柳翩翩开玩笑:“谢大人,我想学也来不及了,我都这么大了。”
谢景元一笑:“不迟,就用你那烧火棍,我教你一些刁钻的招数,要是以后有人欺负你,只管给我打。”
“铁柱,去把烧火棍拿来。”
柳翩翩瞠目结舌:“真,真练啊。”
谢景元一挑眉:“大姑娘,你不是说想立威名,我本来想给你弄个兵器,怕你拿不动,目前这根棍子是最合适的。你难道不想遇到贼人时一棍子将他们打走?我跟你哥不可能时时刻刻看着你,万事还得靠你自己。”
柳翩翩咽了口口水,她听柳文渊说过,这个混不吝的身手到底有多高谁也不知道,让他教自己,那自己岂不是净吃亏……
“谢大人,我没有天资,怕不配给您当学生。”
谢景元毫不在意:“不要紧,你只管来打我,按照我说的方法来打!”
说完,他将棍子递给柳翩翩:“月升去做饭,铁柱去大门处看着。大姑娘,来,打我的头!”
柳翩翩趁他还在说话的时候棍子就砸了下去。
谢景元嚯一声:“干得漂亮,趁敌人废话的时候打他个措手不及。你的棍子砸下去时,如果你觉得我能躲开,判断一下我会往哪边躲,先把棍子挥过去堵住我逃跑的路。”
柳翩翩按照谢景元的指点,左一棒又一棒,谢景元怕她丧气,每次都让她打到自己的衣衫。
这样打了有一刻钟,柳翩翩累了,拄着棍子在那里歇息:“谢大人,您这是逗我玩呢。”
谢景元停了下来:“不错不错,大姑娘的判断很准,每次都能猜到我要往那里躲。”
柳翩翩的额头出了汗,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额头上,谢景元看到这一幕后有些发怔,他想起梦里她穿着嫁衣的样子。
柳翩翩觉得有些热了:“谢大人,还要继续吗?”